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花了!”
碧莲一听老和尚把钱花了,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凶神恶煞:“买了什么东西要一百两啊?”
老和尚颤抖地抬起双手,碧莲不明白。
进宝指了指和尚手上拿着的佛珠:“那串翡翠佛珠!”
碧莲拽着佛珠,眼瞪如铃:“你这个臭和尚,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的!”说着,撸起袖子就要打,进宝一把拉住她:“算了,小姐,反正我也用不到那些钱,就给他吧!”
“那怎么行?一百两啊又不是小数目,你舍不得花,凭什么让他白白过瘾?不行!”说着,碧莲挥手就打,老和尚身上,脑袋上纷纷挨了几下,怕痛,他左躲右闪,一个劲儿地求碧莲饶命,碧莲的头柱香不但没上成,又让进宝白白赔掉了一百两,如果他老实地站着让她打,她的气反而容易消,可惜他并不识相,碧莲的气不打一处来,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老和尚‘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殿内的所有人又没有一个肯出手帮忙。那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反而往门口一坐,身旁的侍从一字排开,竟将殿内的所有门窗都挡住了,关门打狗。老和尚无处可逃,暗呼糟糕。
日前便有人前来通知他,今日将有一位公子前来上香,虽然来人没说,是谁家的哪位公子,但传话的人一身贵气,说话毫不客气,老和尚便知这位公子得罪不起,可是他早已收了进宝的一百两银子,又不想到嘴的鸭子飞了,于是他想在公子进香走后,将他上的香拔掉,等碧莲进宝等人来的时候,香炉里没有香,自然以为她们是第一个上香的人。这样一来,他就不用交还银子,而他不说,也没人知道。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碧莲只顾上香,根本没看到殿内有人,那时他们已经从一侧走进了殿后,碧莲横冲直撞地闯进来,反而令他们留了下来。
他的如意算盘,摔碎了,还碎得稀巴烂。
他无处可躲,眼见佛案,吱溜一下躲到了下面,进宝一看,吓了一跳,原来寺庙里的小和尚通通躲到佛案下,估计是等贵客上完像后,给他们赏钱吧。
佛案本来就小,根本没有老和尚位置,他急于躲避挨打,拼命向里面挤,将佛案挤翻,众僧一个个窜出,纷纷寻求躲避之所,模样极其狼狈。
那公子端坐一旁,见状,眉头一皱,说:“真是丑陋!”语毕,青龙率先走出来,将那群贪财的和尚通通抓了起来,押去州衙。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百姓,见寺门打开,蜂拥而进,根本不知道庙里发生了什么事,一股脑地向前冲,将青龙他们一干人等冲的四分五散。
青龙不知门外竟有这么多的人,一时怔住,那群和尚趁机跑掉大半,气的青龙青筋毕现,如果不是公子开口,他恨不得将那群愚笨的百姓通通抓起来,挨个问罪。
朱香香第一个冲进来,看到碧莲站在大殿中,殿中的香炉中已经插了三柱清香,以为是碧莲又一次先她一步,抢了头香。她气得一把摔烂手中的香,与碧莲怒目而视。
碧莲根本不想解释,嘴角微弯,俨然一副得胜的样子,缓步走出大殿,连看都不屑看朱香香一眼,从她身边趾高气扬地走过,走出庙门,上轿回家。
进宝依依不舍地望着那白袍公子,只见他微微点头告别,不久变在人群中消失了,而她一直呆呆地,直到碧莲唤她第三声,她才恍然回神,一路上,失魂落魄的不言不语。
好不容易才出一次门,碧莲不想就这样回家,非要在外面逛逛再回去,进宝的心里一直想着那位公子,公子还没告诉他,他姓什么。想下一次见面一定要问他,可是要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他一面呢。
他似乎不是苏州人,上一次见他是十年前,难道他每十年才来苏州一次?进宝一想到这里就抑制不住地心痛,她不想十年才见他一次。
为什么当年,买下她的人不是他呢?这样她就不用日日思念,梦中流泪。
整日她都心事重重地跟在碧莲身后,看什么好玩好吃的都提不起一点精神,她只想早点回去睡觉,仿佛生病似的,了无生气。
碧莲见她意兴阑珊,以为是在意那一百两银子,她很想把自己的银子给她,可是她也没有多少私房钱,更不懂生计,去哪里给她弄一百两银子呢?和她爹要,无异于给他借口,让他痛打她一顿。就算挨一顿打,她爹能给她银子也就罢了,就怕打挨了,银子也没给,赔了夫人又折兵。顿时没有逛街的兴致了,索性早点回家。
刚一家门,就感气氛不对,家丁排成两排站在门内,一见进宝,立刻上前抓住她。反手扣住。碧莲一见,大呼:“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抓进宝?”
