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夌从回廊上信步而来。
涯早预料到,不过还是表现出惊讶:“岛主您为何会来?”
水球被芙夌握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岚儿大婚,我岂有理由不来?”
他神情诡异的看了看帷幔里模糊的脸庞,末了微微颔首。
芙夌也不语。倒是小蛇似乎对涯提起了兴趣,突然从水球里钻出来,迅速的在涯的脖颈上盘绕了一圈,涯只觉得一阵冷意,待回过神来,小蛇已经钻回水球里。
“才出来几天,就不知道规矩了?”芙夌冷冷的对小蛇说了一句,“副将是自己人,你怎么能袭击他?”
旋即,涯的脖颈竟有一片黑沉在逐渐蔓延。他伸手碰了碰被小蛇咬伤之处,忽的一痛。
“岛主!”涯不禁失声喊道。
芙夌嫣然一笑:“副将别担心,你术法习得不差,这毒物暂且伤及不到你,等到岚儿大婚后返回陆桑,我便会给你解药。”
涯顿了顿,紧张的神色终于微有缓解,“多谢岛主。”
“哦……”芙夌似乎想起一事,转而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到时候,我会将絮的解药一同拿去。”
“姐姐?!”他慌张的抬起头,然而芙夌已经放下帷帽上的黑纱,折身朝芙岚走去。
一袭白衣闯入眼帘。
木蝶放下手中的红烛,朝她行礼:“木蝶拜见岛主!”
芙夌没有答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盯着芙岚一笑:“总算肯听我的话。”
“不过希望姐姐再答应我一个条件。”芙岚并没有不悦,他试了试喜袍,显得很满意。
“你说。”
“能娶公主是何等荣幸的事,不过……”他啧啧叹了一声,片刻后才慢悠悠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要纳妾。”
芙夌猛地一震,顷刻拍案而起:“不可!”
按照陆桑律法,一夫不可二妻,在陆桑子民的眼中,纳妾是极为可耻之事。就连权贵门阀向来也只有一位女主人。
木蝶也不禁震惊,悄悄对芙岚摆了摆手,示意他停止这个话题。
然而他却冷冷一笑:“为何不可?”
“陆桑不曾有这样的先例!”芙夌脱口而道。
室内的温度骤然急剧下降。良久,芙岚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姐姐你居然还会在乎先例!?你不是已经打破了先例?先例这东西,在姐姐将我推上少主之位时就已经不存在了罢?”
“芙岚!”肆无忌惮的笑声片刻被芙夌震怒制止,“闭嘴!”
他收住了笑,但并没打算将话咽回肚子里:“先例?先例是芙氏与无名氏交替掌权,而你呢?却想独揽大权!”
“陆桑的所有律法从我开始,你不能纳妾,大权也不能交到无名氏手上!”
她一扬手,将小球放置到肩上。转身走了出去,丝毫不给芙岚再多说的机会。
他嗤笑一声,将喜袍脱下甩到案上。
“少主,吉时定在申时三刻,你这会儿也该准备了!”
“准备?还要准备什么?我人到这里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到时辰了叫我!”
“少主对这桩婚事……”
“很厌恶!”芙岚看着她,直言道,“不过你也知道,我反抗不了姐姐。”
“那方才少主所说的纳妾之事……”
“我反抗不了她,我还不能气气她?”芙岚背过身摆了摆手,“走了,我先去睡一觉。”
皇帝圣旨下得突然,东宫从接到旨意那天开始便忙得不可开交。但再怎么忙,都比不过找不到太子人来的事大。朱儿随手拦住侍女:“太子殿下人呢?”
“不知道。”侍女还捧着贡礼,急忙退下,“朱公公奴婢先忙去了。”
朱儿蹙了蹙眉:“去吧去吧。”
明明方才还跟他试着喜袍,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这是怎么了?”微微不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朱儿猛地一僵。
“问你话呢。”华服女子从朱儿身后绕过来,盯着他道,“太子殿下大婚,你不伺候着,跑来这儿转悠?”
朱儿硬着头皮行了个礼:“回赵良媛,太子不见了。”
“不见了?”赵良媛却讥笑道,“该不会又去花楼了吧?诶,这大婚的日子,殿下还是一点都没变。”
朱儿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赵良媛觉得无趣,望着东宫一片火红原本情绪并不好,不过听到陈煜不在东宫的消息,不禁捂嘴一笑:“我们这几位良媛新婚当日独守空房也就罢了,谁叫我们身份比不得人,不过,太子妃殿下看来也难逃此劫。”
“赵良媛哪儿的话……”朱儿唯唯诺诺的应承她。
她又笑了一会儿,总算走开了。
但被她这么一提醒,忙得晕乎的朱儿才猛地一敲脑袋——花楼?说不定太子还真的是去了。
正欲出门。东宫的侍女却跑过来拉扯住他:“朱公公,燕淑楼来信,说奉太子之命,让您前去救驾。”
“救……救驾?”
