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民国之错付流年 > 第一百零四章 可怜飞燕倚新妆全文阅读

吴氏母子驱车来到凤蝶店门口停下。吴老太假意怪凤蝶不去看自己。凤蝶只好推说店里忙。一旁的吴子晖羞愧得不知如何面对凤蝶,他用眼角偷瞄时才发现凤蝶虽然年已三十五,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风情万种里还带着精明干练。吴子晖刚介不惑之年,常年漂泊,时时有羁鸟恋林之情。他只后悔先前态度那样恶劣,怕是没有转还的余地。母子俩刚要走,凤蝶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叫住,反身回院子里取出了一件新衣——竟是男装。

凤蝶笑道:“老太太那天走得急,我打扫屋子才发现这件没制成的衣服。原本想让孟惜得空送到军营去,不想老太太身子不爽。怕老太太劳累,或衣服又赶着要,我就自作主张缝完了。”

吴老太接过衣服,细细一看一摸,点头道:“嗯,这针法不错,又密又齐整。有功夫缝这衣服给没心肝的人穿,还不如来陪我说说话。”顺手一搭就扔给了儿子。霎时间弄得酒馆老板娘和旅长的脸都红透了半边天。

这几日,柳林时常来凤蝶茶馆喝茶,间或听孟惜说一些孟母生前的事。这天午后,柳林正喝着茶,忽见吴老太独自提着包袱走进门。

孟惜连忙迎上去接过包袱,问道:“阿婆,您怎么自个儿来了?”

吴老太一摆手,说道:“别提了。那小子当了官,也拿大了,不听我话了。我是来跟你干娘说一声,我就回老家去了。你干娘呢?”

孟惜猜想吴子晖并不知吴老太要回乡一事,便说道:“干娘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您先坐会儿,喝口茶,等她一会儿。”便给吴老太倒了茶,思忖着如何拖住她。她赶紧往内堂去,截住正要往外走的凤蝶,将事情告知凤蝶。

凤蝶心下着急说:“现在得赶紧通知吴旅长。”

孟惜说道:“刚好柳老板在。他和吴旅长交情好,一会儿干娘你从后门出去,坐柳老板的车去旅长那儿报信。我留在店里拖住阿婆。”

“好。”凤蝶脱下围裙,悄悄从后门出去。

孟惜走到大堂,悄声将事情大概与柳林说了一遍。

柳林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取车。只是你务必得拖住老太太。”

孟惜答道:“多谢柳老板了。这里没事的。”待柳林走后,她便与吴阿婆东拉西扯地说着闲话打发时间。这样耗了个把钟头,孟惜见吴老太有些着急了,眼珠一转,冲老太太说道:“哎哟,瞧我这记性,说好了下午去刘公馆取东西的。阿婆,您帮我看着点店,我去去就回来。”便匆匆离开茶馆,躲在远处注视茶馆内的一举一动。

凤蝶夫人坐着柳林的车,一路疾驰,终于到了军营,径直去了将军帐。卫兵认得柳林,一路畅行无阻。

柳林问卫兵道:“吴旅长呢?”

那卫兵答道:“旅长带兵去野外训练了。”

柳林说道:“快去向旅长报告,就说他母亲要回老家了。”

“啊?”卫兵一听,忙不迭地跑出去汇报。

凤蝶焦急地自言自语道:“老太太也真是的。”她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桌上的茶一口都没动,热气也渐渐散了。凤蝶攥着手来回在房里踱步,有个风吹草动便到门外看看。

过了许久,忽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凤蝶起身迎出去,却只见周副官一人,忙问:“人呢?”

周副官答道:“旅座说国事为重、训练要紧。军务在身不能顾及乌鸟私情。”

“那可是——”凤蝶想起不宜说破,想了想,愤愤地说道,“你告诉他,既然相认就得负责到底。别伤了老人家的心。”说完就大步流星出了营门。

柳林匆忙跟上去,汽车一路往回赶。驶到半路时,孟惜已经因着急寻了来。孟惜坐上车,她只见凤蝶一人,心里未免有些许失望,问道:“吴子晖人呢?”

凤蝶夫人气冲冲答道:“不知道。”

柳林补充道:“在外训练,说是军务在身,不能徇私回来。”孟惜听了亦是一撇嘴,满脸的怨念。

汽车驶近茶馆,孟惜远远地见吴老太正往外走,连忙下了车,走上前,说道:“阿婆,你这就走了。”

吴老太说道:“正好你回来了。再等下去就要误船了。”

凤蝶走上前说:“我才回来,您怎么就要走。”

老太太见是凤蝶并柳林,便冷冷地说道:“与其在这儿看别人拿大,倒不如回老家自在。”

凤蝶夫人想了想说:“这样吧,您一个人回去,路途那么远,我也不放心。您等等我,我收拾一下,跟您一道去。”

吴老太眼珠一转,竟点头不推辞,随了凤蝶、孟惜进后堂收拾,还说道:“胭脂水粉什么的,多带些,我们那儿没有那么好的东西。”

凤蝶和孟惜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只当老太太糊涂了。

吴老太和凤蝶坐着柳林的车,到了码头登船而去。吴老太见凤蝶那般不安神色,拉着她一起坐下来,诡笑道:“你呀,偷着乐吧。”

凤蝶不明所以,皱眉叹道:“您呀,老糊涂咯,偏要回去。”

老太太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没糊涂。要是他今天来了,说明他心里有咱俩。”

凤蝶撅嘴说道:“可是他没来呀。”

老太太随即瞅着凤蝶揶揄道:“着急了不是?还骗我说对我家二郎没有意思。”

“说什么呢?”凤蝶羞红了脸。

老太太淡然说道:“他没来,说明他心里有国家。这样的男人不就是你常说的值得托付,值得仰望的人吗?”

