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神秘邪少 > 捉奸在床(2更)全文阅读

施一寒微微喘着气,胸口缓缓起伏,挣脱开连凯瑞并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告诉狗的主人,账先记着......”依然恢复了戏谑漫不经心的语气,但里面的力度连却听得清清楚楚。转身,拉着韩小欣的手往外走。

还没走出酒店大门她便挣脱开他的手,“今晚,很谢谢你,我要先走,不用送了。”眼睛里没有眼泪,换做任何一个女子,经历刚才猥亵不堪的场面都想着要找个怀抱好好诉一番苦,她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扯扯嘴角拉开一个笑容便算了。

生命是一条无终止的路,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奢华迷幻,灯火璀璨,一切一切都与她无关,最后走得是真的累了,在公车站巨大的广告灯牌前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人流,那双曾经流光溢彩的眼睛呆如鱼目。恍然间,一个黑影挡住了她的整个视线,“怎么不走了?”说话的人喘息得厉害,扶着手杖都像是站不稳的样子。

“这鞋把脚弄得好疼,累了,走不动了,得歇歇。”笑笑,低头看着脚腕处被磨破了皮,走着的时候不觉,现在才发现是疼的,一整层皮磨去了,怎么会不疼?

“既然不合穿,为什么不肯脱下?”他扶着手杖缓缓蹲下,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左腿上,倾斜着颤抖,额上的汗顺着脸颊留下,细细凝望着她那沁出血水的脚腕,一阵心疼。

“我喜欢它,爱它啊!觉得没有它就不行了,而且那么昂贵,代价太大了......”她喃喃自语,代价太大了,再疼再多伤口,她不能脱也不敢脱,因为脱下来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你究竟是因为爱它,还是因为昂贵代价而把自己困住了?”他仰起头,看着她背着灯光落寞的脸,一阵叹息。“你爱的是邬安皓,还是那些不可挽回的岁月?”

“无论爱的是谁,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桎梏架在身上,脱不下来了。

他一只手帮她解开鞋子的纽扣,“这个世界上漂亮舒适的鞋何其多?何必委屈自己的一双脚?”

她瞪大了眼睛,他的话犹如钢针一般钉入她的脑子里,只觉得一阵心酸涌上心头,顿时无法控制般想要往外宣泄,“我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罢了。他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凭什么就应该被他们践踏?”戴着别人给的枷锁活了十年,努力输尽一切后仍然无果,凄凉沁透心扉,再怎么倔强地忍着也终究崩溃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他的脖颈,没有力气再做任何一个动作。

稀薄空气中她断断续续的抽噎最终化成嚎啕大哭,揪着他心口的衬衫,完全没有办法压抑,她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这般哭过,从来都是偷偷地,静静地搂着自己影子,如今的他即使只是**大海中的一根水草,她也绝不放手。

“我爱着一个人,只想让她爱哭便哭,爱笑便笑,委屈谁也不会委屈她。”他没出声,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她的手就像揪着他的心一般,连呼吸都是痛的。

最后她哭得蜷缩成一团,连声音都没有了,空气中只剩下抽噎,他依然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扯扯嘴角,声音勉强地说,“再这样蹲下去我不担保待会能不能站起来。”

她的手圈着他的脖子,几乎整个人都靠向他,慢慢地松开手,施一寒站起来的时候浑身都疼得几乎失去知觉了,脸色煞白地吱牙揉了好一会的腰才缓过来,左腿麻木只能挪动一点点。再看一眼蹲着一动不动的韩小欣,没有血色的嘴唇扯开了个自嘲的弧度,“你不是还想我抱你回去吧?”手杖在她面前拄了拄地面,敲出声音。

她抬头,睫毛膏,眼线什么的都被泪水化开了,嘴唇哆嗦着,青紫青紫的,“我肚子疼......”声音低得都几乎让人听不见了,其实是真的疼,小腹胀痛的厉害,只是刚才一直把心思放在伤心上罢了。

他扯她站起来,“去医院。”声音强硬。她不依,又疼得说不出话来,又开始哭,越哭越大声,“不去医院,不是那个痛......”他本就站不稳,被她扯了个踉跄,旁边路过的人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看着像是男的要女的去打胎,女的死活不肯......”他的脸尴尬的一阵红晕,在耳边轻声哄着,“先去看医生,好不好?”

