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晓凝好几次欲言又止。
静兰昨天晚上打电话,得知她住在远思那里没有回家,听她情绪特别低沉,不由得多问了几句,好半天,晓凝才将事情的原委吐了出来。
元旦节放假,因为章世勇要值班,晓凝独自带孩子回乡下住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下午才回来。
母子俩回来后,见家里空无一人,打章世勇的电话是无法接通,而打婆婆的电话则是关机。
晓凝没多想,招呼孩子吃了东西,随后洗澡洗衣服,直到把孩子哄睡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依然不见老太太和章世勇回来,电话也仍然打不通。
无奈之下,晓凝把电话打到了章世勇的大姐处,才得知老太太手臂上长了个小囊肿,头一天动的手术,大概要住院几天,章世勇姐弟三人正轮着在医院照顾。
虽说婆媳关系并不好,但作为晚辈的晓凝,在老太太住院动手术这样的事情面前,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甩手不管,况且晓凝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之人。
可天地良心,她之前对老太太准备住院动手术一事,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元旦前的一个多星期里,她因为重感冒成天晕晕乎乎的,每天下班回家连饭都不想吃便倒头就睡,偏偏章世勇成天在医院里忙。
所以,即便是拖着病体浑身乏力,她半夜还得招呼两岁的小儿子上厕所。
回想到国庆时父亲前来检查的颈椎病,晓凝记起好久不曾回家看过父母,于是便跟章世勇简单说明了一下,带孩子回家呆了两天。
当天知情后,已经很晚了,儿子又在熟睡中,所以晓凝也就没去医院。
第二天早晨,她特意打电话请了一天假,顾不得外边天寒地冻,把儿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好,立马打车往医院去。
晓凝本想着不管手术大小,老太太毕竟是动了刀子,为弥补之前的愧疚,好好在医院边带孩子边伺候她一天,没想到迎接她的,竟然是他们一家四口面无表情的脸孔,和置之不理的冷淡态度。
最可气的是,章世勇姐弟三人均对她怨气极深,一言一行包括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在告诉她:‘你这个无情无义无忠无孝的女人’!
最逗比的是章世勇的二姐,把晓凝晾在边上冷了半天后,怒气冲冲地把她叫到走廊上指责:“陈晓凝,还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心眼?我妈动手术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管不问,还跑回娘家去躲,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妈就算再不好,你儿子小伟也是她带大的呀,如果没有老太太,你难不成背着孩子去上班呀?你既然那么能干,今后就试一试,看看带着你儿子去上班是什么滋味?”
躲?
没良心?
不问青红皂白?欲加之罪,何患无由?
咄咄逼人的质问下,自认问心无愧的晓凝,那一瞬才切身体会到比窦娥还冤是什么滋味。
气结于胸,晓凝拽着章世勇的二姐到老太太跟前,当着他们三姐弟扬声问:“妈,你说,关于你动手术的事,你之前告诉过我吗?”
无情无义也好,无忠无孝也罢,她自认不是贤良之妇,但也不能白担了这个莫虚有的罪名!
顶搞笑的是,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后说:“那天你下班回来,我正在跟世勇姨妈通电话讨论手术的事,难道你会没听到?你是故意装没听到的吧?”
呵呵?
晓凝被气得血直往脑袋顶冲,转身看过来,章家三姐弟均表情木然,竟然没有一个人反驳老太太自以为是的妄加论断,她突然无法控制地咆哮起来:“你们一家人把我当什么了?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我……”
晓凝目光盯在章世勇脸上,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更是气得肺都要爆炸了!
别人也就算了,连章世勇也脸色不善,没有半句安慰的话,反而一手紧紧箍住她的手臂,凶巴巴地瞪着她沉声警告:“这里是医院,我妈是病人,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霎那间,晓凝犹如被一盆接近凝点的冰水当头泼来,全身上下甚至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是冰凉的,冰得冷浸,连骨头缝隙都塞满了冰碴子般。
看着周围四张面容有几分相似,又都冷漠愤慨,齐齐对她同仇敌忾的嘴脸,晓凝脑子里只有一个认识:哦,他们是一家人,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母子情深血浓于水嘛!
我是一个外人!
我不过是赖在他们家的一只猫,或是一条狗!
不,我应该是前世烧了他们章家的房,撬了他们家的祖坟,所以罪孽深重,所以这辈子才要以结婚嫁娶的名义,跑到他们家去当牛做马,替他们家生养孩子攒钱买房!
心灰意冷的晓凝,就那样四肢冰凉,顶着个乱七八糟的脑子,连儿子小伟都顾不上,独自一人拖着僵麻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出了病房,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漫无目的在游走在大街上。
那一刻,苍茫的天地间,偌大的都市,竟然没有一个属于她的容身之地,晓凝走着走着,也不知道在街道上晃悠了多少秒,多少分,甚至多少小时,最后不知不觉晃到了远思的家门口,全身无力地倚靠在防盗门上。
远思到家的时候,看见她满脸泪痕,怀抱着包蹲坐着蜷缩在门口,一双眼睛昏沉死寂,目无焦距地盯着脚下的地板砖,从四肢的僵硬程度可能判断出,她保持这个姿势最少有两个小时之久。
晓凝性子倔强,再苦再累也不曾畏惧,可独独受不得气,尤其还是这般憋屈,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多天,但心结却始终无法化解。
静兰只当晓凝的欲言又止是因为心中的烦闷,中途把车靠在边上,担忧地询问道:“你这些天一直跟远思住在一起,章世勇就没有来接过你吗?”
晓凝愣了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自己的事,一瞬后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跟你通完电话后,他又来了一次,让我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那你怎么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