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玉户朱颜 > 第69章 死遁全文阅读

不知昏迷了多久,当玲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身在齐王府云霓轩中自己的床上。

室内弥散着浓重的药味,苦意自鼻翼直抵心头,玲珑一动不动地静静躺了许久,直至脑海中无比清明,才把双眼睁开,但见微黄的灯火给一切罩上朦胧,窗外,是一片沉沉夜色,深黑的空中望不见半颗星,只有半轮惨白的月色,勾出萧索晦暗的光晕。

立时,床边丫鬟发出一声惊呼,“王妃,醒了?王妃醒过来了!”

声音里丝丝发颤,暮雨几乎喜极而泣,而正闭目靠在另一侧矮榻上的殷勋闻声立时站了起来,几步跨到床前。

“你醒了!”男子的眼皮下泛着一层青灰,透出几分疲惫之色,漆黑的眼眸里却漾了点点喜悦。

玲珑淡淡望了他,只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眼前的人不要声张。丫鬟看出她有话和齐王说,会意地悄无声息垂首往门外退去,临走时却不放心地又偷着朝床上的人看了好几眼,莫名地只觉脊背有些发凉。暮雨在玲珑身边跟随多年,最了解她的性子,此刻只见自家小姐虚弱憔悴的形容之下,似有无声的肃杀漫涌而出,隐隐意识到怕是山雨欲来。

“你还好吗?”殷勋见玲珑面色灰败,语气中不禁带了一丝关切,而女子的眉宇间却有说不出的冷,令他的关切仿佛一下撞在冰墙上。而接下来,女子的举动更令他猝不及防,几近骇绝。

“你放我走吧!”她猛然翻身,跪倒在榻上,因为内伤,身子羸弱看起来堪堪欲倒,几乎支撑不住,语气却透着绝然,“等天一亮,便立刻发丧!只说我五脏俱裂吐血而亡。”

“燕玲珑,你这是做什么?”殷勋面色陡然一变,眼中立时涌上层层阴霾,幽暗似能噬人心魄。

“我求你……”女子抬头望着殷勋,眼中泪光莹莹闪动,神色却不肯退让半分。

“燕玲珑!”似兜头浇下一瓢冷水,心底一片寒冰。继而,又仿佛有难以言喧的怒火直冲顶梁,殷勋的额上青筋突突挑了几挑,嘴角不住地微颤却说不出话来,只抬手狠狠指着床上的女子。想不到,她竟甘愿舍弃荣华富贵,也不肯跟了他。

玲珑已是泪流满面,却咬着牙毅然决然地迎向男子锋芒利刃般的视线。喉头一哽死命压住心头翻江倒海的凄苦,唇角硬是扬起一个倔强的弧度。

泪水自唇间渗入口中,咸涩丝丝涌到舌上,玲珑心中悲苦愈加,思绪却无比清晰。昨日大殿上,自借了东瀛宝刀搬出先帝那一刻起,她便已是陷于死地。哪怕再懦弱无能的帝王,可以容忍贪赃枉法,可以容忍徇私舞弊,却绝不能容忍别人将意志强加于自己,即便那个人毫无歹念一心为国。昨日自己煽动朝臣,震慑天子,这种行为在帝王眼里等同谋逆,无疑已在皇上心头重重埋下了一根刺,必须赶在这根刺爆发之前,让燕玲珑这个人永远消失,让这个名字永远地被世人遗忘,才不会累及旁人。

殷勋剑眉斜挑,目光似寒冰黑铁沉沉压下,猛地上前一把握住女子的肩膀,面上尽是戾气,冷冷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那么想离开我?”

这一句话,如刀锋般猎猎划过玲珑的喉头,一路向下割入心底,痛得几近死去。这些时日,两人已亲近许多,而昨日一战,当他毫不迟疑伸出臂膀护住自己时,当他全力挡开捅向自己的利刃时,当他冷峻的面容忽然朝自己漾起温柔时,当他难掩心痛地厉声呵斥时,她死灰一般的心莫名的仿佛透入了点点暖意。如果可以,她一定会留下来,认认真真地再做一次齐王妃,做一个宜家宜室的贤妻,为他生儿育女。只是彼时玲珑一身孤勇,但求以命相搏,行事不余半分退路,又怎会料到还有此刻。

想留不能留……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当她刚刚窥见一点微小的曙光时,蓦然发现自己已身处悬崖绝壁。

“是!想走又如何?你亲口说过会放我走!”狠狠斩断心头漫天的悲伤,她直愣愣望定殷勋,不顾胸口肆意翻腾的锐痛,语声冷得瘆人,一面说,眼泪却止不住地更加汹涌地往下淌。

“你!”殷勋的面庞逼近女子,眼中眸光森然,仿佛受伤的猛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咻咻地发出沉重的喘气声,嗜血和残暴之气淋漓尽出,“好,好,好!你不肯做齐王妃,倒要去给别人为妾为婢是不是!好啊,好的很!本王这就成全你!成全你!”

