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走开了,圆诚却不想走,想到三徒弟的遭遇,她怎么也无法平息。此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圆信赶紧去扶圆诚起身。
静观思虑良久发话了:“这事既然出来了,总得想个应对的法子。官府的人一定会来问话,只是我心里到底不踏实。你们姐妹俩立马下山去,给我查个明白。莲花庵的人总不能任由人欺负。”
圆诚见状,抹了抹眼泪,忙与圆信一道下山去,想着一定要替徒弟证明清白。
圆济和妙音守在跟前,圆济见她神色不大好,劝慰道:“师父还好吧?”
静观摇摇头,这些日子来,总觉得心力交瘁,只怕时日不多,可在生前,她得把诸事都要安排妥当,不给后人落下笑柄。
静观又道:“这些日子,你们师徒俩也都给我警醒一点,妙音也别再给我闹出什么事来了,我年纪大了,再也禁不住,说不定哪天就归了西。”
圆济心中也伤感起来,呆呆的唤了句:“师父。”
静观摆摆手说:“你们也下去吧。”
妙音却有些放心不下,细细的瞧了瞧师祖的面色,小心翼翼的说了句:“师祖也要爱惜身子才是,幸而师父教我配了几样方子,说是很对师祖的病症,不如我下去煎了药给师祖送来。”
“很不用,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也还没到那个地步。你若是闲着没事,帮我将这几本账好好的给理一理,你三师叔和你五师姐算了好几次,总有漏洞。”静观说着便让妙云将账本拿来。
清理账目这类事对于妙音来说不算很困难,再怎么说她以前也学了几年的经济学,虽然出来后只是个普通打杂的文员而已,可毕竟先进的理念还在。幸得自己还学过几天的珠算,妙音便埋头在账本中,将算盘珠子拨得很响。
静观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对于妙音的举动还算满意。只是妙殊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一切属实,又该如何收场呢。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得打理徒孙的这点事。哎,竟没一个能省心的。
不多时,圆华和妙莲过来了,圆华向静观回禀了这一月来庵里的用度,以及几处还要支出的款项,请庵主批示。
静观看了一会儿,摇头道:“能省的都省着吧,庵里不清静,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只怕这事闹大了,莲花庵声誉受损,以后没什么人愿意来庵里上香做事了。”又扭头去问妙音:“算得怎样呢?”
妙音忙道:“请师祖再等等。”又问妙云要了份纸笔,将自己算出所得的数目简单的列了个方程,算出结果后,又回头将各项账目的明细清理了一遍。很快就将账本恭恭敬敬的呈到了静观跟前,并道:“师祖请看。”于是又细心的和静观讲解了一回。
静观点点头,微笑着说:“难怪我总是看不明白,你这一解释我便知道了。”来回了看了一遍,便将那几本账扔在了圆华师徒面前,冷冰冰的说道:“重新做好了再拿给我,你们管庵里的账务这些年了,难道连这些简单的道理还没弄懂。为何妙音几下就算出来了。哪里不懂的,问妙音去。”静观觉得心烦。
妙莲便蹲下身子去拾地上的账本,心里却憋着一肚子的火,这个不起眼的师妹,如今是要越过自己了吗?她不过一个抓草药的,庵里的财政大事,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插手。难道自己竟连她也不如?
妙莲眼里盛着几分的怒意,不悦的向妙音怒视了几眼。让你得意,总有一天得让你好看。
妙殊绝色倾城,因为不幸,遁入空门。最后却落得杀人偿命的下场。虽是尼姑,却淫荡贪财,最后因为贪恋,设计弄死了大妇。关于她,或许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成为人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对于她的不幸,又有谁肯为她掬一把同情的热泪呢?
妙春帮着妙音配药,一边和妙音说起:“可见生得太好了也是祸患,要是三师姐美色并不出众,或许就不会遭此横祸呢。”
妙音却淡淡的说道:“不是因为她生得好不好的关系,而是因为她内心的欲望。做法太极端了而已,与美丑没有多大的关系。”
圆济走了进来,对妙春道:“妙春,你师父正找你了。”
“好,我这就过去。”妙春答应着,便出去了。
圆济一脸愁容的坐在那里,身子懒怠动。妙音见状便到跟前询问道:“师父,师祖她病得很厉害吗?”
