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楚云飞抬眼看看对方,牛皮早拽了那女人走得远远的,女人还在厮缠,不过对象是换成牛皮了。
翟一飞倒是站在他的车前,雨丝已经隐约打湿了他的头发,身上的夹克也有点要湿透的意思。
楚云飞上下看看,“算了,看在赵明礼的面子上,把你儿子喊来,在这里给我磕三个头,这事就这么完了。”
说着,他的左手伸出车外,一指车窗前的水泥地,人却是连车都不下,说实话,这样子实在是很嚣张。
翟一飞看着他愣了半天,才眯起了眼睛,微微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不多时,翟一飞一手拖着踉踉跄跄的那厮过来了,“站这儿,给楚总磕三个头!”
小翟用力甩开父亲的手,整整衣领,狠狠地盯着车里的楚云飞,眼中竟然是一片血红!
“给你磕头?门儿都没有,你算什么东西?”
楚云飞根本懒得看他,只是淡淡地看着翟一飞。
翟一飞冷着脸,一把抓住儿子的头发,狠命地向下拉扯着。
远处,那女人似乎也着急了,死命地想要过来,却被牛皮死死地拽着。
小翟还真的倔得可以,大概他很少受到这样的呵责吧?左右晃动着身子,坚决不肯屈服于父亲的淫威之下!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楚云飞有点忍不住了,冷冷地哼了一声。
说实话,要是那个小翟真的肯下跪磕头的话,他还准备了套词——翟总,我这也算帮你管教儿子呢,年纪轻轻这么能惹事,不好!
只是他这里事情一大堆,晚上又频频遭人挑衅,心里实在是不怎么痛快,看到对方这么唧唧歪歪,心里越发地烦躁了起来。
他这一哼不要紧,翟一飞顺手就是一个耳光摔了上去,“小兔崽子,你以为老子挣这么点钱容易么?”
这耳光打得小翟登时就是一愣,他侧着身子仰头看看父亲,愣了一愣,没命地掰开父亲的手,转头就跑,“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凄厉的喊声,在寂静的雨夜里,传得格外地遥远。
做母亲的也顾不上许多了,急匆匆地向儿子消失的方向跑去,“阳阳,阳阳……”
翟一飞咬紧牙关,腮帮子鼓得老高,似乎被气得不轻,良久,他才长叹一声,“翟一飞教子无方,让楚总你见笑了。”
哼,不是你们日常娇惯,孩子能成了这样么?楚云飞再次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打着了火,就待离去。
对方既然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办不到,他绝对不介意狠狠地收拾一下这纨绔,你丫敢辱及我的父母?
至于说这次报复,很可能牵连到什么人,他也懒得计较那么多,楚某人办事,从来都不缺手段的。
翟一飞哪里愿意这么让他走掉?没命地拽住了V8车的车门,“楚总,楚总……要不这样吧?”
“……我,我替我那不成才的儿子,给你磕三个头,行不行?”
说到“行不行”三字的时候,翟一飞翟大老板的膝盖,已经弯曲了下来,脸色的肌肉,也不住地抽搐着。
“你敢!”楚云飞大喝一声!本来就不浑厚的嗓门,因为临时仓促出声,显得越发地尖厉了起来。
不仅仅是尖厉,因为事发突然,他的话里,居然带出了一丝内气,震得翟一飞的脑袋嗡嗡直响,身子顿时僵在了那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楚云飞自认,受不起这一跪,不得不强行制止。
看着翟一飞脸上纵横的水痕,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一刻,他百感交集。
没错,正是因为眼前这人的骄纵,那个小翟才会变得嚣张无比,可是,父母关爱儿女,有错么?
就算有错,也不是他楚云飞有资格去妄言的,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也不符合他做人的宗旨。
翟一飞年纪不小了,比他的父亲也年轻不了几岁,楚云飞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男人,他这声喝,一来是因为要尊重长者,二来喝的是,舐犊情深这种感情,是没有错的。
确实,对方不仅仅是舐犊情深,简直是因爱毁人了,但他自认,在道德的层面上,他不能作为法官来审判别人。
说明白点,他并不认为,他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别人的权力!
因为,他不配!
更何况,翟一飞这一跪,让楚云飞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故去的楚振中:老爸要是活着,也会这么关爱我的吧?
想到此处,他的心里,居然泛起了一点点的妒意!
