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管事道:“回少奶奶的话,老爷半月前才升迁回京,如今任工部尚书。”
沈林泉似是松了口气,他才听说父亲调回来,也是吓了一跳,如今听说是在工部,这才稍微放了心。回想前世,他虽记得不是很清楚,但似乎父亲也是这个时候调回了京,只是去的不是与人无争的工部,而是炙手可热的吏部。他在凉州便旁敲侧击跟父亲说过京城人事复杂,倒不如凉州清净省心,父亲当时不置可否,如今看来是没有听进去的。好在总算有些改变,也就不算太坏,因问道:“大哥一家可也跟回来了?”
洪管事道:“是,大少爷也回了京,在京畿卫谋了差事。老夫人听说二少爷也回来了,正乐得合不拢嘴呢,说是一家子总算团聚了。”
顾雨萼心中苦笑,这可真算是时运不济了,刚刚惹火了婆婆。原指望着天高皇帝远,冷个一二年的,婆婆再大的火都消了,谁知道早不来晚不来,公公偏偏这时候调回了京。总之是祸也躲不过,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伸头缩头,这一刀总得挨的,因此便横了横心,道:“这丫头是我从庄子里带过来的,劳烦洪管家送她去我院子交给绿如,让她好好安置下。”
洪管事忙的应了,领着傻姐儿先走。顾雨萼两个也不回屋,直接去了宣云堂先拜见长辈。
才进宣云堂院子,就见梁氏笑盈盈地等在廊下,见他们到了,三步两步地迎了上来,道:“祖母念叨了好几天,说是景王都回来了,怎么就不见你们两个,好不让人焦心。如今总算是到了,大家吃个踏心饭。说起来弟妹咱们两个也是有缘,你们从凉州那么一声不响走了,我心里这个空落落的,总觉得和弟妹相处太短,心里头舍不得。这不就机缘巧合的,可巧皇上就下了旨,父亲升了尚书不说,连大爷都进了京畿卫,真真是皇恩浩荡。瞧我这嘴碎的,快点跟我进来,可把祖母和母亲盼坏了。”
顾雨萼听了她这段长篇大套,只是笑笑并不答话,她才不信郑氏消了气,便是心里盼着,盼的也不是她。
跟在梁氏身后进了屋,便见廖老夫人坐在正中,两边分别是郑氏和廖氏,下首是沈珍沈珠姐妹两个,还有个容貌出众的姑娘,看上去颇为面善。
二人给长辈们行了礼,廖老夫人忙拉了他们到跟前,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擦擦眼睛,对郑氏道:“这出去就是要吃苦头。你看这俩孩子,都黑瘦黑瘦的。”又朝廖氏道:“这几天让厨下多炖些汤水,给他俩好好补补。可怜见儿的,才多大点的孩子,就跑了那么远去办差。林哥儿是个小子也就罢了,本皮厚些,可怜了萼姐儿,娇皮嫩肉的,也跟着受这份罪。”
顾雨萼心下感动,可见人处久了就有感情,廖老夫人对她这份情,也是真心实意了,忙道:“祖母不必担心,我好的很呢,路上还长了不少见识。二爷和我让绿如她们给您带了西秦的毛皮药材香料,您可见了?”
廖老夫人笑道:“见了见了,都是好东西,我让她们晾晒呢,就你最知道惦记我。”
那边梁氏轻轻一笑,道:“祖母这话说的,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好。我们虽比不得二弟妹孝顺,对祖母这份心意,那也是天地可鉴的。就可怜在外头多年,没个尽孝的机会,想孝敬您老人家点好东西,又没二弟妹那得力的娘家。单说那块紫貂皮,要不是西秦皇后所赠,咱们拿着成箱的银子,也买不来不是?祖母您明鉴,把疼二弟妹的心,也分点给我们,咱们心里也孝敬着呢。”
那边廖氏听了这话,也是深有同感,当初她和郑氏不也是这么着,人家金的银的方的扁的往外拿,谁不夸赞,相比下,自己一针一线都花公中的,只落得个小气刻薄的名声。谁不想大方敞亮,可自己便是有那心,也得拿的出来才是,因此便跟梁氏有了些同命相怜的意思。
廖老夫人年迈之人,最喜欢个热闹劲,梁氏插科打诨地假意争宠,倒让老人更欢喜了几分,笑道:“你就是个刁嘴的猴儿!咱们娘俩虽见了没些时日,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疼你了?小没良心的货,我藏了那么多年的冷玉镯子,如今戴在谁的手腕上?”
