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又是一个梦,但却不愿醒来。
梦中还是那个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小女孩,现在她躺在柔软舒服的床上,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双紫色的瞳澄清明亮,滴溜溜地转着,灵气十足。
紫瞳感觉十分舒服,像是长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长长伸一个懒腰。
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房间干净明亮,花瓶里的百合还沾着晶莹的晨露,一切都仿佛是梦中一样。
房间里有一扇落地窗。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徐徐地天空飘落,房顶,地面上皆是一层洁白。窗外是一个小花园,院子里种着些高大的树,冬日枯叶落尽,雪花一层层落在干枯的枝干上,形成好看的树挂。
这是一个冬日的早晨,室内散发着温暖的味道。
紫瞳略微纳闷,双手托腮想了片刻,猛地,她跳下床来,走到房门旁,正要伸手拉开门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
她一见,高兴地扑过去,抱着那人的大腿,听到那人呵呵地笑声,心里有种莫名的踏实与温暖。
那人就是从街上将紫瞳救回来的人,但是在梦中,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楚滴感觉到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中年男人。
进宝喜欢依偎在他身上,闻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皂味道。
那人端了一杯牛奶给她,她看了看玻璃杯里的牛奶,又扬起小脸,眼神犹疑,她不确定这杯牛奶真的是给她的。
那人亲手递给她,说明的确是给她的。她欣喜的接过,深深地嗅着牛奶的香味,小小地抿了一口,紧接着大口大口地一口气喝光,意犹未尽地舔舔嘴。
那男人让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她犹豫着,一步步挪过去,走到他身边,他柔声地问她怎么了。
她抬起手,缓缓地摊开掌心。
她手心中的是一块比指甲大一点的圆形小盒子,盒子银色,极其薄,
那人拿起来看了一眼,并不十分明白,但他很快就知道了,他拿来一个笔记本电脑,将那个超薄的盒子,擦进电脑的一侧。望着电脑的屏幕,他浑身不住地发抖,片刻,他瘫坐在椅子里。
他问紫瞳这东西是哪里来的,紫瞳只是望着他,不说话,他知道盒子里的资料不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有的物品。
他又问紫瞳是偷的吗?
紫瞳点点头。她不知道小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她也曾打开看过,但依旧不明白,为什么放进一个更大一点的扁盒子里,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符号,好像蜂巢一样呈六边形密密麻麻地排列,直到她看的眼睛酸酸的,仍没看到头。
她揉揉眼睛,望着那人。
那人沉吟许久才缓缓地开口,他问紫瞳知道哪些符号是什么吗?
紫瞳摇摇小脑袋瓜,扬起脸,期盼地望着他的双眼,想听他说。
但他只是呵呵地笑着,拍拍他的膝盖。
紫瞳抓着他的衣角,爬到他膝盖上坐了下来。
他搂着她,她又闻到那股清新的香皂味,精神突然放松,趴在他怀中,不觉地又觉得困了。
他轻声地问她是不是哑巴,很快,他朗声地笑了起来,拍着自己的额头笑自己真蠢,明明听到她淋漓的哭声。
他接着又问紫瞳明明会说话,为何不说呢?
“因为没有人想听!”紫瞳忽然开口说,她的声音既轻又脆。
他搂着她的身子一僵,继而紧紧地拥着她,她听着他坚实的心跳声,安然地再度进入梦中。
夜半十分,整个望云殿里,灯火通明,忙的人仰马翻。
喊人,传御医、诊脉、开方子、煎药、喂药。
然而御医已经传了第四个了,每一位走进去的时候,神色凝重、步履沉重,出来的时候,脸色比躺在床上的进宝还要苍白,怔忪不语,浑身乱颤。
令他们心惊胆战的不是床上病人的病情,而是一直在殿外等候的皇上。
打从皇帝登基以来,他们就没见过皇上对一个尚未侍寝的妃嫔如此挂心。
四名太医的诊断一致,却开出四种不同的药方。
夜色深暗,皇上站在阴暗的地方,大半张脸被阴影罩着,看不到他的脸色,却也感觉出来,看着药方,皇上的手指一点点地攥紧。
四名太医筛糠一般的乱抖,连忙跪倒。张太医说应该先清肺火,王太医说,应该疏肝气,赵太医说应该解痰滞,彼此争论不休,没有一个定论。
鸟儿菀桃乐奴她们几个,各自端着不同太医开的药,不知道应该先喂那一碗,急的团团转。
而一直为进宝看病的邓尚道,却默不作声地垂着头,面无半点血色,仿佛脑袋已经不在脑袋上,一副死人样。
但是面对皇上的问话,他又不得不答。想了半天,憋出一脑门儿的汗,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应该先退热!”