“算了,”看着愕然的翟一飞,楚云飞摇摇头,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忽然间发现,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终于轻叹一声,“唉~我当不起,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说完,他发狠地一踩油门,V8车如箭一般地蹿了出去,所过之处,带起大片的水花。
雨天里这样开车,是相当过分的,溅起的污水,往往会殃及过路的行人。
只是,眼下已经是深夜了,而楚云飞的心情非常糟糕,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当然,深夜归深夜,还是有人被殃及到了,计有:纨绔众、翟家人、军人、看热闹的保安等。
翟一飞百感交集,也不知在雨中愣愣地站了多久,直到小翟的母亲发疯似的跑了回来,一阵撕扯,“阳阳不见了,你赔我儿子...我的阳阳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姓翟的我跟你没完!!”
翟一飞脸色气得铁青,“他要真那么有种,去找人家拼命啊,我操,我肯定无条件支持他……有本事,他就不要回家!”
“拼命?你还是省省吧,”牛皮嗤之以鼻,“就你家阳阳那熊样儿,我再借给他俩胆子,他也未够班啊。”
“牛皮,今天我算认识你了,”女人一听这话,把矛头又转了回来,当然,企业家和混混,身份还是有些许差别的,女人也没敢张狂到什么地步。
只是,难听话自然还是有一些的,“以后你走你的路,有什么事,别再求我!”
牛皮是受过女人些恩惠的,也不好马上翻脸,“我操,我说大姐,你连个好赖话都听不出来?知道么?刚才我是救你呢!”
他这个绰号,还真不是一般地贴切,再说,受了这样的误会,他也要解释一下,“你知道你家阳阳惹的是谁么?人家身上带着管子呢,有证的,刚才打死你都白打,你信不信?”
女人一听这话,就傻眼了,停止了啜泣,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翟一飞浑身是水,可偏偏浇不熄他的怒火,“看什么看?牛皮说的没错!你养的好儿子!妈的,这种人也是能随便招惹的?他还敢给人家当老子?换给是我,我弄不死他!”
“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对着丈夫,快气疯的女人还是能张牙舞爪一下的,“你个老家伙,除了玩女人你还会干什么?谁敢动阳阳,我跟他拼命!”
牛部长一行人看到没什么热闹可看了,纷纷上车,一个士兵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跟他拼命,你也配?”
很多人看不惯暴发户的嚣张,倒不是因为简单的仇富心理,实在是,有些时候,这些人做事,确实有些离谱。
女人这下总算逮住出气筒了,转身向着士兵骂了起来,在她眼里,这不过就是些小兵而已。
牛部长本来就气不顺着呢,闻言走了回来,一指女人,“住嘴,你再骂一句试试?”
女人还待再骂,牛皮一把就拽住了她,转身向着牛部长笑笑,“呵呵,大哥,别跟女人一般见识,算了算了,那个飞爷,我俩早就认识。”
一听扯到楚云飞身上了,牛部长的气就生不起来了,郁闷地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带人离去。
茫然地开着车,楚云飞心里还是非常地郁闷,“卢师傅,你说,刚才我要那小家伙下跪,是不是过分了点?”
“不过分,有什么过分的?这都算轻的了,”卢大勇也是个异常传统的人,他点点头,“而且……你对那个翟一飞的态度也很正确,反正我比较欣赏你这么处理问题。”
这就好,楚云飞努努嘴,点点头,有人认可自己的行为,那就再好不过了,说实话,现在的他,真的有点迷惘了。
刚才那事,要搁在一年前,他肯定是雷霆般地出手,然后再放几句狠话出来,强行把事情平息,因为他不喜欢麻烦。
要搁在半年多以前的话,那时他正在殚精竭虑地寻找发展的门路,多半是要想尽办法,把事搞大,哪怕是冒点风险,也要试图从中获得丰厚的回报。
可眼下,他个人的地位已经拔高了不少,实在是没兴趣跟一般人计较了,所以,他的态度反倒是成了真正的“不惹事,也不怕事”。
当然,如果对方愿意玩,他也绝对不介意陪着对手疯狂一下,以翟一飞偌大的身家,在他眼里,也不过就那么回事。
但同时,这种做事方式,还是给他带来了一定弊端,就像刚才找文老二这事,如果他肯像对待中间人和杀手一样,把文老二悄悄弄走,倒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可他考虑到,文老二不过是起了个引见作用,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处理此人,也就懒得再攀窗户、翻栏杆了。
这么一来,事情反倒是复杂了,这年头……都是什么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