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已敛了神色,静静地听她说话。顾雨萼倒是一笑,将自己所求之事低声说了出来。诚王越听面色越古怪,最后苦笑一声,点头答应了。
却说顾雨萝将自己精心绣的荷包扔到诚王怀里,心里便跟几只小鹿乱撞似的,失魂落魄地回了正房。顾雨若等见她自己回来,便猜她姐妹二人许是走散了,也不去问她,只派了个丫头出去寻顾雨萼。顾雨萝此时心中打鼓面上做烧,哪敢跟她们说话,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低头喝茶。
半晌顾雨萼与绿如一道回来了,笑道自己出去就转了向,还好遇到绿如,这才找了回来。顾雨若见人都来了,便张罗着去园子里,说园子靠水的那处腊梅开得正旺。众人自然都没异议,顾家姐妹四个并丫鬟奶娘一行便去了诚王府园子。
那从腊梅果然开得极好,有展花吐蕊的,有含苞待放的,几十株梅树,形态颜色不尽相同,衬着一潭春水,说不尽的风流意态。因虽已是三月,到底偶有春寒,顾雨若便命人在旁边的梅影馆内摆了酒果,既能赏梅,也不至于吹了风。
顾雨萼安心坐在窗边,拿碟子吃着油炸荠菜小云吞,不时还喂英姐儿一口馅子,教她叫好姨姨。顾雨芙见英姐儿与她玩得来,便放心地坐到一边与顾雨若说话去了。
就听顾雨若悄声问道:“刚你只说舅母对你甚好,那你家大嫂子呢?我可听说那是个泼辣的。”顾雨芙低头不吱声。
顾雨若气得点她的头,道:“本以为你长进了些,不想还是是这般针扎不出声的性子。上次我回家就听娘在那长吁短叹,说你镇日受那辣货的气,回了家还不敢说,还是你奶娘看不过去,偷偷告诉娘的。你怕她做些什么,将来不过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坚哥儿也不是那起子没出息的。便是你不想跟她吵,好歹在外祖母跟前透个气,外祖母自会震慑她一二。”
顾雨芙仍低着头,蚊子似的声音道:“她是长嫂,脾气厉害些总是有的,我还能跟她回嘴。一家子过日子,谁不图个安宁,难不成我还调三窝四弄得家宅不和不成,也不好让夫君难做。”顾雨若气得直骂她不争气。
顾雨萼边听着她们说话,边悄悄注意着顾雨萝那边,果然便有个来换热茶的丫头,不小心的就把茶泼到了顾雨萝手上。那丫头边忙不迭声地赔罪,边低头给她擦手。顾雨萝才要发怒,却又瞬间变了脸色,笑道:“不关你事,是我不小心碰倒了茶杯。只是这袖子到底湿了些,不知道大姐姐附近可有屋子生着火,我去烤干就是了。”
顾雨若正教训着顾雨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刚使错手的丫头机灵,忙道:“既如此,奴婢领着六小姐去就是了。这梅影馆后头就有茶水房,只是委屈了六小姐。”顾雨萝却道不碍,跟着那丫头出去了。
顾雨萼见她出去,暗暗算了算时间,便说要去洗手,带着绿如出了梅影馆。
却说顾雨萝还由来时的那丫头领着,一步步地往回挪,只觉得心像要从口中跳出来一般。她此时已是高兴得不知道怎样才好,耳边还不时的回绕着刚刚诚王对她说的话:“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能得你青睐,只觉三生有幸。你是个好姑娘,我们不能再这么见面才是,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不至委屈了你。你长姐的脾气你也知道,这事若与她说,那是再不成的。可惜我没父母在堂,否则若是能有个有身份的长辈出面说话,凡事都容易。如今只得好好想想,最好寻个能跟你家有些亲的皇室长辈出来。”
顾雨萝挺了挺腰板,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这事谁都靠不住,还得自己想办法。本来由祖母出面是再好不过的,顾雨若没有子嗣,自己嫁过来做侧妃本就没什么不妥之处。可那老太婆心中只有嫡孙女,断不会帮她这个忙,说不好还会恼了她,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倏地,顾雨萝想到一人,此事若是先求了顾雨芊,让她在二王妃面前提了,二王妃算是顾府亲家,又是九王爷的堂婶,由她出面,岂不四角俱全。顾雨萝越想越兴奋,只想赶紧回家,好到陈姨娘屋里好好商议。
刚走至一座假山后头,就听见顾雨萼的声音道:“你肯定藏好了?”
顾雨萝心下一动,忙住了脚步,示意那丫头先去前头等着,那丫头便依言走了。顾雨萝放轻脚步来到假山石边,贴着耳朵在那儿听着。
又听绿如的声音道:“奴婢做事,小姐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今早我特意又看了遍,就藏在梳妆台底下那只雕花箱子里,是奴婢亲自锁的,钥匙也藏到了花盆土里了。再没闪失的。”
顾雨萼似是放下心来,长长出了口气,叹道:“谁成想会让我管着这等紧要的物事,害得我饭吃不好觉睡不着的,生怕失落了。”
绿如不解道:“奴婢看着不就是张奇奇怪怪的图,有什么珍稀的?”
顾雨萼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什么,那是张地形图,里面关乎着大事。你不识得篆体不知道,那角落里写的是,”顾雨萼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顾雨萝一时也听不清楚,只听顾雨萼又道:“你说关系大不大?”
顾雨萝继续细心听着,就听绿如又问道:“既有这么个地方,怎么没人去找?”
