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炎天雪见到的是浮梦绝美的笑容和双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湿润。她只是一个人抱着木盒,目送那女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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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浮姑娘就这么走了?”若梦难以置信地问道。
炎天雪点点头,抱着双膝坐在门槛上看着屋外。浮梦走后,浮生二人就将自己带到一家农户里,家里只有个老妇人,因为见炎天雪衣服早已经湿透,就拿了以前的衣裳给她换上,也不收银子,只说送她。答应让三人等外面的雨停下来后再离开。屋外风雨飘摇,雷声阵阵,只是这场雨倒顿时让天气凉爽下来,少了夏日里的闷热。
“浮姑娘既然已经决定了,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浮生站在门边说道,“可是天雪,如今换你来做决定了。浮姑娘定然说了许多,我们也不必再多嘴,如今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对啊对啊,浮姑娘都离开了,你也知道公子对你有情,那一会儿我们就一起回张府吧。”若梦连忙点头,直接就帮炎天雪下了决定,兴奋地就差手舞足蹈庆贺了,必经一路看着炎天雪走过来,如果真的能和公子在一起,那就皆大欢喜了。
炎天雪却没说话,只是抱着木盒呆呆地看着天边,毕竟是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似乎马上就要停了。直到感觉若梦伸手想要拉她起来,这才慢慢摇头,说出自己的决定:“不会,我不会去张府。”
“为什么?”若梦的心思一向简单,在她看来,原本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浮梦,如今浮梦一走,炎天雪就理所应当要回去的。
“去?我要以什么身份去?而且我去了又能怎样,暂且不说我已经是陈夫人,根本没有身份留在张府,就只是我和他都已经不可能回到以前了,”看着若梦激动的表情,似乎想要说什么,炎天雪立刻继续道,“昨天他就已经任由我嫁给陈大哥,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都已经放弃,我一个人再努力又有什么用?”不是不愿回去,而是知道根本回不去。
“可是……可是……”若梦“可是”了半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看向浮生,希望姐姐能劝炎天雪回张府去。
此时雨已经停了下来,有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大地上,雨水在院子里积起了一个个小水洼,一只蜻蜓飞过轻点,水纹就这么荡开来。空气里还带着雨水的味道,炎天雪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衣裳,然后就走到院子里回头冲两人说道:“我回陈府了。”这一次,是真正地想通了,所以自己也觉得轻松起来,上了马后就扬鞭往城里赶去。
到了陈府门口,就见一名男子立于石阶之上,在看见炎天雪之后也未上前,只是认真地看着她,目光灼灼,好像在他眼中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人而已。
“陈大哥,我……”跳下马背走上前,炎天雪有些愧疚地低下头,自己不说一声就离开,他一定是找不到她才会一直等在这里,想到这里,有些话又哽在心里说不出来了。
“进屋吧。”陈平并未询问一句,只是伸手拉着炎天雪进屋,却被炎天雪躲开了。
“我……”头埋得更深,炎天雪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说,以后或许就真的没有勇气了,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我想要离开这里。”
“这是自然,明日就要随陛下去长安,还不快些整理行装?”陈平故意装作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笑容却那般僵硬。
“不是,我不去长安,我……”炎天雪犯难了,想想自己平时虽不算是口齿伶俐,好歹不会连想要表达的意思都说不清楚吧?可偏偏关键时候就开始吞吞吐吐,完全没有平日雷厉风行的性格。
“你想离开。”陈平重复了她的话,却听不出此刻他的心里是何种情绪。好像只是一句普通的话,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炎天雪点头,她知道聪明如陈平,在自己说出想要离开之时就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只是他不想懂而已,可是这戏自己不愿再演下去,两个人明明都清楚知道这表面上的关系总有一日会被打碎,而今天炎天雪选择自己来做这件事。
