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空旷的庭院,发出呜呜的声响,我终于想起,从我进到关内开始,校场上就已经开始在集合整装待发的官兵,而等我找到郦铭觞时,所有的士兵,都已经在校场集合完毕。
我猛的转身,走向门外。
石岩的手臂挡在门口:“皇后娘娘请恕卑职无礼,万岁爷的口谕,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只要娘娘进关,就不得再出关半步。另外,万岁爷让皇后娘娘带回的口谕,卑职已经知道了,这就去布置蛊行营的人马。”
“我要和蛊行营一起出关。”我直视着石岩的眼睛:“我要出关。”
石岩依旧沉稳的像是一块儿万年不动的山岩:“卑职罪该万死,恕难遵从皇后娘娘懿旨……”
他的话没有说完,我的手指已经按在了他腰间的佩剑上,三尺青锋倏忽流出,我把剑抵在自己的咽喉下:“我说了,我要和蛊行营一起出关。他不是说,为了我的安全,那么等他回来之后,是放我出关的罪责大,还是让我自尽了你的罪责大。”
石岩静默的盯着我的眼睛:“皇后娘娘不会为这种无关紧要事……”
“不要随便以你的心思来忖度我的,我说到做到,让我出关。”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石岩,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以防他有机会夺下我的剑。我手上微微用力,剑锋刺入皮肉,有几滴温热的血流了出来。
石岩依旧不说话。
“让她去吧。”一直靠在床头似醒未醒的郦铭觞忽然说了一句:“跟着蛊行营,也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吧。这小姑娘脑子有时候有点坏掉了,不要跟她较真的好。”
石岩转头看了看郦铭觞,恭敬的行了个礼说:“但是郦先生……”
“那小子回来后有什么微词,叫他跟我来说好了。”郦铭觞笑着。
石岩点了点头:“有郦先生这句话就好。”然后看我:“皇后娘娘。”
我知道他是同意我跟着去了,从咽喉上拿下剑,塞还到他手里。抬腿就要出门。
“小姑娘,”郦铭觞忽然开口叫住我:“一定要自己亲眼去确认一下吗?他毕竟是冒险去救了你回来,就此领了这份心意不好吗?”
我冷笑了一声:“郦先生,我想你是会意错了,我是凭自己的能力逃回来的,不是被谁救回来的。而且我很讨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非常讨厌,所以一定要亲眼去看。”
我不再理会郦铭觞,抬脚跨出门槛,边走边问跟在身后的石岩:“蛊行营这次来了多少人?”
“一百五十三名,统领班方远没有来。”石岩回答。
“仓促之间,能调回一百多名,很多了。”我点点头:“给我找套蛊行营的衣服换。”
石岩垂手答应:“遵命。”
我笑了笑问他:“老实说,万岁潜入女真大营去营救我的时候,你很不以为然是不是?”
“卑职不敢妄自评判圣断,但是在万岁爷潜入女真大营之前,卑职曾不怕死的问过万岁爷为何要这么做,万岁爷当时回答说,对方的归无常是个很难缠的角色,他害怕另派他人去会有闪失。”石岩答道,石岩的沉默寡言在朝中是很出名的,非有必要,他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曾经有下属说,一年下来,只听到统领说了三句话,那三句话是:嗯。啊?好。这次他破例解释了这么多,看来是真的希望我能打开心结体谅萧焕了。
打开心结吗?我扯动嘴角算是笑了。但是,如果心里的那个结很死的话,该怎么解?
不愧是帝国训练有素的最精锐部队,蛊行营的行动很迅速,从准备到出发,等开门迎战的大军在关前摆开阵势的时候,这一百多人已经从长城的烽火台迂回到了角山上。
这次前来的一百五十三个御前侍卫全是武林好手,相形之下我的三脚猫轻功就有些微不足道了。石岩为了不让我拖后腿,挟着我的腰,带我在山顶上腾挪疾行。
从角山上望下去,山海关前广阔的雪野上已经排开了一色玄色甲胄的大武将士,作为大武帝王徽号的火焰旗随风招展,旗帜黑底红心,茫茫的雪野上仿佛腾起了朵朵红焰。红焰之中,十几万大军依列而战,军容整齐,齐声高喝,一时军威大振。
城前排开的几乎是关内兵力的一半,十几万大军变换阵型,分出一小股中军,直插驻扎着女真大营的山谷。
这股中军看上去很像要直冲到女真大营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出他们的皇帝。中军冒进,是兵家大忌。
果然,在这支玄色大军的阵型变换成一支箭头样的形状时,关前靠海那一侧的雪原下突然冒出一队队的女真骑兵,与此同时,山谷中的女真大营中也奔出黑压压的骑兵。
形势陡转,女真骑兵马上就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包围圈,把大武的士兵围死在山脚下。
但我知道还没有完,就在此时,女真大营更北的山坳中,天降神兵一样的冲出了十数万大武的将士,于是女真骑兵就又被大武军队合围在了山坳前狭窄的谷地内。
两军相接,马上开始了毫不留情的屠戮,可以想象,大战过后的雪原将是一片鲜红,多少春闺梦里人,就要变作累累的白骨,异乡的孤魂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我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些蹄印,应该是连夜在雪地里挖战壕藏身的女真将士留下的,而女真大营后的大武将士,应该是在开始下雪之前,就埋伏在山坳里了,因为雪后的原野上,如果有大队士兵通过,女真哨兵不可能不发现。
大雪开始之前,也就是萧焕尚未潜入女真大营或者刚刚潜入之时。在那时,他大概就已经预先设计好了这次大战。
从前和萧焕行走江湖的时候,无论对手采用什么样的诡计,都能被他轻易的识破,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能做到这样,他开玩笑似的告诉我,这就像和人博弈,如果对手能看到三步远,你就要看到四步,如果他能看到十步,你就要看到十一步,只用比他多一步就够了。
然而我一直想问他的是:你究竟能看到多远?
