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以后,她真的轻松了不少,就像一直驮在背上负重爬山的一个个堆积如山的包袱,终于选择性地扔掉了一大半之多,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这几日心房处如同一团乱麻纠缠的结,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源头,被她轻轻一拉扯,瞬间解救了心脏的束缚。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掩藏在桌子底下攥得紧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隐隐紧崩的那根心弦,似乎终于得以放松。
远思的口头禅是:吃是必须的,吃也是万能的,吃饱了肚子,有力气有斗志,同时还有好心情!
但静兰却在多次实践后证明:要想吃得好吃得嗨,首先得有个好心情!
比如今天,打一开始,她心情不悦导致食欲不振,才想着借辣椒来刺激刺激味觉,活雷锋自愿当垃圾桶,让她一吐为快后,身心愉悦食欲大增,吃得两人都有点撑了才罢休。
结账出门,静兰突然兴起,回头问:“你今天忙不忙?晚上有工作要赶吗?”
“今天啊……”平远顿了顿,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说吧,还想去哪里?在下奉陪到底!”
静兰欣喜一笑:“我们去河边公园散散步吧,吃了那么多,不走走路消食,会消化不良的!”
刚才两人心情胃口都不错,貌似都吃得不少,她撑得肚子都鼓了,想必某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这个很有建设性的提议,可以说是利人利已!
不过开着车奔去散步消食的,恐怕也只有他俩了!
这车吧,很多时候的确带来了方便,可有些时候,它却成了麻烦之极的累赘,就像是意外惊喜地收到了一大束鲜花,你抱着它一路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沾沾自喜过后,拿回家后你才发现,没有与它匹配的花瓶,于是,还得重新劳心劳力花银子抱个花瓶回来。
就如此刻,俩人到了河边公园附近,找停车位就耽搁了不少时间,还得从停车场步行出来,再穿过架横在马路中间的天桥,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夏日的傍晚时分,黑夜的到来有些迟缓,顺着河沿的公园长廊上,空气清新凉爽热闹至极。
有自发组织的老人山歌对唱;有退休在家后无聊的老者在此说书娱众;还有衣着鲜艳的腰鼓队义务表演……
静兰跟平远一路走走看看,目光停留在一个路旁的一个乞讨小孩身上,这孩子衣着破旧,一张小脸脏得只看到一对眼珠子在转。
大街上,像这样的乞讨者数不胜数,年老的,年幼的,缺胳膊少腿的,双眼失明的,几乎是随处可见,加之在各种网络的幕后爆料下,人们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以往这样的情况,静兰多半是懒得较真,丢几块零钱表表心意便走开,可是此刻,她却盯着面前的小孩儿看了好一会儿。
确切地说,她的目光是落在小孩儿身旁那个破音响上。
平远发现她的异常,这才注意听起来:
美丽的西双版纳;
留不住我的爸爸;
上海那么大;
有没有我的家?
爸爸一个家;
妈妈一个家;
……
他若是再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就枉然跟她相识相知十几年了!
平远摸出钱夹,取了张十元的零钞放到音响边上的钵里,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轻声说:“走吧!”
静兰回头看了他一眼,逸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提步随他往长廊边走,顺着石梯来到河边。
夜色渐渐笼罩着四周,河沿边上每相隔十来米才有一盏路灯,光线不太明了,刚才还在这儿游走的人们,这会儿都陆陆续续往热闹的长廊上去了。
两人静默着走了很久很久,平远突然顿住脚步,侧头轻声问:“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静兰定了定神,后知后觉地轻笑出声:“我一直在努力慢慢习惯,再过些时间,我想也就适应了!”
她停了一会儿,似是说给他听,更像是自我安慰:“我跟刘天豪只是离婚了,但我们都不会不管孩子,丁丁点点的情况跟那个孩子完全不一样,所以,我的担心本来就多余,完全是因为自己多愁善感罢了!”
静兰说完,转身继续顺着河沿往前走,平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紧着步子追上她。
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走了良久,正好有一个通往长廊的石梯口,静兰正欲抬脚跨上石梯,平远忽然叫了她一声。
“怎么啦?”
静兰回头,石梯边的路灯一侧正好有一棵树,灯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斑斑驳驳投映在他脸上,看不真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孩子们需要你,你会因为孩子而复婚吗?”
平远一向内敛沉稳冷静,谈吐中言语干脆简洁明了,可他这一刻说话的语气却有几分迟疑。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不会是在担心,担心她有一天会心软,重新掉到不幸的泥潭中去吧?
为了孩子而复婚?
她想,应该不会吧!
如果说真的那般放不下,当初她也不会选择坚决离婚,如果要妥协,也应该是几个月以前的事吧!
静兰往上跨了两个台阶,转身居高临下对着他笑:“如果孩子们跟着爸爸生活幸福,那是最好,但如果有一天孩子们过得不好,我会直接把他们接到身边,跟我一起生活。”
“所以,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好像都没有必要因为什么,而牺牲自己的人生和生活吧?”
他今天的问题出奇的多,她离婚两三个月以来,这好像是他头一次主动提起这些话题题。
这些与刘天豪与孩子有关的话题,在此之前,就好像是两人相处时的一个话题禁区,仿似这片禁区的地下埋头密密麻麻的雷,一旦涉足,随时会炸得她体无完肤。
可是,为何今日他屡次主动往通往禁区的道上绕呢?
还是他觉得,那地下的雷,在经过几个月的风雨后,已经失去了震慑力!
或者说,他决定陪着她一同去涉险,一鼓作气完全彻底地引爆它们,置之死地而后生,淌过这片阴影晦暗,展开翅膀接受明日的新生,沐浴新的阳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