说着,猛地一把扼住女子的脖颈。玲珑徒劳地挣扎了两下,绝望便铺天盖地直压下来,再无半点求生的欲望。她就像一条死鱼一样地往后倒去,沉沉地堕向无边的黑暗。而就在一切光都几乎幽暗不见,一切声响都几乎消失殆尽的瞬间,紧紧锁住咽喉的那只手却猛然松开,玲珑一下跌倒在床上。

没等她反应过来,滚烫而坚硬的石壁便重重压下,睁眼只见殷勋已欺上她的身子,双眼赤红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怖,身躯灼热透衣而来,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寒冰侵入,“想走是不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是!休想!本王偏不叫你如愿!”

暴怒的殷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本来对男女情事已全然灰冷,谁知刚刚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却又被眼前的女子生生熄灭。此刻,殷勋的心里涨满了滔滔不绝的恨意和暴戾,几乎要冲破胸腔。为什么,她竟对自己送到眼前的情意不屑一顾,她竟在自己想要守护她善待她的时候一心离去!

他发疯一般地撕扯女子身上的衣物,毫无一丝怜惜地用一只大掌将玲珑试图掩住衣襟的双手牢牢钳住在头顶处,另一只手则肆无忌惮探入她已经不能蔽体的绣衣中,仿似一头发怒的野兽在肆意地玩弄掌中弱小的猎物。

“燕玲珑,你不是一直很想死吗?怎么这会子又不想死了,要不要本王来告诉你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他含混地嘶叫着,一把重重扯去女子胯上的小衣。

淹没在男子狂乱而充满戾气的怀抱,玲珑已放弃了挣扎,木然地任由他摆布。殷勋疾疾喘息着,灼烫的气息喷到玲珑的颈窝里,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心冷了没有一丝热气,已然枯竭的眼泪也再流不出半分。

大掌托起女子的下颌,强令她直面自己,殷勋却陡然只见那双晶墨似的眼中没有一点波澜,惨无人色的面容透出层层死气。

似有一捧冰雪浇在心尖上,遍身都有冰刀割过一般,一瞬间,他怔怔地停在那里,仿佛一切都已凝滞。

“为什么?”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他忽然涩涩地开口,再次吐出这三个刚才他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字,语声却已平静不复狂乱,其实在问出那一刻,答案已似将破空而出。

若真要走,她何须等到今日?

若真要走,她何须这般以命相搏?

玲珑只幽幽叹息一声,无言地闭上眼睛,仿佛累极了,倦极了,已沉沉睡去一般。

“你真是,有够傻!”骤然将一切明了,殷勋的目光久久地流连在身下女子没有一点血色的脸颊上,心头只觉酸涩甜苦各种滋味齐齐划过,心痛再难抑制。

他垂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女子的肩头。

玲珑本已是心如死灰,只是光裸的肩上随即传来的一点湿润的感觉,却令她陡然一惊,不敢相信地睁开双眼。男子静静地匍匐在她的身上,仿佛安详熟睡的猛虎。

她像是忽然有了力气,一点点地挪动着刚才被钳制得几乎麻痹的双手,环住身上的男子。

良久,殷勋猛的抬起头,一下吻上玲珑的嘴唇,沉重而透着刻骨的温柔,灼热似要将她没有热气的身体捂热了,融化了一般。

玲珑的眼中忽然又沁出泪来,簌簌地流个不停,殷勋猛的自她口中抽离,吻住她湿润的眼。她的泪越来越多,仿佛流也流不尽一般,像是要把那所有新新旧旧的痛,深深浅浅的伤都一气哭尽。

不知过了多久,殷勋抬起头,只觉心里眼里全都是她的伤她的泪,他定定望着眼前的女子,布满红丝的眼中透着前所未有的热度,忽然口气僵硬,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和绝然,“燕玲珑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的命也是你的命,你要是再敢乱来半分,我就拿这条命给你陪葬,不管你要做甚,寻死也好,找别人也好,我就跟着你,拖着你,叫你操烦到底!”

玲珑闻言,不觉怔住了,痴痴地望着男子迫近的俊颜,深邃的眉眼,似要将自己深深吸入一般,她蓦地仰头,一下吻上男子的唇。

殷勋激烈地回应着她的温柔,唇齿相交,抵死缠绵,忽然,只觉舌上腥甜漫涌,他猛地撑起身子,却见玲珑胸口颤动,口中有猩红喷溅,继而汩汩的鲜血随着大声的咳嗽漫出,随着脖颈流下,立时将枕巾染红一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