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照片拿出来,继续从铁盒中掏出一个八音盒,别致的木盒子,上面的描绘雕花都很精致,打开盖子,单纯的音符飘荡在耳边,觉得时间都缓慢得粘稠起来,不可思议的难受。盒子里面有一层蓝色的绒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对珐琅耳环,银丝钩子,垂下两粒淡绿色的小球,勾勒出简单的玫瑰图案。
珐琅涂漆很粗糙简陋,并非光滑如瓷。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货,但那是她第一次送给自己的礼物。
音乐盒是邬安皓在大一的圣诞节时送她的礼物,他说买不起首饰就先买个漂亮点的音乐首饰盒,说以后赚钱了再给她补上很多很多的首饰。可她偏偏心痒,每天看着空盒子多没意思啊,偷偷地去校门外的小摊里买了一双耳环,不便宜呢,十五块钱,还偷偷地去打了耳洞,乐得屁颠屁颠的。后来被他发现后当然又免不了被骂了,不过他还是亲手给她戴上了,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在她耳边说以后一定给她买最漂亮的。她扬起额头和他说,以后工作的钱都归她管了,哪有他乱花的份......
现在,他工作了,他也许已经有足够的钱可以买最好的耳环了,可那些丢失在过去漫长时空中诺言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
盖上铁盒子放回床底,站起来转身时却看到倚在门边的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出声。
“嗯,如果你真想在这里游览的话,我可以找朋友带你去这里附近的瑶寨逛一逛,那里是新开发的风景区,风光还不错呢。其实这里有很多......”她只想着不要冷场。
他却一句打断了她的话,“我是来找你的。”
她捧着音乐盒,低着头,“我今天就走了。”
“我和你一起走。”
这样的一个人,千里迢迢攀山涉水地来到这里,只为最后说一句,他会和她一起走。不是不感动的,只是她的心被千千万万的爬藤束缚着,终究看不见天日。
“谢谢你。”她从他身边走出去,又在他身后顿住了,“别对我好,不值得的。”眼眶中的泪仿佛就要冲破堤防随时落下了,心里只觉得紧紧被揪住了,压抑而沉闷的空气让人徒生难受。
沿着山腰的石板路步行到隔壁镇大约四公里,步行也需要两个多小时。离开她家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廊下一个个并排着挂风干了的葫芦,只觉得好看。不经意地问出了口,“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老人们觉得挂在门口可以辟邪,不过那些都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笑了笑回答。
“可以送我一个吗?”
“那些都是好几年前的了,你要是真想要,我可以问隔壁的九叔......”
“我只是想要那一个。”他指着排在最末最小的那个,只有梨般大小,很袖珍。
她看着他认真的脸,叹了口气还是把它弄下来给他了,他却像是个得到了什么样的好礼物的小孩一样,笑得眉都开了。
一路上的石板都很滑,她走在他前面,必要时还会伸手扶一把,她只听得到身后的人喘气越来越急,回头一看他脸色发白,汗水都落到下巴上了,“要休息一下吗?”
他笑了笑摇头,握着手杖的左手更紧了些。
迎面走来了一个矮小的女人,50岁的样子,挑着东西,打量了韩小欣几眼才开口问:“阿野啊,你是阿野吧?”笑得露出了黑黑的牙齿。
她愣了一下还是笑着说:“是啊,回来家办点事,今天就走了。”原来是附近瑶寨的潘阿姨,在这条石板路早晚不见天日的给别人挑东西,近几年大寨村的旅游兴旺了,她就帮游客被行李,带路,挣点钱帮补家用。
“呵呵,几年不见,出落成大姑娘咯,呵呵......”笑声中渐渐远去。
“阿野是你小名?”他没有跟上她的脚步,站在原地问。
她听到身后的声音,顿住了身形,才又笑着说,“我是弃婴,几个月大被我爸捡回来养的,附近的人都这样叫。”很平静,都已经习惯了。“呵呵,我名字还有个很好笑的故事,我爸把我带回家,正烦着找个什么样的名字给我办户口,把隔壁的阿九叔叫过来,他竟然说了一句“这不就容易了吗?就叫......”他还没说完呢,我爸就笑呵呵地说,就叫韩小欣,这名可好听了。哎,你也说说你名字是怎么起的啊?”她拧转头看着他。
“我和哥哥在浙江出生,刚好又遇上钱塘江大潮,所以取潮汐。”他淡淡地回答着,心还停留在她刚才的话里。
“哦,你还有个孪生哥哥啊!”好像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不是孪生的,他比我大两岁,只是生日差不多而已。”
“真好,有哥哥,有姥爷......一家人多热闹啊!”言语中露出浓浓的羡慕。
他没再说话,一家人闹哄哄的时候一年只有姥爷过寿那天,姥爷走了以后也再也没有了。姥姥和大舅舅在美国,二舅在香港,姨妈姑姑什么的都移民定居在世界各地,虽然现在交通发达,每年他们也回来,却再也找不到姥爷在的那时的热闹了。
她远远看到远处的大榕树,笑着说:“给你介绍一下我家的树吧。”
“你家的树?”
“嗯,小时候有小孩不和我玩,我就警告他说以后甭想爬我们家的树。”
“你家种的树?为什么说是你家的?”
“它叫“韩榕树”,还不是我们家的啊?”她笑得飞扬,忆起儿时趣事总能如此。
他微笑着没说话,看着她跑向那棵树,只是看着,只能看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