圆济垂了下头,淡淡的说道:“师父她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身子本来就不好。偏偏还如此的倔强,我说什么都不听。送去的药一点也没见喝。妙音呀,你去劝劝吧。我见她夸你好来着,或许你劝一下,她就肯喝了。这不喝药如何行。”
妙音忙道:“师祖这个人性子比较好强,一味的劝只怕不行。不过话说回来,师父也该好好的歇歇。这几天你为了师祖也好几个日夜没有休息好了吧,师祖那里我去看看。”
妙音出了房门,便往师祖房里而去。还未进屋,见妙云四师姐正在廊上晾晒手巾。妙音上前小声的询问了句:“师祖在么?”
妙云点头道:“七师妹进去吧,只是庵主这会儿不大顺心。”
“还是不吃药吗?”
妙云无奈道:“我是没法子了,劝不了。才五师叔在跟前说了半晌的话,也不见庵主脸色好转些。七师妹小心应付。”
妙音心想,师祖这些日子受累了。上了年纪,有病在身,只怕脾气更不好伺候。
她轻轻推开了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见师祖正躺在床上,身上盖一副半旧的驼色薄被,脸色暗黄,没有一丝的血色,颧骨高突,眼窝深陷。布满风霜的脸上,早已经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纹路。
妙音凑近了些,弯下了身子。心想师祖若是个尘俗中人的话,这把年纪已是含饴弄孙正享天伦的时候。想想出家人还真是冷清,寂寞。她不仅心想,若是师祖这一生还能重新来过的话,还会选择出家这条路吗?没有情爱,没有物欲,没有贪恋,心地一如的纯净,却是注定的孤独终老。
静观没有睁眼,写满了一脸的疲惫和憔悴,她能感觉到妙音就守在跟前,苍老的问了句:“你也是来劝我的吧。我不喝药,都这样了,我何必再受罪孽。”
“师祖!”妙音心酸的呼唤了一句,见师祖的头皮上已经爬满了浅浅的银白色的短发茬子。妙音不仅想起那次她和商羿无意中在山洞里发现师祖的事来,那时的师祖,满头白发乱蓬蓬的,穿着漆黑的破布衫,活像似她在漫画中看见的死罗神一般。
她不仅想,要是那天没有赶上下雨,他们定不会去那个山洞前避雨,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师祖还存活于世。说不定师祖在上次的瘟疫中就已经圆寂了。要不是因为救了师祖,师祖对自己很是庇护,说不定自己已经出逃了,早已不在这莲花庵中,还不知过着怎样的生活。
静观觉得渴得紧,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妙音见状连忙去给师祖倒了半杯水来。又扶着师祖的身子,要给她喂水。静观却自己端来饮了。这样躺在床上骨头磕得更是酸疼,她挣扎着要起来。
妙音却按住了她的身子:“师祖好好歇着吧,又起来做什么。养好身子再说。”
静观倔强道:“趁着还有一口气,能做点事也好,总好过躺在这里等死。”便叫妙云过来:“你去将你三师叔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妙音忙劝:“师祖精神如此不好,问什么话呀。到头来又得生气,不如养养身子,庵里的事暂且交给几位师叔管着吧。”
“交给他们,难道我还嫌他们没把莲花庵的名声给败光么?好几代人一点点攒下来的基业,我怕在他们手里给挥霍殆尽了。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当初师姐还在的时候,莲花庵是那么的兴盛,这才过了几年呀,哪知出了这么多的风波。”静观虚弱的长叹一声,又偏着头看了妙音几眼。她犹如枯树干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妙音那只带着草药味,白嫩的柔荑,细细的端详着妙音。见她那双犹如点漆般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聪慧,静观微微一笑:“将来你来做庵主吧。”
“什么?”妙音大为吃惊,师祖不是一直维护自己,让自己做选择么,怎么又说出这番言论。她神色惊慌,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要抽回手来。
静观见她如此的失态,心里也明了。妙云还站在下面等候指示,到底要不要去请三师叔过来。
静观道:“妙云先下去吧,我和你师妹单独说会儿话。”
妙云道了个是,心里暗惊,莫非将来当真是七师妹执掌莲花庵。想想妙字辈的师姐妹中,要说有可能坐上庵主一位的话,无非就是五师妹、六师妹、七师妹三位。只是七师妹年纪会不会太轻了些。
等妙云退下后,静观重新躺下了,又让妙音坐在床沿边。
“看你那惊慌的模样,刚才吓着你了么?”