韩小欣捂着肚子,听着他的话又是一阵挣扎,“不去......不去......都说是那个疼咯......”疼得是咬牙切齿了,最后的那个声音特别大,他拉着她的手,好像听懂了,傻瓜似的愣着。旁边的路人声音继续传进他耳朵里,“这男的仪表堂堂没看出来这么没人性......”皱皱眉,闭着眼睛,头大如斗。

夜幕中,她又回到大学刚到这里时,傻傻地坐在港汇的阶梯上俯览着徐家汇的路口,第一次踏足大城市,看着下面不断地溜过杯光烛影华灯溢彩的车流,只觉得如家门前大雨搬家的蚂蚁一般,慌忙而又暗含秩序;灯光炫目的花花世界,想着某年某月不知道拉着谁的手在一个个华丽的橱窗前徘徊,笑语满地;

白天黑夜地翻山越岭,和谁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得腿酸脚麻都决不罢休......黑暗中总是断断续续闪过零星的片段,她无力挣扎,腹痛如绞,身体僵硬冰冷,只能嘤嘤呜呜地说了些自己也听不明白的话。

迷迷糊糊中好像谁哄她喝下了什么,丝丝甜蜜从喉咙滑进心间,开始觉得暖和,连时时揪动神经的腹痛也开始慢慢缓和......

躺在床上的韩小欣挪动了一下身体,周围被暖和的气息包围着,只是觉得舒服,脸不经意地摩挲过被子和枕头,滑如丝般的质感。

后来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被子又暖,口干舌燥地醒了。她家离公司不近,平时上班要提前差不过两个小时起床,生物钟也比常人早。

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漆黑一片,傻眼了,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努力地拉回昨晚的记忆,只记得施一寒半扶着疼得快脱力的她上车......然后是进电梯......

偌大房间只有昏黄的小壁灯发出唯一的光源,她赤脚踩在实木地板上,没有地毯脚心还是暖暖的,估计已经升了地暖,其实这个季节,还没必要用得上地暖吧!

走近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外面的光穿透双层玻璃射进室内,她半眯着眼好一会才能适应光差,刚才的窗帘密不透光给她造成了仍然是黑夜的错觉,看一眼落地窗外,晴朗天空下,陆家嘴长长的车流如蚂蚁般映入眼底,已经是大白天了。

看着景观,只觉得位置似曾相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上次她趴在施一寒肩膀哭后,他回来换衣服的那间房子。

转头扫了一眼,卧室很大,偌大的空间中却只有床,连张椅子都没有,空荡荡的,又是黑白色调为主,显得冷清。

洗盥间和卧室是全开放空间,仅仅用玻璃分隔开来,整个房间有三分之二的墙壁是玻璃,对着外面空荡荡的天际线,视野异常开阔。洗盥间的旁边应该是衣帽间,她的近视眼眯着眼睛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排排整齐的衣服。

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出去,外面比卧室更暖些,为清冷的空间添了几分慵懒。客厅没有窗帘,一片亮堂堂,地上散落着些文件夹和杂志,茶几上的本本屏幕还亮着,扫了一眼都是英文,大略就是些道琼斯指数,纽约证交所综合指数,经济数据一类的东西。大沙发上堆满了凌乱的靠垫和抱枕,昨晚那件沾满她口红眼影的衬衫换下来就搭在沙发上......

