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太君忙停住话头,叫丫头们将他兄妹俩请进来,就见石磊与石蕊一前一后进了屋。石老太君和一般妇人也没什么不同,见了娘家侄孙侄孙女,刚才的不快心情早扫去了一大半,笑着招呼他俩坐下,又携了石蕊的手,问可热不热,又一连声地让底下人去端酸梅汤,吩咐黄莺去拿点津丹给他兄妹俩含上,免得中了暑。
石蕊忙笑着摆摆手,道:“姑祖母不用忙,外面哪就有那样热了?若真是热,家里老祖宗哪肯放我们出来。”提起大长公主,石老太君忙问道:“老祖宗身体还好?这么暑热天,不知可受得住。前日让你表伯母送去了一车冰,你们府上用度大,马上又有大事要办,怕是还不够。”石蕊笑道:“您可问对人了,我俩哪知道这些个事儿?反正不曾少了我们用的。”石老太君也笑,可不,这两个幺儿幺女,哪管这些个柴米油盐。想了想,又问道:“可是呢,这大暑热的天,家大人们怎么就放你们出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不成?”
石磊忙道:“哪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蕊儿缠磨着母亲,说是许久不见姐妹们,在家里要闷出病来,我也想着要来寻四表哥说说话,母亲这才放了我们出来。事情倒也指派给了我们一件,说是要寻三表婶要些东西,单子已给了我。”说着,便拿出张帖子来。石老太君正要遣人给连氏送去,顾雨萼站起来道:“都挤在老太太这儿也不好,正好我要带蕊儿妹妹去我那看样东西,就由我带给母亲,也省了些事。”石老太君也道是好,顾雨萼便同姐妹几个出来了。
出了福熙院,顾雨芙先就同姐妹们告辞,低头走了。石蕊不解地问:“今日二姐姐怎的不同?往日虽也话少,也是笑吟吟的。”顾雨萼与顾雨芳哪肯同她说这些,只笑骂她事多,推搡着她走了。姐妹三人先去了玉梅苑,顾雨萼遣了紫苏给连氏去送了单子,自己则带着绿如,准备茶水点心招待顾雨芳与石蕊。
半晌,石蕊捧着个琉璃盏,心满意足地道:“每次来五姐姐这儿,总是享了口福,这碎玉冰,哪里是酸梅汤能比得的。所以我才不顾天热,求了母亲跑了来。”顾雨萼笑道:“你个馋丫头,我刚一在老太太屋里见到你,就知道你是馋虫作怪,这才指了送信带你出来。”石蕊乐不可支,道:“我肚子里有馋虫,可到底你才是那肚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既如此,我还想吃那糯米皮莲蓉馅的冰点心,你可也备了?”顾雨芳见她二人笑闹,她也是个活泼的,自然高兴,且知道今天顾雨萼心情本不好,石蕊这一来,倒是解开了,也省得自己劝她,便也插嘴道:“莲蓉馅我是未见,不过昨晚吃了些绿豆沙的,味道甚好,只怕不合你意。”石蕊听见,哪里忍得住,一叠声叫人端来尝尝,顾雨萼无法,只好让绿如去取。
一时绿如用白玉盘端着的一盘碧绿晶莹的点心进了来,石蕊不等盘子放下,先就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半晌叹道:“我吃过的点心也不算少了,就是宫里内造的,也不见这个精致。一块点心,竟是好几种味道。”顾雨芳道:“别忙说嘴,整日里显你会吃。我且问你,你都吃出了什么味道?”石蕊笑道:“论诗论赋,我都不如你们,难道这个也不如?馅里的绿豆沙自是不必说,怕是还有些西瓜的味道,只是甚淡;那馅料入口清甜,怕是用的云片糖,不是白砂糖,甜中又带了些苦,怕是有栗花蜜。这都罢了,只是这层薄薄的糯米皮,竟是既有荷叶清香,还带了龙井的味道,难为你怎么想的出来。”
