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萼倏地跪了下来,道:“臣女万死,负了王妃所托。”景王妃面色大变,死死地盯着她,只说不出话来。
亭内虽有凉风送入,顾雨萼仍觉得脊梁发紧,后背上的汗一层层渗了出来。她不抬头,努力让自己撑着,既然当初做了这个决定,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景王妃的声音道:“五妹妹这是做什么,地上凉,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顾雨萼并不起身,仍低着头道:“回王妃话,臣女心中愧疚。”景王妃离座扶起她,道:“你我二人乃是姐妹,当初说好了并不拘礼的,你这么说话,我心里也难受。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先起来说清楚不迟。”
顾雨萼这才顺势起身,道:“当初王妃送信过来,我便回去找出了那个箱子,按您的吩咐,将箱中所藏物事拿了出来,贴身藏好带了过去,因此便是中间为贼人所劫,随身之物损失大半,这东西却不曾失落。”
景王妃听见她说起那次遇劫,想起景王是她夫妻二人舍命所救,面带愧色道:“说起来,这件事我还未曾谢过贤伉俪。只是我心里想着,这么大的恩情,若是嘴上说说,倒显得我假情假意了,只等着日后再报答吧。”
顾雨萼心中吐槽,面上仍诚惶诚恐地道:“尽忠报国本是身为人臣的本分,哪敢劳王妃记着。当日我携那物事到了凉州城,因想起王妃说起,涂先生许是住在凉州,便四处探访,以期寻到涂先生,办好王妃给的差事。”
这些事景王妃已听手下人报过了,与顾雨萼说的无异,便点点头,道:“之后呢?人可寻到了?”
顾雨萼道:“托王妃的福,涂先生人是寻到了。臣女便把那物事拿了出来,涂先生看后却长叹一声,只说臣女来的晚了。”
景王妃大惊,道:“此话怎讲?已有人取走了东西不成?”
顾雨萼摇摇头,道:“东西没被取走,却是已毁掉了。”
景王妃觉得喉咙发干,哑着嗓子道:“毁掉了?涂茂山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那是先祖,连氏先祖留下的东西,他不过一个奴才,怎么敢就此毁掉?”
顾雨萼心中大震,景王妃对连家之事,像是比自己母亲和自己都知道的多,这是为何,难道当初连家还有别的紧要的幕僚亲眷,流落到了孟家不成?
稳了稳心神,顾雨萼便道:“回王妃话,涂先生说,是空因大师拿了外祖父的亲笔信函,让他将东西毁掉的。”
景王妃变了变脸色,空因大师,若是空因大师,那便真的说不准,可事情明明不该是这样子的。
顾雨萼抬眼看了看景王妃,知她必是心头难受之极,因道:“涂先生说,外祖父信函上明书,若此期已到,而连氏后人生活安稳,性命无虞,那东西便即刻烧毁,不得面世。可惜,事已至此,究竟外祖父所藏为何物,也没人知晓了。”
景王妃跌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远处,眼神涣散,似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中。顾雨萼不便说话,垂首立于一旁相陪。半晌,才听景王妃喃喃道:“是啊,你们全都平安喜乐的,到底不一样了。”
顾雨萼不知何意,也不敢问,只好装作听不见。就听景王妃又道:“空因大师回来了?”
顾雨萼摇头道:“我也不知,从回京后并未去过普济寺。”她说的是真的,她人并未去过,可信却已捎到,便也不怕景王妃去查证。涂先生那边,早就离了凉州去云游,更是杳无踪迹了。
景王妃面色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似是受了极大打击。
顾雨萼便道:“这次去西秦,倒是听说了些别的事情,我想着可能与王府有些关系,只等着见了王妃后再细细禀报呢。”
景王妃提起了些精神,道:“你说说看。”
顾雨萼斟酌一会儿,道:“此事与先太子爷战亡一事有关。这回到了西秦,先是听西秦现国主,原大皇子提起,道先太子爷是被人所害的,他所知线索,都指向了一人。”说到这儿,顾雨萼顿了顿,四周环视一眼,才低声道:“那人就是七王。”
景王妃并未显出有多讶异的样子,道:“这件事我也一直在查。不瞒你说,从接管了府务,我便觉得原先我们府里小心太过了,竟没个得力的人用,因此便也养了些人。这些人查来查去,虽没确切消息,却也觉得先太子死得蹊跷。我第一个疑心到的人,也是七王。“
顾雨萼道:“王妃果然不比常人。可这次在西秦,我们还见到一位故人,便是京中所传因不满皇上赐婚,离家出走的赵家公子。”
景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兴味,道:“哦?你坐下接着说,这位赵公子,怎么就去了西秦了?”
顾雨萼依言坐下,道:“赵公子与西秦国主有些私交,因我当日住在皇子府,便碰巧遇到了。后来听外子说,赵大人当初不是拒婚,而是皇上暗地派到西秦去的,所查便是先太子之事。”
景王妃转了转手中茶杯,道:“我竟不知道,原来皇上也起了疑心,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么赵公子可查出了什么?”
顾雨萼正了神色道:“这正是我要像王妃禀报的。赵公子经过一番细查暗访,先是印证了先前猜测,也曾以为是七王所为。可谁知道后来又不是那么回事。”
景王妃道:“最后查出了什么呢?难道竟跟七王无关不成?”
顾雨萼道:“也不能说是无关,他虽不是罪魁祸首,可事先也得了风声,却不加阻止,甚至助纣为虐,说起来也算不得清白。那背后主使之人,当日虽未查明,可若不出意外,竟是京里另一位王爷。”
景王妃这才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这事关系甚大,赵公子可查清楚了?”
顾雨萼忙道:“这个我也不知。只是觉得既然事关王府,拼着被皇上怪责,也要先通知王妃知晓才是。”
景王妃叹了口气,按说这些事,一般人听见也只当没听见,把话烂在肚子里,可顾雨萼竟不管不顾地便和自己说,这倒是个大人情了。因道:“我心里自是知道你的,咱们姐妹的交情,自然不会在这一天两天。你说的那位王爷,想必不会是九王,那便是三王了。我也不瞒你说,虽世人都赞她母子贤德,我心中却不以为然。事有反常必为妖,凡事做的太过了,也就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