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泉气得脸色铁青,道:"这等没脑子的,坑了自己不说,总是害人不浅。景王那边倒是无妨,想必许家夫妻俩自会嘱咐女儿别乱说话,等她进了景王府,和咱们就没什么掺连了。说句难听话,景王妃能容她到何时还难说。至于那个许青儿,她好不好不与咱们相干,自有景王妃应对。你若能得了机会,把许青儿为人知会景王妃一声,也就尽了你的情谊。"
顾雨萼一一应了,陪着他写完了给皇上的密折,自去歇着不提。
康城离京算不得远,第二日永嘉帝就收到了沈林泉的密折,随后景王的折子便也到了。永嘉帝读完两道奏折,只靠在椅上不作声。边上伺候的梁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看看皇上脸色,道:"今日皇上还歇在这崇德殿?"永嘉帝沉默半日,道:"去德妃处吧。"
梁总管忙派人去知会德妃,德妃宫里的宫人们又是一番忙乱。德妃亲自换了香炉里的香,让人小心熬着安神汤。到底是老了,便是宫里年轻艳丽的嫔妃如云,皇上也懒得动心思了。以色侍君,又能几时,那些小蹄子们就是这般地没远见,可当年那些有心思的,如今也早赴了黄泉了。德妃笑了笑,又让人撤掉了几根蜡烛,如今永嘉帝喜暗不喜明。
永嘉帝走进德妃的寝宫,便闻到一股幽幽的甜香,闻之让人心旷神怡,再见屋里只点着两根蜡烛,不由点点头,到底是相伴多年了,所有的事她都记得。
德妃也不行跪礼,施了个福,便上前扶住了永嘉帝。永嘉帝挥挥手,伺候的人便鱼贯退出。德妃领着永嘉帝到得榻前,亲手捧了汤,一勺勺地吹凉,喂永嘉帝喝了。
永嘉帝喝了几口,便把碗推在一边,道:"你也坐吧,往后这些伺候的事,就给下面的人去做。说也奇怪,朕近日心烦得很,也就在你这儿,能踏实睡上一晚。"
德妃柔声道:"皇上每日需顾虑的事太多。听臣妾一句劝,得享福就享福吧,横竖儿孙都大了。"
永嘉帝笑道:"这话也就你敢对朕说。每常朕说累,别人总是说皇上龙马精神,定会建下千秋伟业。你说到儿孙,可不是都大了,景儿第一次出门,就惹下了风流债。"
德妃讶道:"这是怎么说?我只道诚儿每日流连花丛的,如今媳妇有了身子,倒正经了起来。怎么景儿也这般?可是看上了什么歌姬舞姬?"
永嘉帝摇摇头,道:"倒是正经人家,康州太守许进家的大小姐,说是夜会被人看见。"
德妃吓了一跳,道:"这怎么可能?景儿为人最是老实不过,媳妇管得也严,听说府里连姬妾都没有,怎么会做下这种事?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
永嘉帝道:"说不得就是太严,冷不丁地脱了缰绳,便没轻没重起来。按说许家嫡出的姑娘,封个侧妃也不是不行,可如今失了名声,到底不体面。"
德妃迟疑道:"咱们都不说,外人也不好说道,就掩了过去也不是不可,总得保住景儿名声。要不许家闹起来,谁也不好看。"
永嘉帝哼了一声,道:"朕又何尝不想,可此事偏偏被梅老头撞见了,哪还掩得过去。如今之际,便把那姑娘纳进来,随便给个名分就是了。"
德妃道:"可若如此,那许家怎么肯依?"