阳光穿透云层,一束束打落在阳台上,他的发梢被镀上一层金黄,为什么沐浴在阳光中的人看起来会冰冷得僵硬,他没有拄手杖,双手撑着阳台的护栏扶手站得笔直,抬头望着天空。

她走近,目光触及他眼神中空洞的怅惘,愣了一下,“看什么呢?”头顶上飞机划破天际的声音震动着耳膜,抬头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飞机已然入了云层,只留下长长的尾巴。其实他又有什么好惆怅的,握住世间繁华。

就只拿这个楼盘来说,帮水娟收集资料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留意过,广告上打着“君临天下的优越感”。座落黄浦江70度转角处,在这个阳台可以把全上海最有价值最繁华的景色尽收眼底,四十四楼的高度,连天空都触手可及。

他才察觉她在身旁,断然收回目光,神情与刚才判若两人,撑着护栏的手暗暗用力,笑笑挪动了一下酸麻的左腿,“我还以为你要睡到今晚呢!”

“还要上班呢......”她忽然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盯着自己的脚丫看。

“上班也先去照照镜子吧,这幅模样甭想从我这门出去......”他看看她的脸皱眉,一脸厌恶的表情伸长手去够不远处的双拐架在腋下,先她一步,走向客厅,仿佛她有多丢他的脸似的。

“能不能给我双拖鞋穿啊?”光着脚丫在人家家里逛荡影响总是不太好吧,虽然她在他面前早已没有形象可言了。

他的身影顿了顿,声音冷淡而虚远,“这里没有拖鞋......”说完便双拐落地径自走向卧室。她呆呆地看着他没有支架支撑虚软无力的右腿,只觉得这句话久久萦绕在心间,戳到她心底软弱地痛,他腋下的双拐,倔强的背影,让她干涩的眼睛如蒙上了一股水汽,久久不散。

“先凑合着用吧。”他递给她新的牙刷毛巾和新的T恤长裤,扶着肘杖的右手不知道还拿着一大袋什么,他好像在犹豫着有点闪烁,瞬间又恢复了也把袋子递过去给她,什么话都没说就出去了。听着拐杖落在木地板的声音,她惊觉转身的施一寒脸上的红晕几乎从两颊延伸到耳根。他竟然完全失了平时镇定自若的模样,却像个孩子一样害臊着脸红。

她一手捧着手感绵软的衣服,一脸疑惑地打开他刚才递过来的袋子,愣着,各种牌子,日用的,夜用的......他家竟然有这些东西,兴许是女朋友留下的吧,看看那张大床,觉得一阵恶心从胃涌上来,心如一块沉重的石头跌落湖底,扯扯嘴角,搂着衣服走向洗盥间。

浴室竟和睡房差不多大,到处透明的玻璃和大大的镜子,让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洗脸台上了然可见的清洁用品,剃须刀,剃须膏什么的,没有她想象中的瓶瓶罐罐,可奇怪的是这家伙的皮肤还这么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难怪刚才他会有那表情,眼影什么的都渲开来了,一整个残花败柳样儿,任是谁看见都觉得不堪。

她把水温调得很高,打落皮肤有轻微的灼热感,整个淋浴房顶便是花洒,水流从头顶倾斜而下,如同大雨包围整个身体,冲刷着,窒息般的快感。不经意碰到镶嵌在墙上的扶手,瞬间的冰凉却让她如同触电般缩回了手。虽然精巧得像是装饰一样,但依然点点曝露着主人的不便,不愿多想,只是继续任由水流把自己心里的东西都冲洗得一干二净。

客厅中的施一寒看着客厅地上凌乱的东西,心里也是一阵烦乱。门外有人按门铃,打开门,看见来人时却皱了眉头,“你怎么来上海了?”

“前一阵子和别的公司合作的广告制作出了点问题,昨天才飞过来的。怎么?就这么不乐意见到我啊?”高挑的人儿穿着阿曼尼的黑色西装,笑得面带桃花的脸上是精致的妆容。

施一寒没打算让她进来,随便敷衍着,“有事今晚再说......”正打算赶人关门,却不料脚踏九寸高跟的人身手更敏捷,从他身旁钻了进去,到处张望着,嘴里还念着,“你这房子还藏着宝不成,也不肯让我过来住......”