“哪有?”凤蝶娇嗔地像个小姑娘一般别过头去,脸红到了脖子根。

傍晚孟惜正在店里忙活,吴子晖穿着作训服就大步走进店里。孟惜一见他就来气,压根就不想搭理他,只装作没看见,低头忙自己的。

“惜丫头,怎么回事?”吴子晖也就跟着她满堂跑。

孟惜被追得急了,扭头把手一摊说:“旅长大人,小店店小利薄,只能凭着本分勤快混点饭吃。您贵人事忙,还是去忙您的事吧。”

“孟惜你听我说——”吴子晖拦住去路。

孟惜依旧不依不饶:“旅长,店里客人多,缺了掌柜的人手又不够。您别搅了我们买卖。”

吴子晖想了想说:“你要做买卖?好!”冲着满堂的客人喊道,“今儿的饭钱我付了。东家有事歇业。各位明儿再来吧!”

客人们先是一惊,纷纷抬起头看情况,见他一身戎装,还带着持枪的大头兵,食客们丢下饭碗撒腿就跑,唯恐溜之不及。

旅长发令道:“卫兵,到门口去站岗!”坐下来问孟惜,“现在不忙了吧!”

孟惜板着脸把抹布朝桌上一扔,也坐下来:“旅长有权有势。哪是我们小老百姓敢得罪的。您有话就问吧。”

吴子晖问:“老太太要走,凤蝶夫人事先是不是知情?”

孟惜没好气地说:“知道,当然知道。我们仨串通好了的。这个答案你可满意?唉——要是知情又何必火急火燎地让我干娘一张热脸去贴您这张冷屁股呢。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斗胆问旅长,是不是认为我干娘从中挑拨你们母子的关系,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吴子晖说:“凤蝶夫人不是这样做派的人吧?”

孟惜冷笑一声:“是与不是,我说了不算。全在旅长的一念之间。我干娘十年如一日怎么待老太太,大家有目共睹。先不说干娘和阿婆不沾亲不带故,就算知道是旅长的高堂,在这乱世,音讯全无,谁还能指望靠着这关系飞上枝头?旅长大概是觉得我干娘徐娘半老不及那些娇声嗲气的金丝雀养眼。”

“哪有?”一语中的,旅长难以反驳。

孟惜换了缓和些的语调接着往下说:“即便是现在我干娘打扮起来也是没有几个太太夫人能和她相比的。还有一层,我想老太太和干娘都没有和旅长说过。尊重也好,调侃也罢,来往的客人都喜欢叫我干娘一声‘凤蝶夫人’。不过没人知道她是谁的夫人。这个福一般人还享不来呢。”说这一句时,孟惜故意挑高了调,“其实我干娘从没嫁过人。追根究底,这件事旅长还得负点责任。十年前,干娘还年轻。爱慕追求的真是踏破了门槛。她心眼好,收留了阿婆、我和一个痴傻的叔叔。来示好的人就不那么多了。即便这样,也还有痴心的时来献殷勤,干娘却不为所动。她口里不说,我们心里可明白:一旦她嫁出去了,这老老小小痴痴傻傻就只有流落街头。所以我才跟了刘家的孟老太太。干娘熬啊熬,送走了傻叔叔。有心的人越来越少。倒有一个极其热烈的人,夫人也有意。可当她知道那人不愿意收留老太太就立马断了来往。再有闲蜂野蝶来扰,夫人干脆说自己许过人家了,只等着丈夫从战场回来呢。”说完这一席话,孟惜斜眼瞄了一下吴子晖。

吴旅长猛然站起来喝道:“小周,马上回去给上峰拍封电报请半个月假。备车!你们两个跟我跑一趟!”

周副官不知道怎么回事:“半个月假?这个节骨眼上,上峰不会准吧?”

吴旅长骂道:“******,老子出生入死半辈子,娶个媳妇还不得准半月假。”

周副官连连称是,忍着笑退出去了。

孟惜笑盈盈地起身,故意嘟着嘴说:“不管怎样,我只管向旅长要人。就算绑也要把我干娘绑回来。绑到哪儿去,旅长自己看着办。”

“就怕到时候你要改口了。”旅长笑着大步走出去。

在后堂的伙计被刚刚的架势给吓得不轻,这会儿才敢出来问:“惜姑娘,出什么事了?”

孟惜说:“喜事儿,差不离咱们酒馆得改名了。”

伙计问:“叫啥?”

“将军馆。”孟惜笑着回到柜上,拿起凤蝶走时落下的绣样,自言自语道:“哟,都绣好啦。诶,还是双面的。这个蝶恋花绣得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