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心媛回到屋里,好不容易哄好了李妈妈,刚想打发她出去,却见她忽然转过头来:“我听说柳姨娘带回来两个小丫头,姑娘有空的时候可要看看?”
凌心媛原已经累的有些昏昏沉沉的,听了这话,不由挑了挑眉说道:“带了两个小丫头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听说是许府送来照料姑娘的。因为在路上遇上了晋香的柳姨娘,这才让她带了回来。”李妈妈说到这里,皱了皱眉,然后说道:“府里真是越发没规距了,这样的事,夫人也不管管。”
“她自巴不得我越丢脸才越好,这样的事,那里有一个姨娘来做主的?”凌心媛是看透这些人心里的小道道,也懒得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问道:“那妈妈的意思是接过来,还是不管。”
“姑娘左右也得了这个名,还是接过来吧,这两个人是送不得回去了,要不许府非打杀了她们不可。只是这样,姑娘想的事,就越发难了,只是姑娘,你真的不愿意嘛?”李妈妈说到这里,看见凌心媛已经皱起了眉,只得又劝道:“姑娘,你还小,不知道这世道对女人有多刻薄,你既然是订了婚,要是不想嫁,以后只怕就难有人家了,你真不怕孤独终老嘛?”
“怕什么,不是还有妈妈陪我嘛。”凌心媛笑眯眯的应着,不要开玩笑了,和许云辉那贱人天天对着,还真不如孤独到老的好。
“可是姑娘,你要是没有个后人,以后便是连个扶坟的人也没有,不嫁的女儿,也不能进庙祠里受香火,可是无血食啊。”李妈妈这样一说,凌心媛更觉得无所谓了,她原来就是无神论者,虽然穿了一次,不敢再像以前那么坚定的相信这世上无神,可是却也不甚在意这些事情,只是笑咪咪的说道:“这又有什么,便是子孙此世有,不代表儿子还有孙子,孙子还有孙子,李妈妈不见原来皇朝变迁之前,那些大户多风光,可是一但江山有变,又有几个墓前不让人移平的?若妈妈真的担心我,以后等我老了,真嫁不出去,挑个人过继下来也就是了,只是我们却要想想法子怎么赚些银钱,以后好养老才是正经。”
这话说出来,李妈妈也是一惊,看了凌心媛一眼,只觉得这个姑娘想的事儿却比她还透亮了,只得叹了一口气,那许云辉确也不是什么良配,姑娘既然生了这样的心思,少不得还是让她如愿吧,要不然嫁过去,日日相对,夜夜生怨,不是更加痛苦。想到这里,李妈妈也不再劝了,心思里只是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这事尽快的处理了,凌心媛来回捉磨着,那两个人虽然说是柳姨娘送到院子里了,可是许府的人,她是怎么样也不敢用的。
正思量着的,李妈妈已经走了出去,她对进到下人房里,看见那两个小丫头正在吃东西,因为李妈妈对她们的来历不太满意,自然神态有些冷漠,那两个小丫头也没注意到她来了,自在那说着话。
“阿杏姐,你看看,这饭里有肉呢,这是大肉块啊,你看看。”说话的女子大约和凌心媛差不多大,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梳着杨柳髻,看着眉眼里全是笑意,必竟年岁好,皮肤还是蛮圆润好看的,这一笑起来,更添几分喜态,衣裳也干净,新做的,只怕是许府里才给她换上的,只是看着那小手却是粗的很,一看便不像小姑娘的手,只怕在这孩子在家里也是常干活的。
“嗯,阿禄,你快吃吧。”
这个阿杏姐看起来要年长几分,大约有十四五岁,人也正齐,只是不出彩荷出挑,眼眉细细的骨架子有点粗壮,可是人却极瘦,所以也不难看,她饭里也有肉,可是她却一块也不敢碰了,扒着饭就着茶吃了,这时候听到阿禄的话,还把饭里的肉都挑出来夹给了阿禄。一边夹着,还一边说道:“常听人说人穷志短,我这倒好,穷命,肠子细,吃了好的都容不下。”
李妈妈听了这话,很想笑,可是是却又觉得眼里酸酸的,这两个孩子,她本来是想打发走了的,可是如果她现在把她们打发走了,只怕等着她的只有死路吧,而且现在和许家必竟还没有翻脸,其实也不至于要闹到明面上,想到这里,李妈妈只是那般又看了她们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在离去的路上,还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谢谢你阿杏姐。”
“好啦,这些就别说了。”
