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思就是这点好,什么事经她大嗓门一嚷嚷,什么愁啊苦啊便随着沫星子飞了一大半,至少能给人一种解脱的假象。
不过,今天看来非一醉方休不可了。
静兰里里外外观察了一下小公寓,五十来平的小房子,客厅正对着一面大窗户,外面阳光灿烂,室内光线明亮,一大一小两间卧室,敞开式的厨房,窄小而不脏乱的卫生间。
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经过远思的一番打扫收拾后,整个房间看起来整洁舒畅。
电视机前的柜台上,两盆盆栽绿意盎然,宣誓着生命力的顽强,仿佛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
三个人接二连三的碰了几杯后,静兰明显不胜酒力,一夜无好眠的残留的倦意重重袭来,她斜靠在沙发上看着越喝越带劲的晓凝和远思,闭上眼睛自顾打起盹来。
这套小户型公寓在第二十五层楼的高度,凉风从敞开的窗户猛灌,驱散了盛夏的燥热,屋内清新凉爽。
也许是天气燥热所至,这些日子以来,夜里总也睡不好,静兰在酒精的麻痹下,睡意渐次转浓,越发觉得眼睛皮重。
晓凝侧头看她睡了过去,忙对着远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叹道:“让她睡吧,你别看她温温和和恬恬静静的样子,其实大家都挺累,生活嘛,哪有那么如尽如人意。”
远思本来一直在没心没肺的大笑,这会子强绷起来的轻松终于垮掉,眼神黯然地放下酒杯,跟晓凝一起将静兰放倒在沙发上平躺下,踉踉跄跄的奔到卧室,找来薄被盖在她腰上,便拉着晓凝进卧室,双双平躺在床上目无焦距地仰视着天花板。
俩人默然了好久,意识都有点迷糊,远思忽然轻声开口:“晓凝,你知道吗?在签字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了,美好的,丑恶的,幸福的,悲伤的,通通都结束了!”
晓凝握了握她的手,盛夏三伏天,又刚刚喝了若干杯烈性白酒,体内如同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
可是她却觉得远思的手心冰凉,仿佛皮肤的里层结了一块厚厚的千年坚冰,再炽热的温度都无法将之融化。
晓凝轻叹道:“你还有我们,还有一份稳定的足以自食其力的工作,还有你爸和你阿姨,怎么会空?”
“我到现在都还没敢告诉我爸,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我不想他们为我担心,想等自己调整好状态,可是、、、、、、”
远思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什么样的状态才算是好呢?”
倪老爷子住院期间的情况,以及李世民母子在茶楼相亲,被远思当场碰到的撕逼之事,晓凝皆了然。
她知道,正是因为这两件事,才坚定了远思离婚的决心。
倪远思看似坚强,其实在某些时候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洒脱。
譬如关于这场婚姻,几年下来积攒着的太多太多怨气,她都强逼自己忍受着,只想着慢慢挺过去就好,给女儿保留一个完整的家,也给自己保住一个哪怕不温暖的港湾。
如今,她彻底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你愿意委屈便能够求全,再坚持下去,求得的也只不过是更多的悲哀与耻辱罢了!
一觉睡到日落时分,起床收拾打扮后又是生龙活虎,静兰提议:“走,洗脸去,刷我的卡!”
远思毫不客气:“你放心,对于资本家小太太,我向来剥削你起来毫不手软!”
晓凝作势在远思的头顶重重拍了拍:“你不挤兑我家静兰会死吗?”
远思不满的翻了翻白眼,嘴里不饶人:“是是是,我知道,你们俩是同学加闺蜜,一条裤子拆了当两条穿,小心像孔雀开屏露了屁股!”
静兰和晓凝相视一笑,齐齐看向远思,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大姐’,老同学俩合力卖萌逗比,成功的堵住她的满腹牢骚。
远思沮丧地嘀咕:“我知道自己比你们老了两岁多,不用时时提醒我!”
静兰和晓凝早就习惯了她故作姿态般的妄自菲薄,直接一人架着一边胳膊,将人带出了门。
朵朵美容院不大,老板是静兰的表姐肖丽天,一个四十一二岁的中年女人,初中毕业,文化不高但很吃苦耐劳。
丽天丈夫杨波乃才貌颇佳的一政府工作人员,目前好像在国土局里当个什么科长来着。
丽天育有一个女儿,年方十七乖巧听话,眼看就要升高三,紧接着便是人生中所谓的鲤鱼跃龙门,最关键的一步。
丽天的全部生活重心,首先便是这家美容院和丈夫女儿,其次才是自己。
三人并排躺着,一边东拉西扯地聊天,享受着舒适的按摩,各种流程进入收尾阶段丽天才回来,看是她们忙笑着问:“你们仨来多久了,怎么都没有打电话?”
“打电话有用吗?难道你会为了我们,改变你每天这个点回家伺候老公女儿,心甘情愿当牛做马在所不惜的伟大奉献精神?”
因为静兰的原因,大家都很熟了,所以,远思开起玩笑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杨波的工作貌似很忙,并不是每天都准时准点回家吃饭,可是女儿杨叶在补课,饭是一定要准备的。
所以丽天每天中午和下午都会掐着时间回家,也算是做到了赚钱照家两不误。
可是,如此拼命顾家的她,却是把自个误得不浅,年纪轻轻便中招在严重的腰椎肩盘突出上,钱花了不少,药也没少吃,各种针灸理疗也都尝试过,但效果都不是很好。
静兰有时候劝她:“表姐,别太拼了,腰椎上的毛病可不能大意,你还这么年轻,把身体摧残严重,以后老了够你受罪!”
丽天也被身体的疼痛折磨得够戗,点点头对她的建议表示特别认同,旋即又无奈而坚定的表示:“你杨哥工作忙,根本照顾不了家里,不管怎么说,我也得撑到叶子高考完,顺利进入大学后才能松手呀!”
在丽天的思维里,如果给生活重心排上序,女儿丈夫并排第一,赚钱第二,最后才是她自己。
这个连晓凝和远思都看出来了,静兰作为她的亲表妹,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只是一个女人,爱丈夫女儿天经地义,但爱到几乎忘记自我,生活真的就会回报她对等的幸福吗?
面对她思想上根深蒂固的执著,大家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