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是除夕夜，钟大哥，你怎么舍得丢下她一个人不管？”
“不是我丢下她，是她丢下我。这两天，她回娘家去了。”
“我说呢……。哎，钟大哥，这一回你是想要男孩呢？还是想要女孩？”
周婉娜的头一胎，为钟家添了一个长孙。当时，钟庭若高兴万分，在孩子做百日的时候，宴请了好几百个人，就连沈谨玉，都被邀请到场。
“嗯……”钟昌隆煞有介事地沉思了一会儿。“还是要个男孩吧。”
“难道，你不喜欢女孩？”
“不是不喜欢……”钟昌隆故意拖长了尾音。“只不过，如果是个女儿的话，万一生了个不漂亮的，便要担心她将来嫁不出去。但要是生了个特别漂亮的，就像你这样的，那么我可就更担心了。所以说，还是男孩好，省心。”
她忍不住噗哧笑了一下。然而笑过之后，留在心底里的，却是沉沉的郁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段时间里，你大哥也挺不容易的。你们的父亲突然出了意外，他一个人，又没有太多商场上的经验，就要一下子支撑起整个沈家来，不简单啊。”
“可惜，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来……”她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里来，沈俊威有多艰难，她当然是看在眼里的。几个月下来，他硬是瘦了整整一圈。
“好在，俊威他很有能力，就连我家那老头子，都对他刮目相看。只不过，嘴上不说而已。”
“是吗？”
“嗯，的确是真的。我跟我爸曾经不止一次地谈论过你大哥。但是，无论再能干的人，该有求于人的时候，就不要舍不得撕下脸皮。人嘛，要能高能低，能屈能伸。”
“钟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敏感地觉察到钟昌隆话里有话。“难道说，我大哥他遇到麻烦了？”
“嗯……”钟昌隆迟疑了一下。“麻烦嘛，倒是的确有一点。”
“什么麻烦？！”她赶忙问道。
“资金上的问题。”
“资金上的问题？很严重吗？！”
她真的紧张了起来。到底是什么问题？连钟昌隆这个外人都知道了，为什么她一丁点儿也没有听说呢？
“目前，还能再支撑上几个月。但是，这个问题要是在这几个月里不能解决的话，你们沈家开的那个德利公司，恐怕，就真的会有大麻烦了。”
“到底是什么事？！”她搭在钟昌隆右肩上的左手，下意识地用了一把力。“钟大哥，你快跟我讲讲！”
“是银行贷款。你们德利公司，在花旗银行里有长期贷款。但是再不到半年，贷款就要到期了。按照德利公司目前的状况来看，除非处理掉一些资产，否则，是还不出那笔贷款的。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更新合约，续借贷款。然而要想续借贷款，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原先，你父亲身体好的时候，凭着跟洋人的关系，只要在背后稍微疏通疏通，这续借贷款，倒并不是一件难事。只不过……，嗨，人走茶凉啊。现在，恐怕花旗银行，不会买沈家的帐了。谨玉，我这样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我不会的。钟大哥对我实话实说，我怎么会生气呢？”
关于在花旗银行贷款的事，沈父曾经在饭桌上跟沈俊威争论过许多次，所以，她也略知一二。原先，德利公司是准备专门筹划出一部分资金用来偿还那笔长期贷款。可是，看到上海滩上的房地产越炒越凶，沈父动心了。他想趁着房地产仍在涨势之中，再去收购进几块地皮来，然后建造几座高级公寓，就像海格路上的那一幢，将来可以谋取更多的利润。
当然，赚取利润是有风险的。沈父想要挪用那笔偿还贷款的资金，用来购买地皮，自然不会没有想到贷款到期时会还不出钱来。但是当时的沈父，凭着与洋人多年的交情，自负贷款到期之后，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银行里续借。
然而，人算总不如天算。没想到，夏天去了一趟莫干山，他竟然差一点把命给丢在了山上。
当时，沈父决定孤注一掷的时候，沈俊威就坚决反对。可惜最终，也没能劝说得了沈父的一意孤行。如今，买下来的那几块地皮上，已经砸下了大把的资金用来建造新楼。现在，哪怕是想把那几块地皮给卖掉，也已经为时太晚了。这么做，只会赔上更多的资金。唯一的出路就是，继续借钱，继续造房子。待到房子租出去之后，资金困难，便会逐步得到缓解。可是要想继续借钱，谈何容易？！
“钟大哥，难道，我们沈家就无路可走了吗？”
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沈家的生意，状况竟然会如此得糟糕。突闻此讯，她差点急出眼泪来。
“放心。路，还是有的。”钟昌隆赶忙宽慰道。“只要找个有头有脸的人来做担保，续借贷款这一事，相信还是行得通的。”
“找人做担保？”
“对。所以我刚才不是说，该求人的时候，就要学会低头。”
“可是，我们沈家现在这个样子，会有谁愿意做担保呢？”她皱着眉头嘟哝了一声。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钟昌隆意味深长地说道。
“钟大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钟昌隆。
“不！当然不是我。”钟昌隆立刻摇头否定。“我在上海滩上算得了什么？不过，如果是我家老头子的面子，估计花旗银行，不会不买的。”
“钟老板？可是，无缘无故的，钟老板会答应我们沈家吗？”
“也不见得就是无缘无故嘛。”钟昌隆像个大男孩似的，调皮地冲沈谨玉挤弄了一下眉眼。
“说不定，咱们两家，将来能做亲家……”
亲家！她怔了一下，一不小心，踩到了钟昌隆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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