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氏的心思兰兮倒真是猜对了大多半,她自得知兰兮逆天承孕,便开始好整以暇地等着,等着到那一日看某人难产血崩,一尸两命三伤,妻儿殒命,以端云的性子只怕也活不成了,长宁侯府的子嗣啊……哼!
她这一生活得痛快,却也憋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她原以为会带进棺材,带去阴曹地府,到了阴曹地府,也不知能不能吐得出,哪曾想啊老天到底开了回眼,居然派了那么个自以为是的蠢丫头来,令得她能好好吐出这口浊气,就算是死,也能闭眼了。
“主子……”瑞娘放下手中的茶盘,往杯里续上新泡的八珍茶,犹豫着瞅了眼沉思的茹氏,眼波闪了闪欲言又止。
茹氏与瑞娘主仆近三十年,瑞娘是个什么性子茹氏再清楚不过,倒是极少见她这般犹豫不决,便接过茶盏,出声道:“怎么了,有事?”
见问,瑞娘稍作迟疑,即低声禀道:“主子,奴婢这两日听到一丝儿风声,似乎……”顿了顿,眼风朝窗外睃了睃,“她那肚子有些缘故。”说完便垂下眼眸,不敢去窥茹氏的反应,谁知等了半晌,只听到茹氏淡淡“嗯”了声,手上依旧不紧不慢地撩着茶水,浑不在意的样子,瑞娘微怔,不由得稍稍直起腰朝茹氏看过来,嗫嚅道:“柳艳如腹中怀的可能不是——”
“她腹中那块肉自然是咱们长宁侯府云氏的种。”茹氏截断瑞娘的低语,语音低寂,神色亦如无波古井般寞然。
瑞娘陡然明白过来,复又垂首:“是奴婢痴了。”
只要主子“认定”那孩子是云家的种便成了。
至于事实上是与不是……只能说,是也无妨,不是更好。
瑞娘脸上现出笑意,想通这一茬,自是无需再禀于主子是否要将此风声扑灭,既无所谓真假,便顺其自然闲作壁上观罢。
柳艳如早早便被接到茹氏所居的西院养胎,也不知是瑞娘有意亦或是无心,外间传闻竟被她也知晓了一丝儿风声,惊怒之下当晚便发作,产下一个大胖小子。
此时距离兰兮的产期尚有十来日,清风院早几日便已闭门谢客,便是这厢侯府新一代呱呱落地,清风院的大门仍然紧闭着,别说小娃娃的“父亲”前世子端云公子亲临,便是连个丫鬟婆子也未派来看上一眼,当真是视这新生的庶长子于无物。
“夫人一早去寺里烧平安香,回来便去了清风院,跟着的人除了陈嬷嬷,还有何妈妈。”瑞娘低声道。
“何妈妈?”茹氏微微皱眉,“许氏之乳娘?”
“是。早些年便送去庄子上荣养了,这何妈妈……”
“当年许氏难产,后来母子平安,这何妈妈是出了大力的。”茹氏缓缓道,蓦地睁开了眼睛。
“探不到任何消息,府里,平静得……可怕。”瑞娘有些惴惴不安,柳艳如产子,不论是否为云家血脉,但其身份摆在那里,名义上这孩子终归是侯爷的孙子,于情于理都不该是这样阖府的主子皆不闻不问。
清风院那边,一定是有什么事。
难道是兰兮……
茹氏猛地直起身,眼中满是凛冽。
“传信出去!”
待瑞娘回来,茹氏饮尽手中茶水,缓缓起身。
“服侍我更衣。”
清风院门口。
“侯爷有令,闲杂人等概不得入内。”
“我们主子带着小少爷来拜见侯爷、夫人,给公子和少夫人请安,烦劳首领代为通传。”侍卫拦住去路,瑞娘上前温声求恳道。
侍卫高大的身形纹丝未动。
瑞娘待要再开口,为茹氏所阻,只见茹氏怀抱着襁褓直直向前,当眼前挡了去路的人形不存在似的,“我倒要看看,谁人拦得住老身!”
柔软的襁褓随着茹氏的步伐直往铁塔般坚硬的身躯体上撞去……
茹氏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太太,而是打沙场过来的罗刹,若是存心以手中襁褓开路,而这“路”若是不开,那襁褓中的婴孩只怕立刻就得震出内伤。
“站住!”