“随便让卫昊然给你找套房子先住着,反正你也住不长。”

“才不,这儿多好啊,上班又近,这几天我就先在这憋屈着吧。”她看着客厅没有,又是这般杂乱,皱眉,一阵疑惑。

“你是怎么上来这的?”

“这幢楼住得又不止你一个,凭什么我不可以上来啊?”幸好有个朋友住二十楼,不然这指纹锁的电梯还真进不来,想了想便往卧室走去,“我昨晚凌晨才弄好那个广告呢,下午还有往公司赶,先在这里打个盹吧......”她笑笑,打了个呵欠。

施一寒看着她走向卧室,语气突然冷了下来,“站住,这儿只有一个房间。”听到他的语气,她暗叫不妙,这人发起火来这不是好欺的主儿,可好奇心驱动下还是把手按在门锁上,边推开门还边说,“我倒要看看这天价“第一豪宅”有什么了不起的......”本想阻止她的施一寒无奈跟不上她的脚步,走到门口时,房门已经全开。

三个人,六只眼睛,碰撞在一起,空气中都仿佛能听到冰棱破裂的声音。

韩小欣本坐在床上擦着头发,看见门开了,条件反射般弹跳着站了起来,此时她只穿着施一寒刚才递给她的那件T恤,衣服又大,差不多盖到了膝盖处,所以刚才也懒得套上裤子。半点没想过有人会闯进来,拿着毛巾的手依然定在半空中,被点了穴般。

施一寒看着她因为刚洗完澡还粉嫩地泛着红晕的脸,披散的湿发还滴着水珠,滴滴晶莹剔透落在木地板上,宽大的衣领半□出的精致锁骨,目光往下移动看到那细长雪白的双腿赤足踩落在地上......只觉得一道炫目的光在面前炸开,亮得晃花了他的眼睛,握着肘杖把手的手竟捂出汗来了,只觉得这房间里的温度要比外面徒高了好几度。

“我......我不是......”韩小欣看着自己面前比她更高上几厘米,亮眼得如同走天桥的模特般的女人,窘迫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大清早地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床上被他的女人看见了,这是不是叫捉奸在床啊?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脸憋得更是红,还凝着雾气的眼睛仿佛就要掉下泪似的。

“出去!”施一寒一声怒斥,眼底已经升起怒火,站在他旁边的小美人儿偷偷吐了吐舌头,知道不能再惹他生气了,中规中距地走了出去。他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去时顺手带上门,只留下她一个呆呆地看着那门,心乱如麻。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有人来敲门,她吸了大大的一口气,打开门,愣愣地看着穿着黑色套装站在门口的女人。

“你好,韩小姐,我是施先生的秘书,这套衣服是他让我送过来的。”秘书的笑容很职业,无可挑剔。她道了谢后便又关上门,没有办法思考一般脱力靠着墙。换好衣服整顿好心情走出客厅时,大大的客厅又只剩下施一寒一个人,他的脸色凝着,看似不大好,右手撑着沙发半靠着椅背,靠垫被他随意地抛落地上。

“昨天晚上谢谢你......我先走了。”她走过玄关,顿住了。他有点焦急地想要站起来,一动却扯着腰部的神经,阵阵尖锐的疼痛,脸色煞白地拧着眉头,“她是......”韩小欣穿着刚才秘书一并拿进去的鞋,站在玄关看着昨晚穿的那双鞋,犹豫了一下,缓缓蹲下去拾起。他话到嘴边,却怎么都没办法往下说了,眼里净是自嘲和落寞,冷笑了声,看着她关门,满室死寂。

坐在办公室里打字,她的座位正在中央空调出风口的位置,坐得久了,凉风沁过围着脖子的头发,毛孔紧紧收缩着。看着电脑的客户资料发呆,回来之后便没放心思在上面。坐在她隔壁的同事用笔捅捅她的手肘,一片茫然地抬头,还以为是老佛爷有请。

“韩小欣,我看你最近是春风满面了,看看这身行头,啧啧......”

