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谢熠清说完,永定帝一阵不耐烦:“一会儿说他无罪,一会儿说他有罪,你到底想怎么样?”
定定的望着永定帝,谢熠清僵持了一阵低下了头:“臣斗胆,请陛下去大牢看一看老将军。”
去大牢?
见着永定帝没有反应,谢熠清又道:“陛下是念旧之人,对老将军又有知遇之恩,而今他被打入大牢,陛下想必比谁人都更加痛心和失望,然而明知会惹人非议却还做出这样的事情,陛下难道就不想他亲自给您一个解释吗?”
原本是怒气冲冲来着,听着谢熠清这一番话后莫名的怒气发不出来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份惋惜和无奈。最初派周婴去北疆便是看中了他的正直刚烈,骁勇善战,可他哪想到他会惹出这样的乱子?乱就乱吧,由着这满朝文武去蹦跶,起码也能看着这群人怀的什么心思,他又哪里想到谢熠清今日会借着这个机会说出这番话来。
想当初大局初定,满朝官员谁不是心怀鬼胎,就只有周婴能够信任,可而今……
永定帝心头一阵怅然,问谢熠清:“有必要吗?”
谢熠清叹了口气:“其实,是老将军想见陛下。”
在谢熠清的安排下,当晚,永定帝乔妆过后跟着他来到了刑部大牢。
在这燥热的夏日,热几乎成了代名词,便是夜晚也都是一样,而这大牢内却是一片阴冷潮湿,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见众囚犯脏污的脸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恶臭。
怀着异样的情绪,永定帝跟着谢熠清来到了周婴的牢室前。到那儿就只见着周婴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脸上还有着几分欣喜的神色。
看着周婴没发现有人到来,那带路的牢头冲着前方喊了一句:“周婴,有人来看你了。”
周婴迟疑了一下侧过了头,一看来人是谢熠清赶忙丢掉手里的树枝站了起来,走向了前方。
谢熠清好奇的问道:“老将军在画什么呢,那么开心?”
“前次和柔然的人马交手不是战败了吗,我忽然想到了应对的阵法。对了,小侯爷,你今天怎么会来?”
“路过到了这里就顺便来看看,然后……”说着,谢熠清看了一下那一旁站着的牢头。
牢头是聪明人,一看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识趣的说道:“我先出去了,就在外面,有事情随时可以叫我。”说着,退了出去。待到那牢头走远,谢熠清方才问道:“这几天你过的怎么样?”
“能吃能睡,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是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欧阳义他们怎么样了,柔然的人马有没有来骚扰,那群新兵是不是能适应西北的环境。”
“想不到老将军身在狱中,心里牵挂着的却还是北疆的将士们,当真不易。”
周婴笑了笑,倒也没有反驳:“我在西北十来年早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听惯了荒野的狼嚎,看惯了满天的黄沙,现在在这里还真有点不适应。”
谢熠清微微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永定帝。永定帝眸光微动,却盯着周婴一言不发。
想必他也有话想说,谢熠清对周婴道:“老将军,你看谁来看你了。”说着,永定帝揭下了斗篷的帽子。
只当做来人还是萧鸾和,周婴未曾在意,可是一看清楚来人他猛然一惊,慌忙地便跪到了地上:“罪臣周婴参见陛下。”
相比周婴的激动,永定帝却显得很平静,他只就盯着周婴看了一阵,微微蹙起了眉头:“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让人将他关押,却未曾说过要用刑,可是想不到一进来便见着周婴满身的血痕。
周婴愣了一愣,极其淡然的笑了起来:“被关押在此地的囚犯都经历过这个,并不算什么。”
莫名的一阵心酸,永定帝顿了一顿,又问道:“那你方才又在笑什么?”
周婴道:“罪臣是在笑有了这个阵法,再遇上柔然的军队就有了应变之招,将士们便不会再受牵制。”
“……”想不到居然此时此刻他竟还想着北疆,永定帝忍不住的问道:“你就没想过自己的处境吗?”
“罪臣有罪,身为统帅却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使得那么多将士们惨死,身为人臣没能让陛下无忧,至于臣自己……”周婴只是淡然的又笑了笑:“臣只是有点不服,陛下若是愿意给臣再多一点的时间,臣就能知道这阵法可用不可用了。”
“周婴……”
“罪臣在!”
帝王无情,人却有情。周婴的为人他不是不清楚,可是在这皇权之下什么都是那么微不足道。怔怔的望着他,永定帝的心中竟生出了一份说不出的哀恸和孤独。当年送周婴出征时的画面尤在眼前,可一转眼却如浮沉幻梦。
“你不怨恨朕吗?”他问他。
周婴的神色却异常的坚定:“臣相信陛下这么做必然有陛下的用意,臣只需要遵从就好。至于怨恨……”说到此处,他愣了一愣,目光转向了地上画的图:“臣方才说过,臣还还是有一点的。”
想当初他初登皇位,全天下人都不齿他谋朝篡位,北疆告急,情势危急,就只有周婴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那时候他问过他,当真他就不在乎吗?周婴的回答他至今记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果在这种时候还计较这些,延误了战机,那才是最为错误的决定。
周婴是无私的,周婴却又是悲哀的。
他的无私赢得了天下人的敬重。
可也因为他的无私,使得他在这风起云涌的局势之中成为了最不能被容下的。
苍天无情,造化弄人,这一切皆是一早便就注定!
“放心吧,朕会命人将这阵法交到欧阳义的手中。”
周婴激动地叩拜:“多谢陛下。”
心思纷乱的盯着他看了一阵,永定帝闷声长叹,抬起了头:“时候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
周婴又是一番跪拜:“恭送陛下。”
“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戴上帽子迈着沉重的步伐便往大牢的出口走去。
原先激怒永定帝,让他来大牢便就是笃定看到周婴他会动容,果然,他成功了。谢熠清微微的呼出了一口气,对周婴道:“老将军,你好好养伤,我有空再来看你。”说着,忙追上了永定帝的步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