永嘉帝道:"景儿的意思是,纳了许家另一个姑娘做侧妃,这个就给个美人才人的就好。想必许家也同意了。"
德妃道:"如此也好,景儿也算进益了。只是他媳妇那里,怕是有场气要生。"
永嘉帝道:"这事倒也由不得她。况我素日看着,孟氏也是个贤惠的,平日虽妒了些,也是小儿女情态。等明日宣她进宫,我再和她细说。"
许是喝了安神汤,永嘉帝只觉得眼皮打架,德妃忙伏侍他上床歇息。
第二日,景王妃便应召入宫,永嘉帝也不说细致,只道要给景王纳许家姐妹,一个封侧妃,一个封美人。景王妃红了眼圈道:"偏偏是王爷在康城的时候,想必闹出了笑话,不知道是哪位姑娘。"
永嘉帝见她聪慧,倒也欣慰,便不再瞒她,道:"是那位封了美人的大小姐。你且放心,一个小小的美人罢了。"
景王妃落了会子泪,道:"便听皇祖父安排。王爷既和许大小姐闹出了事,想必是合他心意的,不如便让许大小姐随着出使吧,王爷身边也多了个人照料,总比形单影只的好些。"
永嘉帝见她伤心之余,还不忘了惦念景王,也觉得不忍,道:"不过是个美人,哪谈得上随着出使,当个丫头在边上伺候还说得过去。如此,朕便下旨,召许家二女儿进京,你先调教着。那个大的,随她去吧,你选个靠得住的嬷嬷,就说是朕赏下的,平日拘束着她些。"
景王妃忙谢了恩,自去安排不提。
且说许莲儿从那晚回府后,便被许夫人看了起来,每日连劝再哄外加吓唬,只让她好好伺候景王,好给家里助力。许进前思后想一番,便也知道自己是落入了圈套,背后之人十之八九是景王妃,可毕竟也是自家闺女缺心眼,这事怪不得别人,好在已有一个封了侧妃,也在景王跟前落了人情。
许青儿倒是还如往常一般,每日除了读书写字,也就是到母亲处问问安。可全府上下都知道这个素日跟在大小姐身后的二小姐,就要麻雀变凤凰了,伺候的下人都比先更谨慎了几分。便是许进夫妇俩,待两个女儿也略有些不同起来,许青儿这边又添了好些丫鬟婆子,连带首饰新衣,流水似的送入许青儿院里。
过了两日,终于等来了圣旨,便依着景王的折子,许青儿被封景王侧妃,即日起进京拜见宗亲,许莲儿赏了美人封号,随侍景王继续西行,并各派两个教引嬷嬷,一路教导些皇室规矩。
许青儿不喜不怒,带着陪嫁丫头,拜别了父母,跟着传旨的队伍去了京城。许莲儿跪地大哭,却被两位嬷嬷搀了起来,说是损了天家威仪。因两位嬷嬷是皇上派下,就是景王都得陪着小心,许夫人等更不敢说话。
因已在康州盘桓太久,此事一经解决,梅翰林等便劝景王立即动身,景王算算时间,也答应了。因许莲儿已受过册封,便是皇家的人,当晚就一乘小轿抬到了景王这边。景王那天好事未成被人撞破,早心痒难耐,当晚就做了新郎。因不过是个美人,充其量是个有些份位的侍妾,便也没什么仪式,只在第二天两个嬷嬷领着许莲儿朝京城方向磕了头,算是给景王妃见了礼。
景王是个重情的,虽按礼法许莲儿没资格与他同乘,可景王怜她年幼娇弱,自己这车多少稳当些,便坚持着让许莲儿跟自己坐了一辆车。
顾雨萼见许莲儿似变了个人一般,沉蔫蔫低着头,与那日流翠河边明彩飞扬的娇俏少女简直判若两人,心中也不由叹息,暗道怕是苦日子还在后头。景王妃是个老虎,她自己那个妹子就是个豺狼,这个傻大姐,怕是被撕碎了都不知道。
出了康城,一行人便往南奔甘陕。把康州一过,地理条件便明显差了好多,风沙也大了起来,随行的护卫都知道这条路,也不敢耽搁,只吩咐尽快赶路,定要在天黑前到历城驿站。
因路本就不好,走得又急,马车便颇有些颠簸。顾雨萼自然没什么好说,只吩咐绿如把随身带的大衣裳都铺好,主仆几人都坐在衣裳上面,相互把扶撑着。许莲儿哪里受过这苦,虽景王的马车好,也早颠得她七晕八素,死活要下车回家。景王这厢劝不住,只好让车队先停了下来。
沈林泉本在景王马车后面跟着,见状鄙薄地看了一眼,便打马到了顾雨萼车前,道:“不如趁这机会下来透透气,喝点水?”
顾雨萼也颠得不行,见车队停了,便与绿如轻罗两个出来,又让轻罗到后面行李车上去寻了两床锦被,好铺在马车上,若实在颠得不行,能躺下会儿也好。
沈林泉拿了水壶给她,顾雨萼接过喝了一口,又给了沈林泉,沈林泉仰头喝了。顾雨萼便轻声道:“可是许美人不习惯赶路?”
沈林泉冷哼声道:“不知道哪里养成的毛病,梅翰林那么大年纪,不也没抱怨什么。”
顾雨萼叹了口气,真是一步错处处错了,其实娇花般的姑娘,这苦确实难吃的下去。自己也是前世独立惯了,才没了一般世家小姐的娇气。
前面许莲儿哭闹,景王束手无策,只柔声哄着。京里来的两位嬷嬷早就看许莲儿与景王同车不顺眼,见状也不说什么,拉了许莲儿就去后面的车。许莲儿还想撒泼,可那两个嬷嬷也不是吃素的,硬是钳得她动弹不得,压着往后面车去了。景王想拦下,其中一位嬷嬷却道:“老奴两个奉皇命教许美人规矩,若误了差事,回京皇上见许美人这副举止,受罪的可不只是老奴两个。”景王无计,只好独自上了车,吩咐队伍继续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