这都是苦孩子啊,两个人一起相扶相依的,想到这里,李妈妈也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才进宫的时候,那一年正是炎热的夏天,宫里却显的花木深深,多少抵消几分暑意。那时候姐姐紫玉,其实已经入宫里有些一年多了,靠着她的照顾,居然还能天天不忘给自己留一份绿豆汤在屋里,有时候还能喝到难得的冰镇过了的酸梅汤。
但李妈妈知道并非所有的宫女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有天遇到和自己同时入宫的姑娘,她们说起那些同住一屋,但是分到香沉苑去的女孩子,还是许多个人挤在一个屋一个铺上,每天的活儿多的做不完,还经常挨骂挨罚。
那时候虽然要做不少杂活,可是自己总觉得,这种安静的日子,其实也不错。但是……家里可以看到广阔的天空,一切都是那么自在。这里的天空,是四方的,被严严实实的框起来的。说话不能高声,走路也要轻巧,连朗直的自己都渐渐变的规矩起来。因为有一次,她看见有一个也是刚进宫的小宫女因为说话不慎,被杖责二十,大概暗伤重,虽然当时还能说话,可是当天晚上就咽了气,她还记得那个死去的宫女,死的时候,脸色白的不像样子,眉毛描成最时兴的双飞眉,耳上戴着一副茉莉白的香玉珠,穿着一件对襟浅紫襦衫,下头是素白裙子,裙子上全是血迹。
那是第一次,她与死人那么近,可是后来,后来,她因为机灵,得了润水公主的眼,开始伺候公主,公主,真的是好人。一直那么照顾自己,总是对自己笑咪咪的,因为公主,自己在宫里少受了多少罪,可是自己又做了什么呢?公主走的那么古怪,自己没办法去查,难不成连公主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也护不了嘛?
想到这里,李妈妈顺着凌心媛的心思更坚定了。
李妈妈正想着心思,却见凌淳风屋里的天香走了进来,赶紧迎上去说道:“香哥儿怎么来了。”天香年纪不大,当然不敢在李妈妈这样的成年老人面前摆什么普,赶紧行了一礼,这才规距的说道:“老爷传话说,让姑娘过去,要研考一下姑娘最近的学习。”
“哦。”李妈妈应了一声,便赶紧去寻凌心媛,待到凌心媛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由挑了挑眉,学习?她还用考嘛?这些天她到是没事就看看书,那可也是为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可真没花啥心思在学习本事上,但听到凌淳风找她,心里也是怕的,不说别的,她那手字就拿不出手,而且只怕和以前凌心媛的笔迹也不同,只能拉着李妈妈说道:“我今天累了一天了,可能不去嘛。”
李妈妈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有想想让凌心媛称个病,却听在外的天香已经启声说道:“老爷说,姑娘要是不方便过去,他便自己过来。”
听了这话,凌心媛的脸立时挤成个苦瓜了,但也只能乖乖的梳理了一下,便和李妈妈还有天香一起去见凌淳风,这次凌淳风却是在花院见她,到了那里,看见凌心由两兄弟已经先到了,挺好,兄妹三个人坐成了个三角,凌心由在凌心媛的左手边,凌心书坐在凌心媛后头。
看见有人已经开始在他们面前那相小厅桌上开始摆上了笔架砚台,凌心媛又有些无奈,想不到隔了这么些年——又开始要考试了。
凌心由坐不稳,总探头向外看,左右看着凌淳风还没到,便把凳子朝前抽了点,低声问凌心媛:“爹爹和夫人有问过你今天的事嘛?”
凌心媛看看四周,低声说:“没有。”
凌心由点了点头,小声说:“你别太老实了……”
凌心媛听到这话,顿时露出愕然之色。她还真没想到凌心由会这样教妹妹,就在这时候,凌心书也凑了过来,然后说道:“你不要把浩王爷与我们在一起的事与父亲说了。”
“可是,不是拿了他的名贴给夫人嘛?”凌心媛听着脑子都晃了。
“便只说是路上遇见了,我们便接了你回来,爹与浩王爷......”
听到这里凌心媛大致猜想到可能凌淳风与浩王爷的关系不好,只觉得有些发晕,就在这时候,凌心书只得说道:“你不也知道嘛,因为之前浩王爷差点打了夫人,便与爹闹翻了,已是久不上门了,这次要不是为了你,恐怕也不会拿了名贴来保你。”
“啊!”凌心媛还真没想到两边的积怨这么深,怎么之前不说。
看见凌心媛的神色,凌心书只得缩了缩鼻子说道:“这事,我之前是不知道的,才回来,方听母亲说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