我站起身子,微眯着眼睛,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
金黄的银杏树叶在我与他之间飘落下来,洋洋洒洒,纷纷绕绕,若断了双翼的蝶。
他亦是望着我。
眼神清澈如水,宛如山间清泉,叮咚地流淌在山林间,不带一丝杂质,没有受到任何污染,让人一眼便看到了溪底。
我自是笑了起来,笑自己的多疑,笑自己的猜想。
一个眼神如此清澈无间的人,一个眼底藏不住任何秘密的人,怎可能,是夜王派来的人?
更何况,夜王哪里会为我动心思呢?恐怕我这个洛萦宫,已经与冷宫没有两样了吧?
我居然将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以为他还会为我花费心思,找理由将我发落去冷宫,不可笑么?
但是,我依旧朝那宛若画中仙人的他走过去。
黄色的树叶宛若蝴蝶,在我的眼前翩翩飞舞;脚下踩着落叶的细碎声响,却像是天地间唯一的乐章。
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走近他,或许是他的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也或许是他眼底闪动着的那一丁点儿的关怀,我不自觉地朝他走近。
我朝他走近,他没有闪躲,也没有迎上来,依旧靠在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上,彷佛那才是他的依靠。
直到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怔怔地望着他。
“你刚才哭了吗?”他依旧重复着问我这句话,话语里的担忧不言而喻。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又带着一丝的沙哑,可能是因为他处在变声的时期,但是,他话语里的那抹担忧,却深深地流进了我的心里。
我的心好似被一只小手拨动了。
没有想到,出了家人外,还会有一个人会如此关心我。
“你是谁?侯爷?”没有回答他的问话,我却反问道,王城后宫出现男人,这男人身份理应特别,非王即侯。
我自是不会怀疑他便是那夜王,夜王的声音上午之时便已听过,那声音带着一丝威严霸道,还夹杂着一缕放荡,不像眼前男子的声音,虽然嘶哑,但却是温和。
“瑾侯,你可以唤我元卿。”轻轻地咳了两声,他那苍白地几乎透明的脸色上,因为咳嗽的缘故,居然染上了两抹红艳。
原来是他!
接到夜王册封圣旨的那一夜,爹爹给我讲过王宫里的人和事,其中,关于瑾侯的,却只有一丁点儿罢了。
夜瑾阗,字元卿,前夜王第八子,幼时丧母。母逝后,王怜其幼,故命后抚。然,固代兄为母守孝三年,因被遗忘。至夜王故,王七子乱,同母兄长六王子夜挲铧胜,方始其出,是为瑾侯。
原来是夜王同胞弟弟。
我哂笑着,血缘相似,人情冷暖却迥然不同。
“元卿,你为何而来?”抬起眸子,对上他那清澈无间的双眼,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我,艳丽无双,却找不到他一丝的慌乱神色。
记得娘亲曾笑我,说爹爹长相粗旷,她的模样也仅为小家碧玉,不知为何却生出了我这么一个艳丽的女儿。看着艳丽无双的我,她常常会怀疑,我并非她所生下的女儿。
娘亲那玩笑却亲昵地话语再次在我的耳旁浮起。
我的鼻子似乎又是一酸。
但我吸了吸鼻子,终究还是没有泪水再次流出来。
他望着我,原本清澈的双眼,平静无波,却好似忽然见起了大风,吹皱了一汪的湖水。
“你要是想哭,为何不哭出来?不哭出来,就不会难过了吗?”
他望着我,眼神逐渐涣散,声音近乎呢喃。
错愕地望着他,却发现,在他的眼睛里,我已经不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女子。
那关心的人,似是我,却有明明不是我。
讪讪地笑着,我竟然天真地以为他是在关心我。
在他的眼底,我只是另外一个女人的替身罢了,或许连替身都算不上,他只是想要找个人,找个正要哭泣的人诉说心怀罢了!
只是,不管那个女人是谁,那已经与我无关。
“瑾侯,这里已不再是原来的宫殿了,这里现在是罪妃夜蔓珠的寝宫,还请瑾侯速离!”
再次望了那双清澈的双眼,狠心地说道,转过身子,挺直了脊背,朝我的洛萦宫宫殿里走去。
终究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会真的发自内心地担忧我。
秋风过处,洒了一地的落英,飘了一地的落叶。
花谢花开终有时,或许,我已经不该再有任何奢望了!
或许遵循娘亲的话语,乖乖地呆在王城,静静地做我的罪妃。
只愿王能安心,放过萝家百口性命!☆☆☆☆☆☆☆☆☆
夜瑾天,诞于夜商三十一年间,王八子,字元卿。其母萧王贵妃,备受王宠。夜商四十六年,妃逝,王怜元卿幼无母爱,乃托于后顾之。然,元卿执于为母守孝,年又三余载,未出,王亦渐忘之。及驾崩之际,乃记,封以瑾侯荫之。夜周元年,其兄为夜栾王,方始复出。
————《夜栾国史·夜周元年·帝王世家之瑾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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