女真大营的上空突然升起一朵凤凰形状的焰火,传说中能够浴火的不死神鸟昂首仰翅的飞上雪后碧蓝的天空,明灭一下之后,消失在了空中。
得到号令,藏身在大营上方的山顶上的蛊行营御前侍卫开始沿着山脊向山下俯冲。石岩也挟着我冲下山峰。
女真大营转眼就到,刚下山,我就看到在大营正中的那片空地上,静静的对峙着两方人马。
一方是库莫尔和百余名正黄旗亲兵营的亲兵,一色骑马,把军刀拖在手上,另一方是负手而立的萧焕。
蛊行营的人到了之后,纷纷跪在萧焕身后,我也放开石岩,悄悄混入那帮身着玄色劲装的御前侍卫中跪着。
石岩走到萧焕身前,单膝跪了跪:“万岁爷,人到齐了。”
萧焕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怎么病突然又好了,小白?不,应该说汉人皇帝才对。”库莫尔冷笑了一声:“叫你的走狗来干什么?帮你收拾我?”
“不管病好没好,收拾一两个反贼还是可以的。”萧焕轻笑着,从他的声音听来,由于失血过多,的确有些中气不足,但是就像郦铭觞所说的那样,一点也没有油尽灯枯气力衰竭的意思,反倒可以从他沉稳的语态中听出他体内的内力依旧充沛饱满。
“看来你还是没有输得心服口服,库莫尔大汗。”萧焕笑着,问了一句:“敢问大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就是皇帝的?”
“心服口服?”库莫尔冷笑着:“对你这种狡诈的汉人,你怎么叫我心服口服?”
“不错,我是用了一些计谋,但是大汗你就没用吗?”萧焕悠然说着:“依我看,从我化装成赵富贵,潜伏进大营的时候,归无常就认出了我,他马上就转告了你。也就是说,从那之后,默许敏佳把我收在大帐里,当着我的面告诉敏佳的偷袭计划,都是你的计策和试探。
“后来,你从归无常处得知我遇寒就会有性命之虞,就假意对我的色相着迷,害我病重,但你的目的不仅仅是取我性命这么简单,你料定了皇后会去探望我,也认为我会让她替我通风报信,所以你就演了场戏,故意放她回山海关。
“你以为山海关的将士得知我情况危急之后,一定会派兵援救,这时你提前几天辛苦布置下的伏兵就派上了用场,经此一役,你不但能够夺下山海关,还能杀了我,真可谓一石二鸟,自此后分崩离析的帝国,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怎么样,大汗,我说的分毫不差吧?”缓缓说完,萧焕含笑的问。
“这么说来,我步步的行动都早在你的意料之中?”库莫尔长笑一声:“汉人皇帝,我来替你说说别的怎么样?
“先说幸羽,幸羽两年前就已经和我有来往,那时只怕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但是你假装毫不知情,反倒把幸羽调到前线来做监军,同时你一定给戚承亮了什么密函纸条,让他提防幸羽,所以我们一场谋划已久的军变才会莫名其妙的被事先发现。
“再说归先生,归先生说你遇寒就会吐血身亡,这则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你故意让归先生知道……”
“这个我倒真没想那么多,”萧焕接口:“我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的,结果以讹传讹,就传成了这样。”
“好,不管这个消息是不是你有意散播,”库莫尔继续说:“我猜那晚我在敏佳帐篷里试探过你之后,你就明白我知道你的身份了。但是你丝毫不说,甚至委屈自己做娈童给我戏弄,装出一幅弱不禁风忍辱负重的样子,而后苍苍去探望你,你将计就计,告诉她你病重危险,希望她能回山海关帮你搬救兵。而我这边为了要引诱守城将士出城,肯定要故意放走她,所以她这一路走的可以说是毫无危险。你事先一定交待过,苍苍现身山海关的时候,就是他们派士兵出城的时候。这样一来,事情终于照着你的预想,一点不差的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对不对,汉人皇帝?”