“怎么了?”她低头看看自己,也没觉得什么特别,可又奇怪,早上上班的时候在电梯女同胞们都有意无意地偷偷瞄着她,弄得她好不自在。

“Moschino这季的真丝衬衫,前几天老佛爷还在办公室央着副总买呢。”八千多的衬衫,还没看裙子,外套和鞋子呢!难怪全公司都在传这韩经理是不是吊上金龟了。

她愣着,早上他秘书拿衣服进来的时候她本就发着呆,浑浑噩噩地穿上衣服就出去了,大略看一眼只觉得好看便罢了,哪管得上看是哪个牌子啊。

想想自己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件衬衫,公司的人都不知道在用什么眼光看她了。越是往下想心越是不安,是女人都爱美,但她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尺度在哪里,不能越矩的地方清楚得很,只觉得这般与他纠缠不清,终究不是好事,她自己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终究归属两个不同的世界。

午后外面下雨了,大滴大滴的雨珠从天边滑落,啪啦啪啦地打落在大楼的玻璃上,一滴雨滑过玻璃外墙的痕迹迅速又被更新更大滴的雨水所掩盖,再也寻不回当初的模样了。

其实人谁不是这样呢,有更好,更美的出现时,哪里还找得到当初歆慕对象的痕迹。

她于邬安皓如此,于施一寒也不过如此。他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新鲜而觉得她好玩,看着她无助而心生怜悯,等哪天厌了倦了乏了再也找不到当时的一刻冲动时,那些曾经付出的款款深情,便再也无处可觅了......水娟曾经和她说过很多次,这样的态度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色的。她懂,只是,浮生已过千山万水,一颗心早已沾尘,蒙霜,苍白,凉透,谁又能把它捂热?

“韩经理,前台有位施小姐找你。”前台秘书的声音在电话中依然甜美,她疑惑,哪位施小姐?满心疑问地走到前台,看到面前的人时,她一愣,早上硬闯进施一寒房间的女人。

“嗨,韩小欣。”面前的人熟络地和她打过招呼,她有那么一丝的恍然,心想着不是要闹到公司来吧?不过很快就打消这念头了,眼前的人无论是谈吐还是着装无不显示出大家之气,落落大方的气质也能猜想出她绝不是那种会扯破脸皮的人。对面的人看着韩小欣愣愣地样子,又笑笑地问了句,“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吗?”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风懒懒地从街的另一头吹来,扫起玻璃窗外红砖地上的几张梧桐叶。街的另一边是一间法国餐厅,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低垂的白纱帘,明亮暗红的格子桌布上晶莹剔透的高脚酒杯。

雾气袅袅上升的白色骨瓷咖啡杯上的图案鲜活灵动,她未来得及喝一口便急急地开口了,“不好意思,今天早上......其实我和施一寒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和我......反正早上都是一场误会......”有点词不达意,反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乱嘟囔着什么,只是不想让他的女人有所误会。

“我想误会的是你吧!”对面的人笑笑,让韩小欣觉得这眉这眼有种熟悉感,“应该是我不好意思,刚才一直想着我哥的事,还没正式介绍自己。我是施沁,古玉沁色的沁。”

她哥?......韩小欣的眉头凝了一下细细斟酌着,施沁又笑,细眉下修长的眼睛不经意露出的妖媚和施一寒如出一辙,“我是施一寒的妹妹,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她的笑容里毫无心机,眼睛微微眯着,像只猫一样。