侍女郑重的点点头:“那几个江湖人不知太子身份,正在燕淑楼跟太子动手呢……燕淑楼的琴妈妈劝过那几位江湖人,可他们一口咬定太子今日大婚,不可能还跑到燕淑楼去**,还嚷嚷说太子冒充皇族身份,要报官呢……”
“报什么官!今日太子大婚,别让事情闹大了……”朱儿双眼一瞪,咬咬牙拔腿跑出去。
陈浚今日穿着一身朱红袍服,衬得他面容上多了份温煦。来到回霂宫时,陈璇已经换好了喜袍,正等着陆桑少主前来迎亲。对她忽然转变、甘愿与陆桑少主成婚的态度,陈浚虽然奇怪,但也并不打算打探什么。他来此不过是想来看看即将出嫁的堂妹罢了。对于这个堂妹,他心存着一丝愧意。毕竟把她推向陆桑洲的那只手,有他一半之力。
大老远便听到陈璇不满的怒喝接连不断传出。
配饰一件一件被她摔在地上:“本公主今日大婚,你们就挑这种货色!”
“奴婢该死……”端着头饰进来的侍女一脸惶恐的跪在地上,陈浚进来时,嫣儿正一件件的又捡起来。看见她猛然跪下:“参见怀瑞王!”
陈璇拧了凝神,片刻后笑语盈盈的朝他走了过去:“王兄你说,哪一对耳坠才衬我?”
陈浚视线一转,朝妆案走过去,拾起那对藏在金灿中的玉坠,递给她。
陈璇展颜一笑:“还是王兄明白我。这些东西,我都不喜欢。还有这衣裳,这么殷红的颜色,真难看。”说着嫌恶的拽了拽身上的红装。
陈浚任由着她:“喜欢什么便是什么。”
“可景贵妃说一定要这样喜庆才好。”顿了顿,又问道:“王兄什么时候才会娶王妃?”
显然,这个话题是他最不想提起的,虽然怒意没有表现在脸上,但陈璇从他阴寒的双眸中已经意识到不对劲,随即岔开话题,谈着谈着,她却忽然问了一句:“楚徽宫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么多侍卫突然重重把守,当然会好奇。”陈璇看见他转瞬冷下的眉目,解释道。
陈浚沉吟片刻,居然点了点头:“是。”
“你这么快就告诉我了?早知道我刚才就问了……”
“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他打断她的话,“放弃想要窥探楚徽宫的想法,那里并不是你可以随意过问的。”
一股杀气从他目中掠过,这并不仅仅是他平日里摆出的那副冷峻神情,而是在战场上杀敌才会有的凛冽杀机
陈璇旋即安静下来,捏着玉坠的手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疼。
“依照国礼,你本该七日后就随陆桑少主离开江淮,但皇上舍不得你,所以特别下旨让你们多呆几个月。”陈浚话锋一转,提到了婚后的事。陈璇淡淡应了一声,对着铜镜将耳坠戴上。
等陈浚离开之后,她却又把它摘了下来,然后从妆案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楠木锦盒,打开,将里面一对火玉耳坠拿出。
回霂宫里的红色淡淡的映照她的面颊,嫣红如晚幕。
然而今日所有的喜悦仿佛都靠近不了陈浚,即便在这样普天同庆的日子中,埋在这个年仅二十八岁的亲王双眸中的,仍然只有一个又一个阴谋。
这也许就是活在高处的代价。
快乐和自由,就是他要付出的东西。
从回霂宫离开后,陈浚没有前往东宫,而是从皇宫出来拐入了宫外连座的别苑。
整个西南别苑陷入一场由羽骑引发的僵持!
江昭叶立在窗边,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宫,心中五味杂陈。
回想起萧灵玥转身前的那一个笑容、那一番言语,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走到崩溃的边缘。但他另一面也很明白,在面对着皇权威压之际,他不能崩溃,他还有许多事要完成,他要迎娶萧灵玥、要继承西南王位!
可今日未婚妻要与别人成婚,他却被困此处,像一个囚犯一样被关押着。
“王爷为何还未回信?”他低声喃喃问了一句。
“从江淮快马加鞭送信回西南,大约也要六、七日,再加上回程,只怕也要半个月。”自从李束逝世,跟随在他身边的将守便换成了眼前这个年纪仅仅十七岁的韦录!
江昭叶听到回答,算了算时间,眼里的希冀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扶住昏昏欲睡的脑袋,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而接下来又应该怎么做。
就在此时,有一个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步伐迈得坦然平稳,就像在自己府中一样,丝毫没有打搅他人的愧意。
韦录张着嘴巴,看着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羽骑统帅,惊诧的忘了行礼。
他数日前的雷霆手段可谓震慑了西南别苑,但这一刻他却对着他们浅浅一笑。
那笑容里毫无传闻中所说的冰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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