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门帘被丫鬟打起，秦子卿低垂着头，嗅着那浓浓的中药味，跟着进去了。
屋子里寂然无声，可以听到苏夫人的喘息声。趁王大夫把脉的时候，秦子卿偷偷的往床榻那里看了眼。
原来苏老爷也在。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鬓上的白发清晰可见，面容苍老，整个人瘦了好几圈，衣衫虽然仍旧整洁，只是难掩憔悴苍老之态。他此时正拧着眉毛看着床上的妻子，接着便紧紧的盯着王大夫的脸，不愿放过王大夫的任何一个表情。
秦子卿心中不免叹了口气，看向床上。
苏夫人的面色蜡黄，嘴唇苍白，整个人已经瘦脱了形。头发似乎刚刚梳理过，辫成一股发辫，挽在床的内侧。
正打量间，苏夫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视线正好落在秦子卿的身上。秦子卿吓了一跳，忙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箱。
苏夫人却因为视线模糊，并未能看到秦子卿的脸。当然，他已经乔装过，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王大夫诊完脉起身，同苏老爷相视一眼，向外走去。秦子卿忙拎着药箱跟了出去。
苏夫人刚刚恢复清明的视线，忽然眯着眼睛看着那个跟在后面的身影，满是疑惑。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咳嗽了起来。兰若连忙帮她捶背。
“大夫，我夫人她怎样？”苏老爷一走出来便焦急的低声询问。
王大夫捻着须，面容中微微有些轻松，“苏老爷，尊夫人如今外面看起来虽不如前几日，但是脉象却比之前稳健有力的许多。看来病情是有好转的迹象，苏老爷可以安心了。”
听到这里，苏唯眼里便忍不住想要落泪。
看来女儿的平安信，还是给夫人带来了一丝希望。
“我再重新写个新的药方，一天三次，要按时煎服。”王大夫又交代了些饮食之类的，便开药方去了。
苏唯再三谢过，看着王大夫坐下写药方时，注意到王大夫身侧的这个小厮，不是日常带着的那个。只是，这身形，总觉得有些眼熟。看了看面相，却不认得。
秦子卿在苏唯看过来的时候便有些慌了，更加低垂了头。
好在王大夫已然写好了药方，将药方交给了苏唯，便要告辞。
“今日怎么不见你那位徒弟？”苏唯突然发问。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除了夫人和女儿之外的人了。
王大夫却只是一笑：“我那徒儿今日家中有事，所以没来。”却是只字不提身边的这位是谁。
反正你问的只是我那位徒弟，你问谁，我答谁，这话没毛病。
只是下一刻，苏唯便不由自主的再次问了起来：“那这位是？”
王大夫笑了笑：“这是我店里新来的伙计。”
王大夫从秦子卿那里听来的是，他跟这家人是有情分在的，只是因为个别原因，没法上门亲自去看人，这才求到了他这里。只是跟着进去看看病人的状况如何，别的一概不会做的。
富贵人家里面的弯弯绕绕，是是非非，王大夫听得多了也见的多了。人家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去问。反正只是跟着去看看，又不做别的事情，既做了人情，又有银子可赚，何乐而不为？
苏唯没有听到更多的信息，心里如同猫抓一般。转头对着秦子卿问道：“小哥儿看起来好生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秦子卿从一开始见问他，心里便紧张的要死。此时见苏老爷亲自问了起来，更低垂了头，压低了嗓音道：“苏老爷的名号，扬州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小的出身卑贱，未能得见老爷尊容，今日是小的第一次见老爷。”
苏唯见他如此恭维，心中微喜，面上一松。再看这小哥儿，低垂着的头，却是面生的很，显得很是局促，看来是第一次出入这样的府邸。也许是这段日子太过于操劳，心神不宁，精神不济，所以才会忽然如此吧。
秦子卿跟着王大夫直到离开苏府一段距离之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药箱递给王大夫，施礼道谢便离去了。
这边王大夫脚步轻松的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这段日子店里不忙，不急着回去，就当时散步了。
只是王大夫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的呼喊：“王大夫！王大夫！”
王大夫回头，见一个人一手提着袍子，一手高高的举着，边跑边招手，像一个巨大的青色蝴蝶一样飞奔过来。
是苏府的管家！
“怎么了？不会是贵府的夫人——”，王大夫不敢往下说，怕挨揍，病着的人家最忌讳这些字眼。
不应该啊，他可是刚诊过脉呀，分明是好转了呀，该不会是······
管家追到跟前，扶着腰大口的喘着气，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追上了。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奔跑过了？果然是老了，这么点距离就喘成这个样子。
“咦，人呢？”管家喘了口气，不见要找的那个人。
王大夫皱眉，我人不是在这儿呢么？伸手在管家眼前晃了晃，手刚伸到管家眼前，就被管家给抓住了。
“人呢？王大夫？”管家一脸急切的看着王大夫。
王大夫面上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我，我不是在这儿呢么。”
“不是，不是你，是跟着你来的那个小哥儿呢？”
王大夫脑袋轰的一声。
被发现了？
王大夫咳了一声，“那个，你说的是我们店里新来的伙计啊？”
管家不置是否：“他人呢？”
“那个，我把他给辞了。”
“辞了？！”管家瞪大了眼睛。
“啊。那个，这家伙白长了那么壮实，不过提着药箱跟我走这么远，就直嚷着累，我嫌他烦，就把他赶走了。”
“你，你，”管家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憋了半天，管家才说出话来。
王大夫犹豫着要不要将刚才秦子卿离开的方向指给他看，手刚要动，临时却问了一句：“你们找他干什么？”
管家这个时候已经清醒过来，紧紧的抓住王大夫的手：“王大夫，这个人对我家夫人来说至关重要，求求你，你就说实话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