“那你又何必回来?”陈平背对着炎天雪问道。
“我想总要有一个交代。”因为对他太过歉疚,要炎天雪做出不辞而别的事情来更是不可能,所以她必须要给他一个交代,虽然知道这么做无疑会伤害到对方,可是比起自己心中永远没有他的存在,结束才该是最好的选择,这一点也是浮梦告诉她的,所以现在,趁所有事情都还来得及挽回的时候她只想快些做个了结。
“陈大哥,你休了我吧。”
似乎能感觉到对方呼吸一窒,却不敢抬头证实,
“那日你答应嫁给我的时候,虽然我知道你是想要逃避,或者是想要逼张子房做出个决定,但我依旧很高兴,因为那句‘我是你的新娘’。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句话可以让我如此纯粹地开心起来,所以那日我就决定,就算你心中有他,我一样不会再退让,”陈平抬头看着天空,嘴角上扬牵出一个苦笑,“我一向随心所欲,没有他那么多顾忌,这也是我一直认为比他活得自在的,可是天雪,你不会知道现在我有多羡慕他。”
“对不起。”
“道歉没有意义了,”陈平说着就走进大门,知道炎天雪一定会不知所措,又转过头解释,“休书昨夜已经写好,你且等等,我进去拿。”
看着那个潇洒不羁的背影第一次少了慵懒,孤单得让人觉得心紧,炎天雪只能咬着下唇不语,昨夜就写好了,她不能想象,陈平究竟是以何种心态在洞房花烛之夜一人在书房中写下休书的。
自己果然是个祸害。炎天雪就这么站在大门口,陈平说的对,她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又何必再进去?自己总是这样,任性地想离开就离开,想留下就不走,一直以来都没有顾及到别人的感受,说什么自己决定了就不会改,根本就是为伤害别人而找的借口。炎天雪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回报这份感情,那份愧疚即是说出来也显得虚伪。
等了不久就见陈平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卷竹简,而一边的侧门也有辆马车跟着被牵了出来。
“看看吧。”伸手将竹简递给炎天雪,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愤怒。
这也让炎天雪更加内疚,很郑重地接过来,这场婚姻是自己太过任性才会变成这样,完完全全的闹剧,所以虽然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仍希望在结束的时候自己能认真对待,打开竹简,想想自己和陈平相处这么久,居然从来没有看过他的字,如今是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果然字如其人,带着他独有的潇洒。
“嫉妒?”抬头疑惑地看向陈平。虽然不论是以什么理由休她结果都一样,但是对于这个理由,她是真的没想到,陈平身边还真就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子,自己的嫉妒从何而来?
“对,炎姑娘不是说过嫁给在下之后就不能纳妾,在下实在不忍让那么多爱慕我的女子伤心,如此只好让炎姑娘一人伤心了。”陈平还是那个陈平,此刻又挂起了平日里花花公子式的笑容,好像刚才那个孤单的男子与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一样。说着还好像在替炎天雪觉得可惜似的摇摇头。
炎天雪当然明白他的好意,果然即使在最后,这个男子也从来不曾强迫过自己半分。又是一阵感激:“陈大哥……那我走了。”原本是想道谢,可是自己的感激又哪里是轻飘飘的三个字能表达出来的?她知道陈平明白,既然这么说,也定然是不需要她道谢的。说着调转马头就想骑上去。
“等等。”
炎天雪回头。陈平的态度十分潇洒,就算是故意做出来的也定不会勉强她留下,如今是还有什么事么?
“在下与你既然已经和离,那炎姑娘也该把自己的嫁妆带回去才对。”
“嫁妆?”她吃的用的全是陈府的东西,哪里还有嫁妆带过来?
“这一车就是你的嫁妆,”陈平说着打开手中的折扇,“这马是姑娘的吧?车里的东西也都是你的,留在我府内也是无用,姑娘就请一起带走了。”
“流云。”炎天雪连忙走上前,这才看清那马正是流云,当初从云梦山回来之时也把它一起带来了,只是自己骑马的时间着实不多,也就一直养在马厩里,就算这是自己带来的,这马车就确实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流云我带走,但是里面的东西……”她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再拿陈平的东西了。正说着,一个白色的圆球就蹦了过来,仔细一看,居然是阿索。在陈府住了这么久,发生了太多事倒是让她快忘记这个小狐狸了。
“炎姑娘是想回彭城吧?”陈平打断她的想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