韩小欣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朋友表现出来的自来熟很是讶异,想想这两兄妹的性格还真是像,调侃的语气都像,那么像,让她有那么一丝的恍然想起了那个人。可施沁没有施一寒待人接物的那般傲气,很多时候愿意和你像个朋友一样交心。她把自己的经历从英国的私立女中开始说起,然后到美国读法国文学和摄影,最后又到巴黎进修法文,兴许是自小在外国长大,从谈吐中散发着崇尚自由的风气,骨子里却又是英国贵族般的淑女。

“小时候我想当花样溜冰运动员,因为穿着漂亮的裙子在冰面上旋转跳跃,看上去就像是个仙女似的,美的难以形容......读幼儿园时就盼着每个周末能跟着二哥和卫昊然他们去溜冰场逛荡,可是他们都嫌我碍手碍脚的,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就跑了......”后来阴差阳错地进了广告公司,就做着创意设计到现在了,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认真听的韩小欣,“你是不是觉得我话特别多啊?你都没说过几句话呢!”

“没,我的比你的枯燥多了,最多不过是在山里乱串,玩不到天黑绝不回家罢了。”她笑笑,喝了一口咖啡,味道丰厚浓郁还带着淡淡清香的曼巴,吞下喉咙仍留余香于口。

“才一点都不精彩呢,别家的孩子都在玩雪球,读童话故事书的时候,我们就要学礼仪,读名著......我和大哥倒还好,最惨的是二哥,一刻都坐不住的人儿偏偏要被爸爸罚着一遍遍地练字,为这事没少挨打呢。”

她有一丝恍然,之前以为他说他怕老头是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笑开的左脸小酒窝异常柔和,咖啡厅内微黄的灯光衬得她的脸庞闪耀着恬静的光芒,不可思议的美。

“不过要是给姥爷知道二哥被我爸打了,要被训的就是老爷子了。二哥自小跟在姥爷身边长大,在小辈里,姥爷最疼我二哥了。

知道二哥最在我们这一辈最为人知的笑话吗?他六岁那年跟着大表哥回香港,随着人流登机时傻二哥问了句,飞机是这么多人一起坐的吗?差点没把大表哥的同学给笑得满地打滚,以为是哪来的乡下小子......二哥六岁前都跟在姥爷身边,姥爷外访时也带着他坐专机出行,让他以为飞机就是两三个人坐的......”施沁见她听到施一寒的事笑成这样,竟兴致勃勃地说起了施一寒小时候很多的事。韩小欣觉得不安,忙着说,“其实我和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我二哥这人其实不是外人看起来这么一回事,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说出来,其实就是挺闷骚的主儿,当年姥爷走的突然,他又正病得厉害,所以父亲自作主张没告诉他。姥爷弥留的时候见不着二哥都不肯闭上眼,最后还是大哥带他过去见姥爷的最后一面的。其实姥爷已经好几天说不出话了,见到二哥,眼里含着泪水地说了句“方寸天地”便走了......二哥却没有哭,直到姥爷的身体冷透了都不肯撒手......后来他就一直病着,连送姥爷最后一程上八宝山都去不了......”想起往事,笑容渐去,眼睛如蒙上了一股水汽,看了一眼韩小欣闪避的眼神,她叹了口气。

“他是早产儿,满月时还睡在氧气箱里头,自小体弱多病,所以家里都很惯纵他,虽然他看起来一幅漫不经心的浪荡样儿,可从来都倔,无论是事还是人,只要他认定的便不会动摇......昨晚其实我在楼下看着二哥把你扶进电梯,当时也没觉得什么,他身边从来不乏女人,为钱为权又或者单纯只为着人,我们都习惯他游戏人生,所以从来不会讶异。只是后来我又在超市看到我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

其实他当时的样子很傻,站在货架前,有点手足无措,只把每个型号每个品牌都往购物车上放,排队结账的时候几乎脸都要红了......不是不好笑的,二哥这样一个任何时候都处事不惊风度翩翩的花花公子,竟会为着一个女人去做这样的事,即使窘得无所适从也一幅甘之如饴的样子......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是真的喜欢着一个女人了。”