随着后方猛的传出一声暴喝,挡在茹氏前方的侍卫也齐齐退出一大步。
“好你个老妖婆!果然是蛇蝎心肠!你自个儿生不出儿子,倒拿别人的心肝宝贝作耍,你当云家的爷们是死的么!反了天了!”却是云锦来了,他越过侍卫直扑向茹氏,张牙舞爪地去夺她怀中的襁褓。
云锦哪里是茹氏的对手,右奔右跳之下连襁褓的边儿也没挨着,顿时给气得哇哇乱跳。正闹着,清风院的门却忽然打开了,有人边往外飞奔边道:“夫人请茹老夫人进——”话未说完便被人从后面追上来捂住了嘴巴,飞快地拖回门内随即“砰”一下合上院门。云锦看得一愣神,手上停了动作,就这一眼错的工夫,茹氏已带着襁褓几步抢到即将合上的院门前,抬脚踹开大门昂首走了进去。
院子里,麦冬松开捂在陈嬷嬷嘴巴上的手,恨恨地推开她,“蠢材!你这是引狼入室懂不懂?回头要是……有你好看的!”说完冷冷看向茹氏,又往她怀中扫了眼,正待开口,忽然有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后面的内院奔出来,带着哭腔喊道:“麦冬姐姐快来,少夫人她——”麦冬脸色突变,猛地拧身朝内院冲过去,云锦也忙冲过去,一把抓起被麦冬撞倒在地的丫鬟,急声问:“青梅,出什么事了?我小婶怎么了?快说!”
“少夫人……少夫人……”青梅脸色煞白,整个人抑制不住地轻颤着,迎着云锦要杀人一般的目光,咯咯地咬着牙道,“何妈妈说……少夫人不行了……”
“那柴神医呢,柴神医不是在吗,他怎么说?”云锦吼道。
“他、他给公子扎了一针……”青梅猛地打了个寒颤,看上去有些呆滞,这句说得没头没脑的,在云锦的怒吼声之后,瑟瑟地补了一句,“公子刚刚杀了两个稳婆,正要杀何妈妈,就被……”
兰兮难产,人已经不行了,或者,已经去了,端云急痛失常,杀了稳婆,又要杀母亲的乳娘,现时已被制住。
茹氏与瑞娘眼风交汇,心下了然。
总算是到了这一刻了么?
这几乎是等了一辈子的好戏,又岂能错过。
“周显,随我过去看看。”茹氏越过云锦二人率先往内院走去。
周显应声,与瑞娘紧随其后。
端云与兰兮居住的这一进院子此刻一片惨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有人端着红红的血水快步而来,又有人端着腾腾的热水快步而去,院子里几乎站满了人,却是满院静寂,死一般的静。
茹氏扫了眼,云战在,许氏没见人,应是在屋里。
“老妖婆!你站住!”
云锦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院中拔地而起,惊起了一院的人。
其中一少年越众而出,指着茹氏:“人来,替我杀了这婆子。”
四道人影应声而出将茹氏团团围住,瑞娘闪身护到茹氏身前,与此同时,从高处又跃下八道身影,将围着人的那几人围住。
“侯爷这是要做甚?”小玄,也即先前那少年转身望向云战冷然道。
“是啊,叔爷!你别管了,这老妖婆早就该死了!”云锦跳出来。
“你闭嘴!”云战冷眼扫过去,止住云锦,而后才转向小玄,“这里是长宁侯府。”
只这一句,其意味不言而喻。
小玄顿时气结,偏云锦还在一旁扯他袖子悄问,“你不是皇子么,赶紧随随便便拿个御赐之物出来,不就有如皇上亲临么,量叔爷也没辙!”于是扯回袖子没好气地道,“皇上亲临能管得了你府里的家事?”云锦瞪大眼,顿时也蔫了,那老妖婆手里还捏着卫部呢,单单凭这个也杀不得啊。
“侯爷,我带周显进去看看。”茹氏从方才至眼下一直神色淡淡的,无惊,无怒,此刻开口,倒是带了一些忧色与关怀。
周显的医术倒也不赖,此时多双手便是多一分生机,云战大约出于这么个考虑倒也未作阻拦,但小玄却是不依,他拦住茹氏道:“你巴不得我姐姐死呢,想进去捣鬼是吧,没门!”
茹氏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正待劈开挡路的小鬼进屋再说,就在这时,屋内陡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似乎是兰兮的声音。
这一声,仿佛蕴藏了无尽的痛苦,深深的绝望,以及浓浓的眷恋。
带着令人恻然的悲声与痛楚,一瞬间让人感觉心里被撕开了个口子似的,寒凉疼痛不可抑。
小玄扑向门边,厚厚的布帘被他一把给扯了下来,同时撞开门冲了进去,茹氏紧紧抱着手中的襁褓紧随其后,心中竟隐隐带了丝紧张,经过隔间到了内室门口,茹氏仿佛看到了躺在床上濒死的产妇苍白的脸,那脸泛着青色,写满了无穷无尽的痛悔,是的,痛悔!不服天意,不认宿命,挣掉的,是自个的命——室内又传出一声痛呼,较之方才那声不知虚弱了多少——茹氏昂然提步迈入内室,可就在她前脚落地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声,这啼声起得太突兀,尽管方位不太对,茹氏仍然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中的襁褓,却见怀里的婴儿闭眼睡得正香,是了,这孩子闻过她的熏香,怎么可能睡得不香呢,可方才,哪来的婴啼?
