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大皇子拓拔沅也是想来的,可是拓拔啸怕这个儿子有什么坏心眼,别到时候添乱,所以就严命他不准过来。三皇子拓拔沣年纪还小,拓拔啸怜惜他没了生母,也不让他过来伺候。
能伺候他的人也就只有拓拔浩了,这个儿子当真还是尽力,日夜守着,像是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
月然本来对他无甚好感的,几次三番的,他总是不信任她,还屡次呵斥她,要不他是个太子,她早一掌掴上去了。不过,这只能心里腹诽一下,呵呵,就算人家不是个太子,是个普通皇子,她也是有贼心无贼胆的。
拓拔啸一双浑浊的眼睛,在这两个守在他榻前的人脸上凝视了许久,半天,才伸出一只长满了瘢痕的大手来,趁着月然正出神的时候,把月然散落在胸前的发丝往上轻轻地拨了拨。
这一下,可把正天马行空的月然给吓了一跳:这家伙,还真的越来越出格、蹬鼻子上脸了,先前也就牵她个小手,这次一醒来就摸她的脸,这还了得。她可是鲜嫩鲜嫩水灵灵的小姑娘一个,那家伙都土埋了半截的人了。
拓拔啸没想到月然反应这么大,他自己也是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解嘲一笑:“朕看你头发掉下来了……”讷讷地也没说完,月然已经清楚了。
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呵呵,看来是自己想左了,人家也是好意啊。想想也是,他刚昏迷醒来,哪来的那么多精力调戏自己啊。
站在一边的拓拔浩也松了一口气,刚才看他皇阿布去摸人家的脸,吓得他还以为他真得对这小祭司动情了呢。听了解释,也就释然了,但他还是担心,皇阿布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对这小祭司动心才好。
墙角的沙漏刷刷地流动,夜已深沉,月然疲倦地起身,有点儿摇晃。这古代的礼仪还真是麻烦啊,自己是来救这个皇帝的命的,可还得跪在他床前,就算是有长毛毯子,也觉得双腿麻兮兮的。
拓拔啸喝了一杯水,似乎精神了一些,怜惜地看了看太子拓拔浩站得笔挺直立的身子,指了指榻前的矮脚蹬:“浩儿,劳你费心了。坐吧。”
见他们爷儿俩似乎有说私房话的迹象,月然赶紧告退:“若皇上没有什么不适,奴婢先告退了。”
拓拔啸却伸手拦住了她,“你先别走,朕有话要对你说。”
月然忐忑不安地重新坐下,不知道拓拔啸要跟她说什么。
拓拔啸喘息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朕这身子,自己有数,怕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没有治了。只是我不放心浩儿你和你三弟沣儿,他年纪还小,做事莽撞,你以后要照看他些。”
拓拔浩不知道皇阿布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些,忙起身跪地,叩头道:“皇阿布,您还该好好歇着,这些话等留着有精神了再说吧。”
“朕怕不说就晚了。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两日和太后顶撞了几句,朕心里很不安,生怕她有什么动作。你没有见识过她的手段,自然不知道她的厉害。这么多年来,朕这个皇帝被她操纵于股掌之上,你又哪里是她的对手啊?”
说得拓拔浩神色一变,月然也是有些心惊,今晚这拓拔啸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的有什么预感?
就在拓拔啸靠在大迎枕上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觉得胸口一阵沉闷,猛烈地咳嗽起来。
月然忙上前把脉,半天,才神色凝重地起来。拓拔浩一脸的焦虑:“什么情况?”
月然摇头,“奴婢已经施针把皇上体内的毒给压下去了,怎么这会子又有一种新的毒素在里头?”
“什么?你说有新的毒?”拓拔浩冲动之下,扳着月然的肩膀猛晃,晃得她头晕眼花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拓拔啸吐出一口鲜血来,才住了咳嗽,他嘶哑地喊住拓拔浩:“快放手!”
拓拔浩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忙讪讪地松手。上前握着拓拔啸的手,满眼都是泪,低声泣道:“皇阿布,您觉着怎么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拓拔啸沉吟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说道:“恐怕是有人又给朕下毒了,看来朕这条命迟早是要断送在他们手里的。”
正说着,忽听外头守门的扎伊高呼一声:“是谁?”
拓拔浩一惊,身子一拧,已经窜出了门外,一会儿,就像一阵旋风一样拎了一个人进来,往地上一丢。
月然细看去,却是披着黑色大氅的次仁拉索,只见她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地匍匐在地上。
她不由惊呼出声:“次仁姐姐,你怎么来了?”
次仁拉索爬跪在地上,神色焦灼地望着月然,喘着粗气说道:“快,你们快些跑吧,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拓拔浩情知有事儿,也顾不上细问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就急急地问道:“你倒是说清楚,我们为什么要跑?”
“奴婢……奴婢刚才在大祭司屋里,听见他们商量要来杀皇上,还说什么‘逼宫’?”
“什么?”拓拔啸又喷出一口鲜血来,脸色就像金纸一样苍白地一点儿血色全无。“呵呵,他们终究是忍不住了。”
这个“他们”,月然明白,就是冯氏和乌尔干了。
当即她的脸色也变了,摇晃着次仁拉索,“姐姐,你说得详细些,你是怎么听来的?”
“我……”次仁拉索嗫嚅了一下,想想此事事关重大,也就不再避讳,红着脸说道:“卓玛死了,今晚上大祭司让我留下,正……”她不好说下去,月然也听出了正干什么。只不过她纳闷,这大祭司前两天不才让卓玛给毁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具体的细节她也不好问次仁拉索,见她支支吾吾的,于是催促她,“你捡要紧的说来。”
“半途中,忽然有个细声细气的听起来像是老公儿的人在院门外喊他,大祭司就起了床,那个老公儿就在隔壁和他说着话,我听得真切,说是太后叫他过去,一切都预备妥当了,就等着来皇上的寝宫了。”
拓拔浩父子都是脸色雪白地如同鬼魅一样,月然也是心里怦怦直跳。这可怎么好?这宫里拓拔啸也没有心腹,外头更没有勤王的军队,就单等着人来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