我低头静听着他们的对话,萧焕总是这样,他总是能让别人在他面前像个傻子,即便你绞尽脑汁费尽心机,他永远都能比你多看一步,如此一来,你的憧憬追求像是傻事,你的眷恋辗转也像是傻事,就好像一记耳光带着脆响扇在脸上,于是那个温情脉脉的梦就醒了,你发现你不过是个可怜的傻子,连你的悲喜欢愁,都被那个人牢牢的捏在手心里。我曾经发誓再也不要尝到这种滋味,但是萧焕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再次令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我嘴里有些微微发苦,真是讨厌的感觉。
那边萧焕笑着接口:“大致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提前几天把兵力布署成这个样子,不是我授意戚承亮,而是他自己根据情形判断出来的。真正的帝王之道,既不在兵法也不在韬略,而在于驭人。我看得准戚承亮的谋略脾性,所以连性命攸关这样的大事,都放手交给他去办。而我在两年前,你尚未登上大汗位刚刚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你一生的重要事件和你为人处事的方式,你自小受兄长欺凌,因此相信拳头和暴力,你狡诈多智,不管是对付你的兄长还是对付外族的敌人,都喜欢以奇计借助外力胜敌。正因为对你为人的了解,我才能猜得准你的每一步动作。而你,想要称霸中原的承金大汗,你根本不屑于了解我这个文弱无能的汉人皇帝,除了知道我体弱多病,多年不当政之外,你还知道什么?”他说着,声音忽然冷了下去:“今天就让我来教你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王者之道。还有,在乱军取你的首级,我一个人就已足够,叫这些人来,是因为我想生擒你,库莫尔,轻侮萧氏天子的苦果,我会让你用余生来慢慢品尝!”
“哈哈哈,”库莫尔反倒大笑了出来:“汉人皇帝,我承认我已经兵败如山倒,这次大概不能再进逼中原。但是,我还没有全输,拜你后宫中幸羽那位嫉妒成性的女儿的无理要求所赐,我知道了你的一个弱点。你太在乎你的女人,你肯为她只身犯险,事前我真是没有想到。”
怎么说着说着,说到我头上来了,我连忙把头压低,跪的更加恭顺,耳边听到萧焕冷笑了一声:“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是啊,她在城内,我在城外,我当然不能怎样。你早就对城里的人说过了吧?只要苍苍回城,就把她看好,不能让她再出城,看来你的确知道她不是一个听话的女孩子。不过,既然知道她不听话,你又怎么敢肯定那些人看得住她?”库莫尔说着,忽然冲这边叫了一句:“苍苍,不要藏了,我看到你了。”
我这才想到,刚才从山上下来时,萧焕背对着我们,所以没有发现我也混在其中,但是库莫尔面对着我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我只好站起来拍拍膝盖走到他们两人中间,伸手打了个招呼:“大汗,万岁。”说完才发现这句招呼打得兼具了汉人女真的两种称呼,真是有点奇怪。
萧焕有些惊异的扫了我一眼,随即转头去看石岩,石岩马上双膝下跪:“卑职罪该万死。”
“不要怪石岩了,是我逼他带我来的。”我扯动嘴角向萧焕笑笑:“我见到郦先生了哦,他对我说万岁爷你没事儿,我真是高兴坏了。”
萧焕也略略扯动嘴角,算是笑了:“是吗?”
“不如我们再来赌一场吧,这次不赌江山,赌美人。”库莫尔笑着,一边侧耳听了一下:“那边的厮杀大概还要两三个时辰,我们有的是时间,这次我也不想再跟你赌什么谋略心术,我们来格斗,如果你打得赢我,苍苍就是你的,如果我打赢了你,苍苍就是我的,怎么样?”
“好,好极了。”我马上接口,拍手:“我来做证人。这可是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的,不能儿戏。”
“苍苍答应了,你呢,皇帝?”库莫尔含笑摸着他微微长出髭须的下巴。
“当然要比了。”萧焕轻笑一声,伸手向身边的石岩说:“石岩,借你的荧光剑一用。”
“那可不行,”我赶快制止:“谁都知道万岁爷的剑术独步武林,天下罕逢敌手,公平起见,万岁爷还是和库莫尔用一样的兵刃吧。”
“好说。”库莫尔立即应和,随手从身后的亲兵手中拿过一柄厚背的大刀,扔过来说:“接好了,这可是男人用的大刀,汉人皇帝,你拿得起来吗?”
