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尤,在安妈妈发现我之前。我就告诉自己,如果我在海岛上活不过三天。那么,死在那片海里,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她忽然在黑暗里一把死死地抓住了裴圣擎的手,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别说了,裴圣擎你别说了。”
身后的裴圣擎微微抬手,在黑暗里摸索上她泪水涟漪的吝脸,一边擦拭着,一边自嘲般笑了,“尤尤你看,这便是我爱你的方式。现在你又多了一件可以嘲弄我的事情,是不是?”
她在黑暗里拼命摇头,挣扎着在男人的怀里翻过身,双手摸索着攀上男人的脖颈,死死地搂着,“裴圣擎,不是那样的。不是的......”那一刻,她多想告诉身边的这个男人,他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压根就不是自己的母亲。
她更想要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父亲和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他的亲生母亲,一定怀着对他莫大的爱,才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被自己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告诉他,水青辞根本就不是他的母亲,他的生母另有其人吗?
告诉他,他那么多年的坚持其实就是一场笑话。让他崩溃,让他陷入自己对死去父亲的质疑,和对另一场真相的追逐,继续痛苦吗?
而事实上,不管真相是怎样。母亲水青辞,都要对今天他的结局负上一定的责任。若是当年母亲没有离开裴家,那么他的父亲,也就不会因爱生恨,在自己儿子的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所有的事情,也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而母亲之所以那么多年没有离开,原因,便是她。
说到底,被这张网套住的人,谁都逃不开。
她的手,用力地将男人的脖颈搂紧几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只知道当年他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如同尖细的针尖一般,刺在她的心里,心疼不已。她埋在男人的脖颈里,低低地哭了起来。
“裴圣擎,我知道你心里疼,我知道你难过,你疼。可是他们都走了,他们都已经死了。求你了,不要再这样折磨我折磨你自己了,好不好?阿圣,我们都放下,好不好?”
男人的胸膛冰凉,落满的都是她的眼泪。他在她极致的哭泣里低头,冰凉的吻,一点点散落在她的脸颊上。似是无声的亲昵,更是持久的抚慰。原本疼痛的心,奇迹般地因为女人的眼泪,而渐渐地有了被修复的痕迹。
“尤尤,你要我们放下,要我放下,你呢?你能放下过去的一切,跟我重新开始吗?”他知道自己卑鄙且小人,在怀里的女人最脆弱的时候,固执地想要知道答案。他在她越发激烈的哭泣里,大手微微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
他们的孩子。
“还有他。”
有冰凉的眼泪,“啪”的一声砸在男人的肩头。伴着女人的哭声,她靠过来,紧紧地缠住男人的脖颈,低低地喊了一声。
“阿圣......”
她睡着了。
微微蜷缩着双腿,双手交叠着放在脸颊一侧。暖色的灯光下,隐隐地还可以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裴圣擎微微弯腰,将她蜷缩的双腿缓缓放平。见她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不舒服的痕迹。这才微微起身,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了自己的睡袍。
与此同时,大厅的门上传来细微的动静。他又侧身看了床上的尤茗鸢一眼,这才敛了眉目,转身走了出去。
上了二楼,中间的房里亮了灯。到了门外,裴圣擎微微眯着眼睛看,果然有人正等在里头。
见他进去,来人甚至不等裴圣擎坐稳,一双锐利的眼睛,已经直直地看进了男人的双眼里,“如今你做的事情,我真是一点都不能理解了。”来人说着,将手里的一沓厚厚的资料和照片,手一甩,便直直地仍在了裴圣擎的面前。
毕竟是长辈,裴圣擎不发一言,低头将那些资料来来回回看了个遍。伴随着他翻阅的声音,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比起前一刻的震怒,老人的声音里显然多了几分温润。他看着裴圣擎平静的眉眼,总是试图说服她。
“擎儿,你不会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吧?”
裴圣擎的视线,还专注在眼前的照片上。
他和尤茗鸢去了安妈妈的民宿,尤茗鸢跟海儿亲密交谈。抬头跟他对视的那一个片刻,便被跟踪的人给正好拍上。
角度刚好,被定格的,顿时成了男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面前的老人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只是看着照片不说话,便皱着眉头试图打断他,“擎儿?”
话音落,却见裴圣擎忽然勾起嘴角轻声笑了起来。
老人不解,看着裴圣擎唇边越发明显的弯曲弧度,不由得眉间一跳。
“拍的真好。”
老人猛然看去,却见裴圣擎顺手将那照片踹进了自己手里。
“擎儿?!”老人一见情势不对,怒从心来,站起来朝着桌子狠狠一拍。那桌子根本禁不起老人的这么一折腾,当时便晃荡了起来。但这些,却不足以平息他胸腔的怒气。他的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甚至有些铁青。
“你真的对尤家那女孩动了真心?!”说完却是老眼一瞪,胸中怒气勃发。
“我一早就提醒过你,跟尤家的孩子,动什么,别动感情。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是想要让你的父亲在九泉之下......”
话没说完,却被裴圣擎瞬间接了过去,“九泉之下,死不瞑目是吗?”
裴圣擎的手上还揣着照片,眉宇间一点阴气乍现。他看着对面冲着自己冷眉冷目的老人,一瞬间疲惫感从心里窜了上来,“安叔,你跟我爸。心里想的,从来都只是让我不要丢了自己心里的仇恨对吗?”他说着,那声线忽然冷了下去。
仇恨,复仇。
从他稍稍懂事,他的父亲,和眼前这个他一度尊敬的叔叔,便开始不断地给他灌输仇恨的思想。而他,便在那些自己被抛弃的仇恨里,慢慢长大。继而,变得坚强,强大,目中无人,且暴戾张扬。
唯有那么一个人,会哭着,一直一直在他的耳边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