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紫欣喜地点点头:“到时候我送喜糖您吃。”
听曾医生的口气,自己结婚这事让爸爸很高兴,以至于这次检查结果也很好。
她觉得很欣慰,看来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晏紫将爸爸送回家,然后出门。
孟光一直跟着她,此刻也在楼下的门洞里等着。
看到他忧郁地侧影,晏紫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摇动。
她走到孟光身前,淡淡说了句:“走吧”
走进一家幽暗的茶室,叫了一壶上好的香片,她亲自为他斟了一盅茶,然后举起手中的小盅,也不言语,先干为敬。
这间茶室分为两层,一楼是敞开式的,二楼是隐蔽式的包厢。
晏紫和孟光所在的地方在二楼的一间包厢里。
孟光看着自己的那盅茶,没有动它,仿佛沉痛地哀悼什么,然后慢慢地视线上移,一点、一点的,直至看着她的脸,然后不动。
他问:“到底为什么?”
晏紫很冷静:“我爸爸得了重病,日子不多了,我只想让他开心、快乐。”
孟光咬牙切齿:“你嫁给你不爱的人,他会开心快乐?”
晏紫微微侧过头,避过他灼热愤怒的眼神,看着桌子右边边缘上的一个凹痕。
木色桌子上的凹痕好像一个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她伸出一根手指,按住那个凹痕,好像按住了心里的疼痛。
她的话答非所问:“我们彼此知根知底,我嫁给他,爸爸也很放心。”
我们?她居然用了我们两个字?
孟光很愤怒,可是他发现自己对这事居然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他感到悲哀。
“嫁给我吧,当初不是说好了嫁给我?嫁给我你爸爸也会感到高兴的。”
“爸爸从未见过你,而且我这么快就变卦,你以为我爸爸会感到高兴?”
他语塞,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紧张的抓起晏紫手问:“我们的孩子呢?”眼神阴戾凶猛。
他刚恢复记忆,就一直只顾着懊恼自己误信他人,赶走晏紫的错误,又面对晏紫要嫁给刘彬的剧变。
此刻突然想起之前因为晏紫身怀有孕,他们已经约定好要结婚的事情。
看到晏紫难过的低头不语,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兆。
“孩子呢?你要带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吗?”此刻已经接近四月底了,如果按照正常时间,晏紫的腰身也应该稍微有点变化,可是她非但没有变化,反而越见清瘦。
“孩子,已经没有了。”晏紫始终不敢看他,任凭他抓着自己的手,眼皮仿佛粘住了,就是不抬眼看他。
“是怎么没有的?”孟光沉声问。
心里却感觉被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以后再被人用脚在地上狠狠碾压。
他的孩子,可爱的,他和晏紫两人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却没有机会来到这世上。
“为什么?我不是说了让你耐心等我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他消失?”
他的眼神突然黝黑,好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发出的怒气要将她卷进去一起旋转消失。
沉默了半晌,晏紫用幽幽的语气回答他:“是上天注定的。他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提前给我做了预警”
“胡说。”
“我没胡说。”晏紫到了此刻,方才抬眼看他:“你被人砸伤脑袋的时候,我在电视里看到了,我既担心又害怕,当时就急得去找你,快到你公司的时候,路上又堵车得厉害,我只好下来,一路奔跑,跑到公司却看不到你人,问哥哥,才知道你被送到医院去了,我又慌忙赶到医院,当时你正在手术,我就在手术室外等。”
说到这,晏紫停下来,她想起那天的焦急,内心巨大的惶恐不安,孟光出事时她感觉天都要塌了,那一天的焦灼,是怎么煎熬过去的。
如果再来一次,也许她的头发都会急白的。
她忍住眼里的泪意,声音好像从云外天边传来:“后来,孩子就没了。”这几个字缓缓说出来。整个人却仿佛耗尽力气。
一瞬间,孟光仿佛苍老了十年,他怔怔的看着晏紫,她整个人都好像被悲伤笼罩,眼里含着泪花,要坠不坠,虽然没有大声痛哭,可是却更让人觉得窒息,完全不能呼吸。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力量渺小,觉得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方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和你说这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也许真的是宿命早已决定,你和我不该在一起。”
她停顿了下,又用很快的语速说:“现在,我要结婚了,以后请你,还是不要来打扰我了。”
说完,她就站起来,快速的转身离去。
离开的时候,她急促而匆忙,小腿被桌腿撞到,硬生生的发疼。
她也没作声,低头不看孟光,扭头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离去,孟光却喊不出来,到此刻,他还不相信她是真的要离开他。
他看着她仓皇逃走,眼睛慢慢的落在桌子边缘上的那个凹痕,刚才,她的手指就一直在轻轻抚摸着这儿。
他伸出手,也轻轻地抚摸那里,已经没有她手指的温度。
这凹痕就好像心里的伤痕,轻轻抚摸就能抚平吗?
到现在,他才觉得晏紫是真的要离开他,真的要嫁给别人。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他慢慢站起,失魂落魄的走出去。
公寓的楼下围着一大堆人在议论纷纷,旁边还有一辆救护车和警车,有医护人员从楼上抬着一个担架往救护车上送。
还有几名警察也走了出来,摇头叹道:“可惜,多帅的一个洋人,怎么这么想不开?”语气里满满都是惋惜。
白布蒙着死者,只是一个人形的轮廓,露出头顶几缕金色的头发和双脚。
他的心顿时仿佛被狠狠捶了一记。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他拼命推开拥挤的人群,嘴里拼命地喊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痛,频临疯狂的边缘。
管理员认出他就是出事房间的房主,于是连忙暗示警察,拦住周围的人,让开一条道路。
他走进担架,看着那白布下微微隆起的轮廓,却不敢动弹。手指在边缘上停留了好久,才颤抖地掀开。
周围发出一片叹息声。
Jay闭着眼沉睡着,又黑又长的眼睫毛安详地紧闭,他清秀如画的眉毛,高挺的鼻子还是那么栩栩如生,只有那苍白发青的嘴唇才让人觉得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