石岩终于在一边忍不住说:“皇后娘娘,万岁爷现在的身子,你怎么能让……”
“现在的身子怎么样?”我打断他的话:“我可是问过郦先生的,郦先生拍着胸脯跟我打保票说万岁爷的身子强健着呢,石统领,你不是也听着的?”
“皇后娘娘……”石岩微微胀红了脸,还想说,萧焕伸臂拦住了他,然后俯身捡起那柄大刀,提在手里,向库莫尔点了点头:“下马开始吧。”
“这才是男人气概。”库莫尔轻笑着跃下马来:“小白,你依在我怀里喝酒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你还能这么有气概。”
“是吗?那就好好看着。”萧焕把大刀轻轻提起,话音未落,他的人就到了库莫尔身前,钢刃相接的刺耳声响起,库莫尔在他刀锋劈到的一瞬间架住了他的大刀。
响声消歇,两个人又已经各自跃开。
库莫尔摸了摸大刀上的缺口笑:“不错呀,小白,有几分狠劲儿。”话声里,又有几声利刃相撞的脆击声响起,他们已经过了四五招。
我知道萧焕武功庞杂,远非单修剑术,刀法上的修为也不差,但是他今天血气不足,使用厚重的大刀本来就吃力,再加上在冰天雪地的野外,他的内力要大打个折扣。而库莫尔的刀术跟中原任何一家的刀术都不相同,是女真人在与猛兽作殊死搏斗和千百次的贴身肉搏中训练出来的,纯粹是用来制敌的刀法,刀刀威猛凛冽,毫不啰嗦。因此二三十招过后,他们两个还打得旗鼓相当。照两个人的状况来看,打得越久,肯定对库莫尔越有利。
又一次的两刃相接后,照常理为了消减重刀上所带的劲力,应该向一旁跃去。但萧焕右足微点,非但不退,反倒欺身上前横着又扫出一刀。库莫尔避之不及,前胸给划开了长长一道口子,刀锋带出血珠,在雪地上印成一串。
库莫尔抚胸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手掌上的鲜血,反倒笑起来:“有点意思,小白。”
萧焕在砍过库莫尔那刀之后,站在场中,身子微微颤了两下,然后以刀拄地,猛的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殷红的血淋在雪地上,分外夺目。
石岩忍不住叫了声:“万岁爷!”就要跑过去扶他。
“不要过来。”萧焕轻喝了一声,用袖子擦干嘴边的血迹,拄着刀慢慢站直身子:“再来吧,库莫尔。”
“当然要再来。”库莫尔的步子也有些虚浮,一边笑着,一边对我扬扬手中的刀:“苍苍,我说过,我要你的人和心,我说到做到。”
我也笑着向他摆摆手:“好,我等着你。”要我的心,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样说,这个异族的英俊男子的表白方式真是特别,我如果还是一个小姑娘,一定会为他的霸气倾倒,但是现在,库莫尔,我也希望我还有心能给你。
看着两个男人为你浴血奋战的感觉,不算太好,关注着战局,我淡扫了一眼石岩,看到他紧捏着拳头,恨不得马上扑过去替萧焕把库莫尔撕成碎片,看那边赤库的样子,大概也差不多。我无意间扫到附近的一个帐篷顶,猛的发现帐篷顶有个人正在拉弓瞄准这边。
他要射谁?那个人转了转,把脸露出了半边,清癯苍白,归无常。
我看了一眼正在场中和库莫尔剧斗的萧焕,还是出声提醒:“有人射箭,小心……”
我的话还没说完,弦声就响了,出乎意料的,那里射出了三支箭,一支向着萧焕,还没到身前,就被他打落了,一支向着我身边的石岩,自然也被打落,另一支笔直的向我胸前射来。
钢箭射入胸膛的那个瞬间,我没有感觉到疼,只是觉得有股细小的凉意从那里透了出来,然后心房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啪哒一声断了,呼吸就艰难起来。
难道我就会这样死了?在这块冰凉而陌生的土地上,我给自己设想过无数种死法,慢慢老死或者因为生孩子难产而死,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这样死。
“苍苍。”有个人叫。
我看着模糊的视野正中萧焕的脸,为什么会是他?难道老天把我最后的时间也安排给了他?
我伸手想要推开他的肩膀:“你给我走开,你不用再因为愧疚对我好,我们早就……从我刺你那剑之后,我们早就两不相欠了。”
他的嘴唇张张合合,但是他在说些什么,我完全听不到了。
对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就这样结束了吧,就让我以为两不相欠吧,这样也许我的灵魂就能轻盈一些,不至于一路跌到阿鼻地狱里去。
苍苍,还是有个人在叫,很奇怪的,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很清晰地感觉到,有滴眼泪从我眼角慢慢的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