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说你啊，谨玉，”钟翠琦又开口说道。“自从芷若来了之后，你就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来找我了。特别是二月份过年以后，除了上课之外，你主动来找我说话的时候，真是少得可怜。”
说着，钟翠琦故作几分生气似的，噘了噘嘴巴。
沈谨玉尴尬地别过脸去，没有吭声。
身边男人的视线，犀利地，在她脸上逗留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转向别方。
桌子对面两女一男的这番对话，尽收在沈俊诃的眼底。
落座之后，他就一直在暗自观察着沈俊威与沈谨玉两人的神色。两个人，都表现得非常冷静。只是，冷静得有些异常……
几个服务生端着盘子，一路悄无声息地进到房中，在各人的面前端端正正地呈上了第一道菜。
一顿聚餐，吃得其乐融融。
除去，沈俊诃时不时投递过来的复杂目光。
除去，沈谨玉与沈俊威之间近乎冷战般的僵持。
除去，沈母像是安慰似地不断轻拍着沈谨玉的手背。
除去，钟昌隆那个完全不知情的外人脸上流露出来的自以为是的笑容。
的确，一顿聚餐，吃得其乐融融。
当第一道菜摆在她面前时，她还在心里巴望，巴望钟翠琦不要再跟她说话，省得她胆战心惊地去面对身边的那个男人。
然而，当最后的甜点和咖啡被端到跟前时，她不禁冷冷一笑。
她的担心，竟是多余的。
一顿饭下来，不仅钟翠琦再也没有顾得上跟她说话，就连身边的男人也像是把她当作透明似的。
除了刚进来时他那句莫名其妙的问话以外，之后的两个人，再也没有交流过一字半句。
包房里，飘溢着浓郁的咖啡香气，让人暂时忘却：其实，咖啡的味道很苦。所以，要又加糖又加奶的，来掩饰它的苦涩。
不知何时，话题谈论到了钟昌隆又在怀孕的妻子―――周婉娜。
“什么时候生呀？”沈母问道，满脸由衷地羡慕。
“再有两个多月。”钟昌隆一说到他的老婆，脸上的肌肉就会自发地松弛下来。“这次也一定是个儿子，整天踢我。”
“踢你？怎么会踢到你？”
坐在钟昌隆身旁的沈俊诃虽说与他不熟，听闻此话，却也忍不住问道。
钟昌隆自知失言，傻呵呵地笑了几声，没有作答。可是，却有人把话接了过去。
“俊诃哥哥，”钟翠琦说道。“你才不知道我大哥呢……”
自从对沈俊威直呼名字以来，在钟翠琦嘴里，沈俊诃的称呼也逐渐由“沈家二哥哥”演化为“俊诃哥哥”。沈谨玉暗自在想，若是钟翠琦真的嫁给了沈俊威，那她岂不是又要再度改口，改称沈俊诃为“俊诃弟弟”了吗？
钟翠琦瞟了一眼脸上微微泛红的钟昌隆。钟昌隆冲她瞪了一眼，她一扭头，装作没看见，然后说道。
“我大哥每天回家，就围着婉娜嫂子的肚子转，又是亲又是抱，他还巴不得被她肚子里的儿子多踢几下呢。”
“小孩子，不要乱讲话。”钟昌隆讪讪地说了一句。
桌上，传来一片笑声。
沈谨玉也笑了。至少，她以为自己笑了。
沈俊诃抬头看了一眼桌对面的沈谨玉和沈俊威，意外地发现，面前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嘴角轻轻一扯，看着似笑非笑，然后即刻淡去。
“男人啊，还是应该早点成家，然后才能专心立业……”这番别有用心的话，出自钟太太之口。
“钟太太说得对。”沈父很识时务地将话接下，然后看向沈俊威。
“俊威，你看人家钟大少爷，不过就比你大个五六岁，不仅事业有成，而且都快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
沈俊威只是微微一点头，没有吱声。
“嗨，什么时候，我也能像钟老板这样有福，可以子孙绕膝……”
沈父说着，拍了一下自己早已站立不起来的膝盖，轻叹一声。
饭局已接近尾声，终于触及了这次聚餐的真正目的。
一年前与蔡家的那次聚餐，又浮现在沈谨玉的脑海。
那一回，她就对自己说，放手。
尽管，那时候，她和沈俊威之间什么还没有发生。
这一回，她依然对自己说，放手。
然而，两人之间却已发生过太多：吻过，爱过，相许过……
“姆妈，你不要瞎讲……”不知为了什么话，钟翠琦朝钟太太娇嗔一句，脸上泛着小女人专有的红晕。
“怎么，我这不怕天不怕地的小女儿，居然晓得不好意思了。”钟庭若朗笑一声，拿自己的女儿消遣。
房中，一片融融暖意，映衬着户外明朗的五月天。
只是，再极致的暖意，也融化不了此时沈谨玉心中的冰天雪地。
心，痛不痛，早已不晓得了。只有那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将她的血液彻底封冻。
众人的谈笑声中，只见沈谨玉凑到沈母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沈母拉着她的手拍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头。
“对不起，我家阿玉头跟她同学约好有事情，所以她要先回学校去。”
沈母说完之后，沈谨玉拿着自己的手提包站起身来，歉意地跟在场的众人打了个招呼。
“小玉，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沈俊诃说着，也想要站起身来，却被沈母在手背上按了一下。
“不用了二哥，我自己叫车子回去。”说着，她已走到了房门口。
“阿玉头，来，这些零用钿给你。”沈母说着，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来。
“谢谢姆妈。”
“路上当心点。”
“嗯，晓得了。”再度环视了一下房内众人，她消失在了门外。
沈俊威怔怔地盯着房门口，如同刚才看到她来的那一刻。
没想到，分隔了三个月之后，只在一起待了两个钟头，交换了一句话，她就又走了。
与来时一样，走的时候，她也没有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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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二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