家丁说:“小姐啊,不怪我们啊,是老爷啊,他从衙门回来就下了命令,只要进宝一回来,就抓去立刻见他!”
碧莲一听,嚷道:“我去见爹!”
厅堂上,佟老爷正襟危坐,一见家丁押着进宝进来,‘当’地一声,重重撂下茶碗,颦眉蹙目地望着进宝。
进宝见佟老爷神色凝重,跪在地上,不敢言语,向一旁面容慈祥的佟夫人望去,只见她微微摇头,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碧莲一脚跨入门内,高声嚷着:“爹,你干嘛要抓进宝?”
突然‘啪’地一声,佟老爷恼怒地一拍桌子,冷不丁地吓了碧莲一跳,张着嘴,竟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入府十年,这是进宝第一次见老爷发这么大的火,他不先开口,没人敢吭声。
房里的气氛凝重压抑。像一块看不到黑布,狠狠地压下来,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就连一直调皮的碧莲也噤若寒蝉,不敢轻易出声。佟夫人将她拉到一旁,示意她静静地听着。
过了良久,佟老爷才缓缓地开口:“进宝,你好大的胆子?”
进宝知道自己错了,垂着头不语。
“竟敢使唤衙门的衙役,我这个大老爷的位置要不要给你坐啊?”
进宝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声音发颤:“老爷,进宝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进宝拼命摇头:“没有,没有下次!”
“进宝,早晨出门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说的?”
“老爷让进宝好好照顾小姐。”
“你就是这么照顾小姐吗?”说着,佟老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负着手在厅堂里踱步。“竟然让衙役假扮百姓去阻拦朱小姐的轿子?你知道衙役是做什么的吗?”
进宝点点头:“衙门里的差役!负责站堂、缉捕、拘提、催差、征粮、解押……”
“就这些?”
“还有……”进宝想了想又说,“衙役只听吏员差遣,守卫吏员、衙门以及百姓的安全。”
“你不是官员,去差遣他们就已经是犯了大错了,还让他们为你去伤害无辜的百姓!”
“朱香香才不是无辜的百姓!”碧莲忍不住插口。
“你住嘴!我还没说你呢,你反而说起别人来了!”佟老爷气得一指碧莲,“朱小姐既无官职,又无俸禄,不是平民百姓是什么?”
碧莲还欲张口辩解,佟夫人在旁及时劝阻。
一见碧莲因为她和老爷争辩,进宝于心不忍,不停地磕头:“进宝知道错了,请老爷小姐不要因为进宝吵架。进宝甘心受罚!”
佟夫人见她磕的心疼,上前劝说:“我说老爷啊,进宝差遣衙役是不对,但也没闯出什么大祸,不如就饶了进宝吧!”
“夫人啊,就是因为你心慈面软,一味地宠着她们,她们才越发骄纵,今日能代替我差遣衙门的衙役,明日还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何等胆大包天的恶事呢!”
“那不饶,就罚进宝一个月不得出门,闭门思过吧!”
“夫人啊,唉……”佟老爷一声长叹,“慈母多败儿啊!”
“我知道,可是,你得先让进宝停下来,她的头都磕破了,你知道,我最见不得别人流血了!”说着,夫人就要晕倒,碧莲一把扶住她娘,到一旁坐下。
佟老爷见状,眉头一皱,低声喝止:“进宝,别磕了!”
“老爷,进宝真的知道错了,任打任罚,请老爷处置!”进宝磕的头晕,摇摇晃晃地说。
“唉……”佟老爷又一声长叹,说,“也罢,你也已经长大了,就算此时撵你出府,也相信你自有办法可以生存,从今开始,你再也不是佟家的丫头了!”说着,佟老爷一摆手,仿佛进宝似衣袖上的一粒灰尘,一拂即逝。
进宝一听,‘撵你出府’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震的她脑中一片空白,傻呆呆地跪在原地,不哭也不求饶。
倒是佟夫人和碧莲同时惊呼。
“爹!”
“老爷,您要撵进宝出府?”
佟老爷闭目不语。
佟夫人又说:“就为了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您就要撵进宝出府?”
“怎么会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呢?朱小姐已经知道了派人阻挠她的人就是我们府里衙役,这事若是被朱大人知道了,又岂会善罢甘休?”
碧莲一听,不由得火气上涌,口没遮拦地说:“您忌惮那个告老还乡的家伙,不敢得罪他,所以就拿进宝开刀!”
佟夫人一声喝:“碧莲,闭嘴!”
佟夫人一发威,碧莲就算再不高兴,也乖乖闭嘴。
进宝低着头,狠狠地咬着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