“谢天谢地!少夫人生了!”
“哎哟,母子平安!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啊!我姐生了!母子平安!”小玄欢呼着,转身冲了出去。
茹氏有些怔愣,扭头问身后的周显:“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生了,母子平安。”连周显的声音中都透着欢喜。
茹氏的脸刷一下失了血色,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几步外的那扇楠木屏风,屏风后面,不同于方才的消沉冷寂,而是传来阵阵细碎鲜活的欢声,刺耳异常。
怎么可能?!
茹氏倏地上前,绕过屏风。
眼前所见,令茹氏眼眶猛地一缩,整个人骤然一僵,怀中的婴孩吃痛,于熟睡中发出尖厉啼哭,茹氏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床上的那个人,只见她虽虚弱不堪,面白如纸,眼中却是神采斐然,哪有半分要死的模样!
茹氏忽而咧嘴“嗬嗬”笑了两声,提步慢慢向前。
“让我瞧瞧孩子……”
麦冬正抱着孩子凑到兰兮面前给她看,听得茹氏的话,顿时搂紧了手上的小包袱“嗖”一下退出几步,十分戒备地瞪眼过去。
“你还好?”茹氏不再看孩子,转而盯着孩子的娘,一字一字缓缓问道,她的目光灼热透亮,似能将目视之物点燃似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柔缓,面上甚至带着柔和的笑意。
兰兮撑着床缓缓坐起,眼望着茹氏,微微一笑,刹那光华满室。
“嗯,挺好。”
又一笑,“是个男孩,母子平安,我赢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茹氏眼中腾地升起一团火,一会儿瞄瞄娃儿娘,一会儿瞄瞄小娃儿,“只能以命易命的……不对,是一起送命……一起送命……”
“我说过,世事无绝对,苍天不负有心人。”兰兮道,麦冬在旁边添一句,“苍天也怕能人,有的人本事不行又怨得了谁。”
“中了风华绝代,怀胎必产女,可是你看,我,生的是儿子呢。”兰兮又道,麦冬继续撩火儿,翘起兰花指作势去拉怀中宝宝的小包袱,“是的呢,是个小公子呢,你要不要亲眼看——啊——”麦冬话未说完,茹氏已如兀鹰一般飞扑而至,麦冬惊呼声与手脚齐飞,抱着小包袱拼命闪躲,内室顿时乱作一团——
“保护少夫人——”
“保护小公子——”
还有人默默地接住了茹氏随手抛出的孩子——柳艳如的儿子。
麦冬逃命的功夫是有的,可是茹氏几十年的修为本就深不可测,此刻又发了狠发了疯,招招都是杀着,又岂是区区一个麦冬能招架得住的?须臾,外边众人闻讯冲进来时,恰恰看到茹氏凌厉一掌,拍在了麦冬胸前的小包袱上。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世界静了静。
茹氏亦迅速收掌回身,看向被人护着的兰兮,目中似含怜悯,傲然笑道:“没错,我杀了你儿子——所以,还是我赢了。”
“混帐!”长宁侯铁青了脸,暴喝道,“还真当我老云家的爷们是死的!来人,拿下这疯妇,死活不论!”
茹氏却笑起来,“哈哈哈”的收不住,很是愉悦的样子。
“侯爷杀了老身,那老云家的卫部不要了?”
“侯爷,这疯妇杀了咱们的……”茹氏这才发现许氏方才竟不在产房内,这会儿才进来却是哭倒在陈嬷嬷身上,那悲痛欲绝的模样看着还真有几分赏心悦目,茹氏不由得心情大好,遂笑道,“夫人莫伤,你家的血脉还没断呢,喏,那边还有一滴儿。”那厢周显抱着茹氏先前抛出的襁褓,正兀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许氏先前只是哀哀痛哭,听了茹氏的话,突然便跟疯了似的,推开陈嬷嬷便往茹氏这边扑腾,“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明知道那孩子不是——”
“不是什么?我不知道呢。老身只知道,那娃儿是你儿子与柳家丫头圆房之后留的种,虽说是庶出,但到底也是云家的血脉。”茹氏笑,“方才失手伤了你的嫡孙,真是可惜了……不过好在好歹还有个庶孙在,云家的血脉断不了,想来,老侯爷在地底下也不会怪罪于老身罢。”
茹氏这般强词夺理,云战面上冷厉愤然,心中却是一喜,茹氏一再强调云家血脉不断,说明她心中确是有所顾忌,长宁侯这一支不绝嗣九成九正是当年自家那糊涂父亲划下的底线。有底线,这一盘说不得他就得赢了那疯妇。
“我儿根本就没有碰那柳氏。”云战沉声道,“你说,本侯是不是该杀了你替我孙子报仇?”