顾雨芳忙站了起来,到石蕊面前作揖道:“五妹妹心思巧我自是知道,只我却更佩服你,这才真是食神了。”顾雨萼也道:“正是这个理儿。做点心,不过是灵机一动,试试看罢了。倒是蕊儿这舌头,真是绝了,竟是丝毫不差。若点心不是我做的,想我是再尝不出的。”石蕊也不谦虚,洋洋得意地道:“所以说,有你做点心,就得有我这个品点心的,这才叫天生我才必有用也。不过今日我倒得用你的点心做个人情,原本母亲不准我出来,是哥哥也软磨硬泡地,娘拗不过我俩,这才跑了出来。虽他也是私心,到底我知他这个情吧。”说着,吩咐自己丫头青豆,包了几块点心,留着回去给石磊尝尝。
顾雨萼忙拦住,道:“这点心叫做冰皮,着了热怕就不好吃。既是做人情,索性就做的大些。”说着,吩咐绿如准备了食盒,下面铺了一层碎冰,上面还用白玉盘子,把剩下的点心摆好,又用另一食盒,盛了一白瓷罐的碎玉冰,叫个两个丫头拿着,送去顾宇明那里,叫顾宇明与石磊一道尝尝。两个丫头依言去了。顾雨萼想了想,便又吩咐绿如,依照刚才那样,遣了人也给顾宇璋书房送了些去。
这边姐妹几个便说些闲话,石蕊又缠着顾雨萼拿了赵晨送的琥珀出来把玩,顾雨萼见她也喜欢,便也送了她一个。
却说外面几位少爷书房里,倒是各有客人。石磊去了顾宇明那里自不必说,却不想遇见沈林泉。石磊对他印象不错,自是喜出望外,三人说些武艺拳脚,且谈的不亦乐乎,谈到兴起,石磊倒不禁比划起来,沈林泉文雅地端坐不动,只口中指点一番,却头头是道,石磊越发佩服。
一时正口干舌燥,就见丫头们送了冰水点心来,喜的石磊无可不可,不顾谦让就吃喝起来。顾宇明好笑,先叫人赏了那俩小丫头,让她们回去复命,招呼沈林泉道:“沈兄弟今日倒是好口福,这点心是舍妹所做,只是平日怕是也不给我吃的,今日倒是赶巧了。”沈林泉谦让一番,拿起块点心,只见那点心小巧精致,晶莹剔透,放到嘴里品尝,却觉入口即化,清香润喉,这炎炎夏日吃来真是再好不过。又见丫头盛的冰碗里,碎碎的冰上,放着些绿豆红豆,间些水果碎,上面浇了玫瑰卤子,还未吃,便觉沁人心脾。沈林泉小心拿着那碗,却只出神。顾宇明纳闷,问道:“沈兄弟不喜食冰?”沈林泉回过神来,忙笑道:“哪里,只是看这冰碗精致,不忍就吃罢了。”石磊哈哈大笑,道:“五妹妹就是这样,做些吃食,也比别人精致些,肯花心思。只是小气,再不肯拿出来给人吃的。今日我们算是命好。”沈林泉但笑不语。
顾宇璋那里今日倒是也有客人,却是赵武均。要说人与人交往,也得讲个缘分,他二人原本并未谋面,只是赵武均素日听母亲提起这位大表哥人品端方,才华横溢,很是仰慕,早几天就下了拜帖,约在今日来府里拜访。顾宇璋也听过这位赵家表弟,文武双全,少年老成,也起了结交之心。因此俩人一见面,竟是一见如故,所谈所想,无不契合,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俩人谈兴正浓时,顾雨萼遣的丫头就到了。顾宇璋问明白情由,也笑道:“这是怎么说,我早也听说舍妹平日里喜弄些小食,想来她是怕我们笑她孩子气,向来只给姐妹们分分的。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倒想起我来。也罢,我正愁只清茶一杯,怠慢了你,就借花献佛吧。”
赵武均忙道客气,也品尝起点心冰水,心想这该就是那位爱琥珀的表妹所做了,倒真是兰心蕙质,又想到听母亲提起,就是性子也是一等一的随和大方,竟没有不夸的。听那日的谈吐,想是个极有见识的,只是男女有别,否则长谈一番,怕又是一知己,想及此,赵武均便觉有些遗憾,因问道:“五表妹年纪虽小,竟是锦心秀口,怕是当得起才女之称了。”
顾宇璋笑道:“这话你可别被她听见,否则她当时便要驳你,怕是点心都得收了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