抬起眼睛深深看着韩小欣,“我不是来这里当说客的,只是看不得他傻......还有,欣赏他的勇气罢了......”从小到大,家里就数二哥最有反叛精神了,虽然一路走来让人看得心惊胆颤,可她更多的是羡慕,羡慕他冲破牢笼的那份勇气,也渴望着拥有这样的勇气。

在韩小欣眼里,只觉得她眼神闪烁的时候和那个人也那么的像,心头凌乱,看着雨停后街上一滩滩的积水,无意地呢喃着,“我很感谢他给予的一切帮助,只是我和他本就是两条平行线......”平行线,纵使再怎么延伸,毕竟相交无期......低头看看表,“下午公司还有事,我不能再多留了,今天谢谢你,能认识到你这个朋友非常地开心,以后有机会咱再聊,只是希望话题别都停在那种事上便行了。”她笑,有种对待小孩般的宽容,拿过包站起来便走向大门了。

施沁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看韩小欣在阳光下不紧不慢地过马路,忽然想起另一个人,那个眨着诡异的小眼睛坐在墙上一边晃荡着双脚一边嚼口香糖怂恿她逃课的人......从容不迫静对生活的女人,真的是心静如水吗?

晚上从地铁站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空气中带着一丝丝凉爽的水汽,在七月流火时也的确让人感觉到一阵清凉。走进小区时,她看了几眼大铁栅栏前的空地,那里一直是这几幢楼住户的停车场,一辆辆黑黑白白的车,雅阁,帕萨特,奥迪......只觉得有那么一丝期待着某些东西填满心间,可一眼看到尽头,路灯下没有再出现黑得发亮的踪影,心里一阵失落,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些什么。

饭后她在整理客户资料,只有电脑屏幕的荧光洒落在脸上,黑暗中电话铃声划破满室的死寂,她握着电话听那边说了半响,径自关了电脑。

风从计程车外灌进来,烫过后卷曲粗糙的头发被风带过,紧紧贴着她的脸,拂过鼻子,嘴巴,遮住了半边脸。丝丝纠缠的繁琐让她心生厌倦,只是不知道如何理好,都已经这样乱了,要怎么理?窗外浓浓夜色中的风景稍瞬即逝,她无暇顾及,只是有点焦急。

“韩小欣,我是施沁,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你现在有空吗?卫昊然打电话给我说我哥从下午开始就不怎么好,在公司死撑着也不肯让医生过去......”

“因为公司的项目忽然有了变数,我现在人在杭州......你能帮我过去看看他吗......”

施沁刚才的电话焦急的声音不假,可即使施一寒病了,要找的第一个人也绝不会是她,只是自己想都没想就一句答应下来了,反应的速度快得连自己都有些讶异。

再回到浦东时已经差不多九点了,她从计程车下来,看着高高耸立的楼群,拨了他的电话,可是电话都是一连串“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她有点懊恼了,这样愣头愣脑地走来,自己却连小区的大门都进不了。反正即使他真的病了,她上去也只能干看着,也帮不了他半点......正在丧气之际一束刺眼车头灯打在她身上,她半眯着眼睛,车却在她身旁停下来了。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她才看清是昨晚被施一寒介绍为“小迪”的人。

连凯瑞的脸色凝郁,深深地看了一眼韩小欣便叹口气说,“你是来找Mortimer的?”却没待她回答便又说,“上车吧。”语气有点急促。

她愣了一下,连声应着去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车是德国车,宽敞大气,她道了句“谢谢。”没想到连凯瑞却没有应她,而是拿过手机打了电话,她一上车便感觉到了他的急躁,只是不曾做声。