妙音连忙掩饰:“没,只是师祖突然这样说,让我很是吃惊。师祖别逗我了。”
“我逗你做什么,在我看来,你是个不错的人选,妙字辈中,你还算个尖儿。你要愿意,我也能将位置传给你。”静观郑重其事道。
妙音连忙跪在床前,苦苦请求道:“师祖怎么突然这样,以前你不是说让我自己选择吗?我压根不想当什么莲花庵的庵主,也没想过要在这里过一辈子。”
静观看了妙音一眼,便说:“我没多大的意见,也不强求你什么。只是你师父那边定是舍不得。你不在莲花庵的话,将来打算去哪?何处立足?这些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妙音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才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知道师父不肯让我离开她的身边,可是我内心却也向往骨肉亲情,心里想的却是过世俗生活。”
静观听后,目光落在了头顶的帐子上,不知该如何与妙音开口。又听得妙音在耳畔道:“师祖,您一定知道我的来历对不对,求求您告诉我身世好不好?”
静观并没去看妙音,而是略迟疑了下才道:“你就那么想着你在尘俗中的亲人么?”
妙音觉得眼睛一热,有些哽咽:“怎么不渴望亲情呢。虽然眼前看来那是件极其奢望的事。可是我想有些事,是代替不了家人的。”妙音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未穿越前,那双平凡的父母,他们虽然很普通,也很市井,不过给了自己生命,血脉相连,一心照顾自己。长了这么大,却没有回报过什么。原本以为将来还有很多机会,哪知她的魂魄却来到了这里。只怕今生今世再也回不去了。此刻她是真的有些想念冬夜里,爸爸给她下的带着浓浓的酱油味的面条,妈妈替她织的毛衣了。还有哥哥的单车。
命运原来也如此的可笑,妙音也作为穿越大军中的一员,来到了异次元的空间。只是命运为何还要捉弄她呢。到了她这里时,能够栖身的地方就只剩下尼姑庵。可她偏偏做不好尼姑。
静观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大大的喘了几口气,转脸面向了妙音,心想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只是圆济那里,她也曾答应过,如今还真是左右为难。又不忍说破,只好道:“妙音呀,关于你的身世,我想还是让你师父告诉你的比较好。她该有这份责任。”
妙音脑子飞快的转着,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连忙追问道:“听师祖的话,我师父是个很关键的人物。我身世的秘密,只有师父才能替我解开?”
静观虚弱的在枕上颔首:“对。只是我还想奉劝你一句,别太为难你身边的人,也别太为难自己。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于较真。这样过活太累了。”
妙音颇有些无奈:“只是怕师父不肯开口,每次问起这些话时,她脸上总是不高兴。我想她或许是知道的,只是为何每次都要回避我呢?”
“你师父她自然有她的难处,不过我想总有一天她都会告诉你。在这之前,你顺着她的心意,别太去违背她的意思,也让你师父静静心。”
“我明白。”妙音答应着,心想莫非师父有什么心结不成?换做以前,妙音知道师父的心结是师祖,可如今又是什么呢?
静观和妙音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些劳累了,感觉身子再没什么力气。正好妙云在外面回道:“庵主,二师叔来探望庵主了。”
静观不喜圆真,这是自然的事,因此对妙音说:“你先回去吧。让你二师叔进来。”
妙音这才起身,又叮嘱了几句:“师祖千万得喝药,不然我和师父都不安心。”
“去吧。”静观此刻正想寻一个解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