顾雨萼叹口气道:“哪是那么容易的,说是在吉北省雾灵山那边,可群山茫茫,哪里寻去?除非能在那待上个三年八载,再凑齐了人手,还得别惹了人疑心,否则哪里办得到。罢了,我们只是替人保管,理那些作甚,别在我手里丢了就是万幸。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回去吧。”
顾雨萝吓了一跳,刚要找地方藏身,就听绿如笑道:“刚从主路过来,如今原路回去多没意思,这边还有条小路,不如咱们就从那边走,还能一路看看景。”顾雨萼似乎同意了,主仆两个脚步声越走越远。
顾雨萝舒了口气,想是刚才太过紧张,便觉有些腿酸站立不住,只好就近找了个石凳坐下。刚才顾雨萼的话她虽听得不甚了然,但也知道顾雨萼手里的确有件极隐秘的物事,怪道顾雨芊常让她帮忙注意着顾雨萼的举动。
想到顾雨芊,顾雨萝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同样是庶出,自己姨娘好歹是官宦人家出身,顾雨芊不过是个婢生女,可就凭着能豁得出去,如今也是从六品的孺人了。别看顾雨萼是嫡出,等嫁入沈府,夫婿只是个七品文官,她自己连个诰封都没有,连顾雨芊的品级都比不上。想到这儿,顾雨萝倏地站了起来,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她也要搏这一场。
等她回了梅影馆,却听丫头们说顾雨若等早回了屋,且顾雨芙及顾雨萼已准备回府了。顾雨萝心中气闷,跟着丫头又回了正房,果然顾雨萼已收拾好要走了。
见她进来,顾雨萼便对顾雨若笑道:“六妹妹也到了。叨扰了大姐姐半日,这也该回去了。”
顾雨若见她要走,忙道:“你且等等,我这儿有给老太太及母亲婶婶们的东西,你顺便带回去吧。前两天宫里赏了好阿胶,给你大嫂子拿着。再有块好杭稠,绣被单最好,就给了你吧。”说着就要起身去里屋。
顾雨萼也起身跟上,道:“六妹妹且在这里等等我,我跟大姐姐进去瞧瞧,省得她拿那次等货糊弄我。”
顾雨萝这次却没摆脸色,答应了一声,转身找个椅子坐下等她。
顾雨萼跟着顾雨若进了屋,在旁看着她大包小包地收拾东西,想了想道:“大姐姐,妹妹有句话想跟你说。我记得读过一本前朝的书,里面说到至亲至疏夫妻,又道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二伯母在这方面做得最好了,我真希望能跟她那样。便是没那福气,就算心上远着,面上总还是要近些,未必谁遇到的,全都是没心人。”
顾雨若是个聪明人,听到这番话便知道她这是有心要劝自己,心下也是感动,却只叹了口气,收拾好了东西,带着人送她们出去了。等看着马车驶走,顾雨若心中念着那句至亲至疏夫妻,慢慢红了眼眶,带着丫头回屋去了。
却说顾雨萝上了马车,见顾雨萼拿出包盐渍梅子吃着,忙也坐过去,笑道:“倒是五姐姐吃食多,我也跟着沾沾光吧。”说着,也拿了颗梅子放进嘴里,又道:“我上次听祖母说,五姐姐这些吃食都是从书里学来的,羡慕的我不得了。不如五姐姐把这些书借我瞧瞧,等您出了阁,我也好做些吃食孝敬祖母母亲不是。”
顾雨萼笑道:“你能有这等孝心,那不是再好不过,不过几本书罢了,送你也无妨的。”顾雨萝心中兴奋,忙道:“那你可不许反悔,一会儿进了府我就去拿书。”顾雨萼迟疑一会儿,道:“哪用这么着急,我还得去给祖母大伯母她们送东西,明天过来却也不晚。”顾雨萝也不敢太过急切,便点头答应了。
马车进了府,顾雨萼便要先去拜见祖母。顾雨萝平日得不到石老太君好脸色,哪乐意见她,便推说今日吹了些风头疼,自己回房去了。
到了第二日,果然顾雨萝吃了早饭便带着丫头小影来了,央着顾雨萼去给她寻书。顾雨萼拗她不过,只好往外间书房去了。
因是丫头们吃饭的时候,紫苏便先去吃饭了,屋里只剩绿如一人。绿如与顾雨萝向来两看生厌,便都不言语。半晌绿如道:“六小姐先坐一会儿,我家小姐未必知道书收在哪,奴婢出去看看。”
顾雨萝巴不得一声儿,忙叫她走了。见绿如走了,顾雨萝忙叫小影守在门口,自己起身到窗台上去找花盆,就见台上齐齐摆着三盆花。顾雨萝忙走近了细看,其中一盆花的土显是松动好多。她心中窃喜,拿了袖中备好的簪子,果然便挖出把钥匙。
早在进屋时,顾雨萝便找好了绿如说到的那只箱子,此时拿了钥匙,急急地就开了箱子,在里面小心翻检一番,果然有张古色古香的卷轴,打开一看,正是张地图。顾雨萝大喜过望,忙揣了那卷轴在袖中,又将箱子锁上,钥匙放回了原处,小心弄平了土。
顾雨萼又过了一会儿才回来,进门便笑道:“劳六妹妹久等,你说的那几本书因最近不常看,竟被丫头收到了一堆杂书里。你也知道我书多,翻了这半天才翻着三本,你且先看着吧,回头我收拾出来再给你送去。”
顾雨萝见已得手,哪有空管书的事,忙起身接了过来,带着小影回去了。
等她们走了,绿如便问顾雨萼道:“您说她真就这么信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