“我刚送了H&G的CEO上飞机,才进小区门。我也没办法,这些事从来都是他说了算......再说,H&G那边的人临时改变计划,单宁也插了一只脚进来,谈不拢也是预料中的事......”他都是一句句地说着公事,她没兴趣便把头拧过去看着窗外绿化带的一棵棵高大的乔木,本就因为秋天而萧肃,此刻路灯映照在残留的枝叶上,更觉得几分冷清。有点莫名其妙,有点担心,再加上猜不透的疑惑,丝丝抚过脸的凉风却没法把她凌乱燥热的心冷静下来。

当漆黑的大门打开时,玄关浅黄色的灯光落在一袭白衣的施一寒身上,她愣愣地看着他,虽然拄着双拐有损平时翩翩绅士风度,脸色还是白了点,可哪里像是施沁口中所说的“病重”啊!

他眉头轻挑地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沉默着。最后还是被两人视为透明的连凯瑞先开口,“我下去拿忘在车上的文件......”耸耸肩后转身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便走向电梯处。电梯一开一合的声音还在过道上回荡,他丝毫没有移动半分让她进去的意思,良久才平静地开口,“你有事么?”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浮着中药的味道,她的神智也随着粘稠的空气而变得模糊,“我听说你病了......”

“我没病。”他脸色依然平静,只是换了个姿势斜靠着墙,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倚墙而立,借着拐杖的作用轻微活动一下有点打颤的左腿。他的眼睛里有种让她觉得陌生的神情,固执而寂寞。他就这么站着,有那么一瞬间地恍惚,她觉得白衣飘飘的他轻飘得如同一抹影子,没有分量,从没有过的单薄。

这样局促的气氛让她无所适从,“你这人,明明不舒服还呈什么强?”没等他开口便过去扶直他便要往里走。他的身体僵硬着,似乎不想移动半步,低头看着她细瘦的手腕,无奈也实在没有力气和她较劲。其实她看似羸弱,可手劲一点也不弱,不同于其它女人软弱无骨的缠绵,她是柔软的坚韧,一往无前的倔强。叹了口气,目光瞟向凌乱不堪的客厅,毫不掩饰的冷漠。

文件夹打开着,一张张A4纸散落在沙发上和地板上,刚从公司回来时随手解开的深蓝色暗纹领带便搭在沙发背上,玻璃茶几上还飘着热气的黑漆漆中药,空气中生涩艰难的味道原来是从这里发出的,阳光也穿不透的浑浊灰暗,和旁边同样的杯子里透彻清明的清水对比明晰。她皱眉看着茶几上横七竖八的药瓶,心口隐隐作痛。

跌坐在沙发上的施一寒,没看她的神情,身体微微向前去够茶几上的杯子,握起那杯清明时却碰倒了浑浊,那杯中药全然倾泻于茶几上,面积逐渐扩大......看了一眼空空的纸巾盒,她来不及思考便跑向厨房去找抹布。

厨房是很简单的现代风格,功能分区很明确,储藏区,清洗区,准备区,烹饪、烘烤区......借着巨大的落地玻璃和客厅连成一片,光线在中间中形成映射和穿插的落差很美,却还是只是空有外表,整个厨房连最基本的餐具厨具都没有,孤零零的高脚酒杯只能在偌大的厨房中孤芳自赏,顾影自怜,单身男人的典型格调。流理台上却凌乱得很,大大的药房标志的塑料袋子就摆在上面,她愣了下,打开一看,竟都是些女人的药,什么乌鸡白凤丸,桂枝茯苓胶囊,月月舒冲剂......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塑料袋旁边是一包已经开封了的红糖,兴许是打开的人笨手笨脚的撒出了大半,流理台顶头的射灯落在糖上,熠熠闪着光......

脑袋一阵空白,竟慌张得有点不知所措,手心黏黏的。想起施沁和她说的话,她忽然觉得害怕起来,怕他是真如施沁所说那样。

她不是个木头人,他对她好她是知道的,从 最初的避之不及到渐渐不以为然,只是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喘不过气般的难受,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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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完毕,小鱼的内容很丰富哦,希望大家看的尽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