此话一出,所有太医均没有意见,全部赞同。
意见终于达成共识,宫女太监全部忙了起来。
进宝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睡着了,做了什么好梦一般。
鸟儿绞着毛巾不停地更换,而菀桃则替进宝用冷水涂抹四肢,达到尽快退热的目的,一盆盆冷水变成温水被端了出去。
天黑变成天亮,苦涩的药汁灌了一碗又一碗,进宝的烧仍没有退。
皇上推却早朝,在外守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才回到甘露殿歇息,并吩咐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回报。
鸟儿和菀桃两人忙活了一个晚上,一点不见起色,菀桃一屁股累坐在地上,把湿热的毛巾生气地丢在地上,正好乐奴端着汤药进来。
菀桃恶狠狠地瞪着她,胸口起伏。
乐奴别过头,绕过她,把药端了进去。
鸟儿眼眶红红地翻转进宝额头上的毛巾,见乐奴端药进来,先到出一些,试了一口,然后轻轻扶起仍昏迷不醒的进宝,捏开她的牙关,让乐奴缓缓地将药灌下去。
然后再放下进宝,换了一条冷毛巾,又敷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乐奴站在床边,看着一脸安详的进宝,狠狠地咬起嘴唇。
转身的瞬间,‘啪’地一声,乐奴的脸被打得侧了过去。
菀桃举着手,眼神愤恨,仿佛要生吞活剥了乐奴似的。
乐奴缓缓地摆正头,道:“如果你累了,就回去休息,我替你顶一会儿!”
“谁要你替啊?”菀桃高声地喊道,引起门外的人注意,纷纷推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听菀桃大声地叫嚷:“都给我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还把大门敞开着,不知道婕妤还在发高烧吗?”
门口的人头一次见菀桃发这么大的脾气,自从她来到望云殿之后,从来不与他们说话,更别说这样大声地骂人。吓的立刻缩了头,关上房门,站在门外候着。
乐奴急忙道:“你气不顺也不要在这里吵啊,婕妤还病着呢!”说着,扯着菀桃朝外走。
菀桃狠狠地甩开她的手:“我偏要在这里吵,如果真能将她吵醒,还立了大功呢!”
“你……”乐奴气结,伸出手指指着她。
菀桃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向她挺了挺胸,更加大声地说:“我、我怎么了?你说啊,我是不该在这里吵,就算有人怪罪的话,也要等婕妤醒过来才可以,但是,你别忘了,是谁害她变成这样的?又是谁不顾别人的死活非要出宫的!”
话音未落,鸟儿突然从床边冲过来,拉着菀桃,在嘴上竖起手指,又指了指外面。
菀桃扁扁嘴,不得已这才压低了声音:“你害她一次还不够吗?她的身体本来已经见好了,可是为了你,为了让你昨天见你娘最后一面,她不顾一切地为你想办法,甚至不惜吹风,跑到院子里坐着,替你拖住徐安和万海。你是谁啊?她又是谁啊,一个堂堂的正三品的婕妤啊,凭什么帮你一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啊!”
乐奴咬着唇,垂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因为菀桃说的没错。
昨天傍晚时候,乐奴换上太监的衣服,拿着萝卜刻成的令牌走后。
进宝独自坐在床上,暗自思忖。
也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行的通,万海这个皇帝身边的头号大太监的名字或许能镇住守卫宫门的护军,远远地看一眼令牌,就会放人,但万一守门的护军是个死心眼,非要去问了万公公才肯放人的话,就糟糕了。
进宝望着渐渐沉下的天色,心中忐忑不安,又拿起床边的信,再次看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乐奴的不安在作祟,进宝越看越觉得这封信有问题。
她拿起信纸在鼻前闻了一闻,一股淡淡的类似花香的味道,若有若无。
平常街上的代书先生会用有香味的纸,为人代笔写信吗?
进宝又将信纸翻过来看,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信封,信封只是一张普通的白纸,反正面均无可疑,她再次拿起信纸,读了几遍上面的字。
猛地,她睁大了眼睛,盯着上面的字,扬声大叫:“来人啊,立刻备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