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以来,京中各处张灯结彩,歌舞升平,更不用去说紫禁城内的那番繁忙景象。嘉庆皇帝的诞辰万寿节,就要到了。
那日在关府遇上郎天祁之后,胡潇玉就再也没敢去佟府,心神不宁地在家里躲了几天。
其实,这几日郎天祁也根本没有去佟府。时值万寿节,作为乾清门侍卫的郎天祁,自然是少不了每日往宫里跑。天天起早摸黑的,倒是把他给忙坏了。自打上回向郎母提出休妻一事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踏进傅亦茹起居的东院东厢房一步,一直睡在东院正房内或者墨竹轩,生活起居除了雪晴等两三个贴身丫鬟服侍之外,不许任何人插手。
而胡潇玉这边,郁郁寡欢地在家窝了几天之后,终于被关父觉出了异样。
“潇玉,这几天怎么也没见你去找佟小姐?”吃晚饭的时候,关父问道。
“万寿节就快到了,佟府一定有许多正事儿要应酬。我不想去给他们忙中添乱。”她平声静气地回道。
关父一听,觉得她说得也在理儿。顿了一会儿之后,他继而说道。
“明儿个就是万寿节了。要不,爹带你出去逛逛。”
她垂眸迟疑了一瞬。说实话,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做任何事情。于是,她开口应道。
“爹,不用了。”
“潇玉,外面那么热闹,还是出去看看吧。”
尽管不知道他的这个宝贝闺女儿为何这几日会如此闷闷不乐,但是关父心想,只要带她出去走走,看看热闹,兴许她就不会那么心烦。
不忍拒绝关父的一片心意,她沉思片刻之后,终于点了个头。
次日十月初六,嘉庆皇帝的万寿节。
晌午过后,关父从衙门里归来,将身上的一袭官服换下之后,便带着胡潇玉和两三个下人,一起出了门。
京城各处,这些日子,为了庆贺万寿节,各大街道均被彩画以及布匹给包装得绚丽多姿。除此之外,沿街还搭上了无数的彩坊,戏台,灯楼等等,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携着小凤,胡潇玉漫步走在关父的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街道两边让人眼花缭乱的彩廊灯棚,和戏台上正上演的各色南腔北调。郁压了多日的心情,好似也舒展了几分。不自觉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多日不见的笑容。
可是,这丝笑容却在瞥到不远处的一个高大身影时,骤然黯淡了下来。
尽管那个人侧着脸,与身旁几个人正在谈笑风生,可是她可以断定,那个人,正是她这些天来避着最不敢见的人―――郎天祁。
瞬间,她停下脚步,背转过身,生怕郎天祁看到自己。身旁的小凤,看到自家小姐突变的脸色,有些诧异地问道。
“小姐,您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停滞了片刻之后,她挪动脚步,凑到关父的身后,轻声说道。
“爹,咱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好。”
关父倒是也没有多想什么,欣然答应之后,举步便往前走去,却没成想,偏偏走向了郎天祁的方向。
“爹~!”
她吓得连忙出声止住了关父的脚步。
“怎么了?”
关父回过身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模样。
“我,我想去那儿看看。”说着,她朝相反的方向胡乱一指。
“去就去呗。”
关父笑着说道。刚才她那声爹叫得大惊小怪的,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
听得关父答应,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是郎天祁就在不远处,所以她毕竟还是有些担心,于是,也顾不得关父,便自顾自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然而,她刚走出去没几步,只听得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关大人~”
她的心猛然一沉,僵住了脚步,僵住了身子,钉在原地,不敢转过身去。
“哟,这不是郎大人吗?”
关父正要拔腿追赶莫名其妙快步离去的胡潇玉,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不由得转过身去,有些吃惊地看着来者。
“怎么这么巧,在这儿遇上了郎大人。”关父说着,紧忙举手作揖。
“可不是嘛。怎么,关大人这么有闲情逸致,一个人出来逛?”
郎天祁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一边越过关父的肩头,望着不远处那抹娇柔但却倔强的背影。
“噢,下官今日是带着小女一起出来的。”
说着,关父转身寻找胡潇玉,却看见她背着身子站在不远处,一动也不动。心中有些纳闷,关父便喊道。
“潇玉~,快过来。”
听到关父的喊声,她不由得紧皱眉心,却也没法子,只好垂着头转过身去,一步一蹭地挪回到关父的身边。
“还不快快见过郎大人。”见到她的一副磨蹭样,关父忍不住开口催促。
“郎大人。”她轻轻地叫了一声,给郎天祁道了个万福。
“潇玉小姐。”
郎天祁紧紧地盯视着她低垂着的眼帘。那日在佟府回廊,一时情急说了那番话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可是,当日她漠然离去的背影和淌在她脸上的两行眼泪,直到现在还让他坐立不安。今日碰巧在大街上遇到她,他很想知道,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于是,他将视线转向关父,开口说道。
“关大人,郎某想请关大人和潇玉小姐吃一顿便饭,不知肯否赏光?”
什么?!这位郎公子居然要请他们父女俩吃饭?!关父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这怎么使得?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下官怎么能让郎大人破费呢?”
“噢?这么说,关大人是不肯给郎某面子喽?”
郎天祁似笑非笑地说着,眼中透出的犀利,让关父感到一阵似曾相识的颤栗。
“不,不,郎大人可千万不要误会。”关父忙不迭地分辩着,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只是……”
“既然如此,那就请随我来吧。”不等关父把话说完,郎天祁不容分说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再给关父任何反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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