梁氏原不过就是兜廖老夫人开心罢了,因抚了抚镯子,道:“我知道祖母疼我,这不是怕您见了弟妹就把我忘了嘛。依我说,离午饭还有些时候,不如让他们先房去歇上会子?这一路上也真够受的,二弟怕是还得去宫里头复命呢。”
廖老夫人点了点头,那边郑氏便道:“如此也好,让他们回去换换衣服,洗洗风尘,一会儿好吃饭。”
顾雨萼悄悄打量了婆婆一眼,见她神色并没什么异样,看不出来高兴不高兴,心里也知道郑氏是个沉得住气的,便是恼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在众人跟前发作。
刚要告辞,梁氏忽道:“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介绍。弟妹可还记得我六妹妹?”
顾雨萼早就想起来那位美貌姑娘是谁了,就是在凉州遇见过的梁氏的庶妹,姐妹中间生得最好的那个。因笑道:“似六妹妹这般品貌的,谁见了还能忘得了?妹妹可得多住些时日,咱们府里姐妹少,正愁不热闹。”
那梁家六姐儿也不说话,站起身给沈林泉两个福了一礼,又抬眼看了看,低头侧身站在了一边。
顾雨萼累得紧了,又有太多事要处理,便没跟她寒暄,给廖老夫人等行了礼,与沈林泉二人回自己院子了。
绿如早等得急了,见顾雨萼回来,忙迎了上来,嘴里道:“下次再去哪,可得带上我,这白白惦记着着急的滋味,真真不好受。热水备好了,您先去沐浴,换身衣服睡上会子,这才歇得过来。”
顾雨萼无语,绿如是个死心眼子,因认定了自己是陪嫁丫头,凡事有她在,绿如便自动地把沈林泉忽略掉。好在沈林泉从不计较这些,要是个心思细的,怕还当是顾雨萼纵着丫头不把他放在眼里呢。
绿如不管,她不能不当回事,因回身对沈林泉道:“你先去洗吧,我还有些事跟绿如说。”说着,便去里屋寻了换洗衣服给他。
沈林泉一会儿要进宫,便也不和她推辞,接了衣物去了净房。他早习惯了自己亲力亲为,除了有时候要闹顾雨萼,其它时候都是自己沐浴。
这边顾雨萼脱了大衣裳,接过绿如斟的茶喝了一口,道:“傻姐儿可安置好了?”
绿如又拿了些点心出来,道:“安排在西边厢房里了,让清明照看着她呢。您领了这傻丫头回来,可让她做点什么好?”
顾雨萼道:“能有什么活儿要做,她孤苦伶仃的,在庄子上也可怜。得闲找个大夫给她看看病,等养好了,就让她管浇浇花,顶个三等丫头的名头也就是了。”
绿如道:“说到这个,咱们这屋里也是人手不够了。紫苏走了,轻罗又......这一等丫头,可缺了三个了。”
提到轻罗,顾雨萼没来由的一阵心烦,半晌才道:“按理说,这一等大丫头,该是咱们这边两个,二爷那边两个,才合规矩。二爷那边素日只有小厮们服侍,倒是不好寻人上来。罢了,就先把春分提了一等,等你出嫁了,再提清明吧。你素日也留心些,府里原来的二等丫头里头,若有心思纯正,跟别处牵连少的,提了一等也无妨。”顿了顿,又道:“轻罗可跟着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