“那你杀了老身吧。”茹氏拔下头上的鸾钗,凑到唇边轻轻吹起来,少顷,含笑语,“从此世上再无云氏卫部。”
云战脸色微变。
老父深陷情关,虽糊涂,却不至于无可救药,故而不太可能会令卫部与云氏有机会自相残杀——当然,既然卫部是他交给茹氏的保命符,在云氏危及茹氏之性命时,卫部未尝没有可能与云氏拔刀相向,所以云战谨守不伤茹氏性命之底线,再徐徐图之。
原来,茹氏最终的杀手锏是解散卫部。
如若终究要失去卫部,那么……
云战抬了抬手似乎正要下令,茹氏将鸾钗插回发间,六十多岁的人,笑得如同花信少女,潋滟如染有星辉的眸光扫向墙角,那矮榻上躺着的是带给她无限欢乐令她几乎可以瞑目的失败者,哪料这个失败者此刻却也正对着她笑,笑如春花般绚烂。
“麦冬,给她看看你手上抱着的是什么?”“失败者”说。
有人应声上前,托起一直扣在胸前的小包袱,慢慢举到茹氏眼前,再利索地掀开包袱皮儿,露出了里面软软的小枕芯。
这时衣柜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丫鬟,那丫鬟的名字茹氏甚至马上就想起来了,青莲。青莲同样抱着个小包袱,她也行到茹氏跟前,慢慢地转动臂弯,露出包袱下睡着的柔嫩的小脸蛋。
“这才是我和端云的儿子。”
这才是我和端云的儿子。
这句话瞬间涨满茹氏整个的脑子,整个的胸腔,化作飓风,在她的脑子里,在她的心间激荡不已,震得她站立不稳,跄退了好几步。
茹氏却没这般容易被击倒,她虽然摇摇如风中之烛,眸光却顽强,盯向兰兮,盯向许氏,盯向侯爷,“那又如何,没了卫部,侯府难保,云氏必没!”
“没错,你说的对,若失了卫部,云氏不保。”有人由外面进来,却是端云。
不知为何,听了端云的话,茹氏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之感迅速将她紧紧裹住。
端云站于室中央,满室静谧中,奔波担忧了这么久,到此刻,忽然有种尘埃落地之感,他望向不远处的妻子,与其相视而笑,而后转过身,看向对面垂垂的老妇人。
“听到了么?”
那是一段如风鸣虫叫般细细的吟音,一如方才茹氏所吹奏的那一段,但细听之下,却又有所不同。一则以已,一则以生。这是卫部的和鸣,也是卫部的选择。
茹氏自然是死不瞑目。
十日后,清风院里又传出分娩的动静。
这时,规规矩矩守在产房外面的有同为舅舅的小玄和苍离,还有表舅秋夜,三位叔叔楚明辰、战五姑娘以及长忧公子,再加上亲爹端云公子。
今日的分娩不假,当日茹氏面前的自然只是一出戏。有众人的有心铺垫和奋力推波助澜,以及卖力演出,急躁了的茹氏根本未曾发现任何破绽,一步步入了算计好的套。至于,卫部最后那一笔峰回路转,却是得了三分侥幸。据端云所猜,大概卫部之中的重要人物当时亲自参演了清风院的那出戏,知晓茹氏所为及所图,明辨了事非,关键时刻做出了明智的选择。那个人,或是周显。
之所以,要提前设计那场分娩的戏逼茹氏动手,不仅是为了剧情之可控,更是缘于现实之不可控——兰兮生完孩子,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与茹氏周旋,只因,一待孩子脱离母体,兰兮即刻要给自己扎上一针,使她陷入假死性深度昏迷,不然,血崩跑不了,风华绝代哪有那么容易放手。
赤灵蛇毒,可滞气血,若用量足够则可令人血液缓流形同假死,当年折磨着小玄也保着他性命的那个毒里,就有蛇毒的成分,兰兮将计就计再上赤峰,为的便是取那一管救命的蛇毒。
毒来如山倒,毒清如抽丝。
兰兮醒来已是九个月之后,九个月大的宝宝在她身边爬过来拱过去,入眼是端云惊喜的眼。
“小兮又回来了。”
兰兮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清丽,素淡,如山涧流溪。
(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