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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要发抖?又为什么要哭?”陈平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软榻上的炎天雪,伸出手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看着对方颤抖的越发厉害,手就这么僵在空中,还是放弃了。
炎天雪只是缓缓将双手放到脸上,想要遮住自己的眼睛,她不想哭了,已经撕心裂肺地哭过太多次,可是眼泪早已决堤,根本由不得自己控制,最后,侧过身蜷缩着大哭起来。她是后悔了,在被陈平压在软榻上的时候就知道,即使是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在呐喊着不要,她后悔了!
陈平的身边就像是个避难所,她以为只要自己不想面对就可以一直呆下去,而对方,更是一心一意对自己,可是她根本骗不了自己,如今即使是逃避都不可能。终于明白,她想呆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地方,其余的于她而言,即使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得到幸福。可是现在明白了又如何?
耳边传来一声长叹,接着陈平就转身在炎天雪身边的榻上坐下,半晌:“算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就站起身朝外走去。
“陈,陈大哥……”结结巴巴地喊道,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不用道歉,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的想法,只是……罢了,今日也累了,先歇着吧。”说完后陈平就轻轻关上了门。
而这个城中百姓津津乐道的婚礼,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没多久若梦就走了进来,见炎天雪依旧半躺在软榻上,大红色的锦被早已经被眼泪浸湿,显得有些狼狈。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任由眼泪淌下,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若梦也叹了口气走过来帮炎天雪将发髻放下,又除去外衣,扶着她在榻上躺好:“陈大人说他不适合再留在这里,所以要我来陪你,劝你好生休息。一日没用膳了,天雪你好歹先吃点东西吧?”这么说着,若梦在一边的几案的食盒里找了找有什么可以充充饥的。可毕竟是新房里,也无外乎一些花生红枣,最后终于在一层发现了果脯,想起炎天雪以前似乎很喜欢吃这个,于是拿到她的面前。
“吃一点吧。”
炎天雪麻木地伸手拈起一颗吃了进去,如今的她好像已经不能思考了,旁边的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可是,在果脯的味道渐渐弥漫在嘴里之后,她立刻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食盒。如此难忘的味道,她寻找了很久可是一直没找到一模一样的。她还记得,这是陈平特意吩咐人买来的,听说做这果脯的男子一年里也只做三盒而已。因此价格奇高,但是人们依旧趋之若鹜。
那男子原本做这果脯是为了纪念当初自己与夫人的相遇,当初正是桃花妖娆的时候,所以他们试着将桃花的味道加果脯里,可是因为过程过于复杂,桃花也只开一季,所以一年里最多也只能做出三盒而已。
陈平决定将它们摆在新房里为的也是求个好意头。当初炎天雪在听陈平说这故事的时候还笑一个他大男人那么迷信,因为陈平坚持要到新婚那日才能吃,她也就没有先尝,哪知如今吃了才知道,这味道,正是最初在张府不肯喝药之时,张良特意买给她的。这样特别的味道自己找了好久都没有再寻道过,却原来竟是如此的珍贵。一时间各种感情涌上心头。
若梦见炎天雪的反应,连忙关心问道:“怎么了?”
炎天雪对这一切却都是置若罔闻。
她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唯一知道的是,这一夜,注定所有人都不可能好好休息了。
而炎天雪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天从明到暗又再恢复明亮。这一夜似乎过了很久,而自己却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从最开始的激动到后来的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了许多事情。思绪混乱不堪,昨夜若梦就在自己身边陪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天一亮炎天雪就坐起身,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原本以为今天是自己重生的日子,到头来却发现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咚咚。”
“天雪,若梦,你们可醒了?”屋外传来浮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
炎天雪不想说话,到了现在她真的什么话都没力气再说了,不论选择什么,做什么统统都是错了,可是又有谁来告诉自己怎样才算是对?可是老天显然并不想让她就这么在屋里发霉下去,于是又有了浮生后面的话。
“醒了就快些出来吧,有人想要见你。”语气急切而严肃,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
“到底是谁要见我?”炎天雪忍不住问道。此时三人已经骑着快马一路飞奔,浮生却未在透露关于那个要见她的人的任何事。究竟是谁?为什么浮生会以如此强硬的态度将自己带过去?有一瞬间,炎天雪想过会是张良,毕竟这是自然联想,不过随即就否定了,他昨日没有见她,反而送上了雪蚕丝作为贺礼,那么今日就更加不可能再来找她,总不能是补说一句“恭喜”吧?那她要见的到底是谁?
马儿渐渐出了城,浮生也一直缄默,就这么又行了几里路,前方出现了一条大河,今日的天气并不大好,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下雨,空气中是压得人喘不过起来的闷热,一丝风都感觉不到,河面也是一片寂静,宛若一滩死水。
渡头?炎天雪确定了她们的目的地,却越发觉得奇怪,看了看身边秀眉微皱的浮生,总不是要绑架她吧?随即又觉得可笑,若说若梦还有可能些。远远看过去,渡头上似乎站着三个人,见她们来了就走了过来。
在炎天雪看清楚那三人的容貌之后立刻愣住,任由马儿将自己带了过去,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使劲眨眨眼,这才肯定自己不是因为一夜没睡而眼花,他们是确确实实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反应过来之后炎天雪立刻飞身上去。
“林姐姐!”
眼前的赫然是原本早已经掉落悬崖的阿林和楮墨,两人皆是农人的打扮,并肩而站,好像只是一对普通的农家夫妇。阿林此刻也有些激动,先一步走到炎天雪的面前,温柔地笑笑,眼里同样有泪光在闪烁。
“你们怎么会?那天……”炎天雪看着两人平安无事,也是真心的高兴,可是那日分明是亲眼见他们一起跳崖,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可是他们又确确实实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惊讶之后就立刻明白这里面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那日我们确实一起跳了下去,”阿林用手帕帮炎天雪擦了擦眼泪,示意她别哭了,这才缓缓解释下去,“可是离崖顶不远其实有一个山洞,从悬崖上根本看不到,但却足够我们两人藏身。不过当初我们确实是打算以死了结的,而且也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是突然被人拉进山洞里。”
“有人救了你们?”悬崖上的山洞诶,谁会无聊的往那里跑,而且还刚好遇到两个跳崖的人立刻就把他们拉进去?若不是早就安排好,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正是,原本那人是怎么都不愿意透露身份的,只是让我们在城外的农户多住了一月,结果没几日就听说了你和陈大人的婚事,原本是想来见你的,但是恩人说我们身份特殊,不宜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陈府,所以只能作罢,但是今日……”阿林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另外一人,“今日本是安排我们离开的,但这位姑娘赶来,希望我们能等你来了再走,我们也认为应该道一句谢谢。”
原本站在原地的楮墨也走上前扶住她的肩,二人对看一眼,温馨的感觉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接着楮墨弯腰作揖道:“多谢。”
炎天雪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她根本什么都没做,若不是有人救了他们,自己就成了害死他们的凶手了,这一句多谢自己是真的没资格承受。待楮墨直起身后,炎天雪这才注意到一直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位姑娘。
那女子一袭蓝衣,笑吟吟地走上前对阿林和楮墨道:“船已经准备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二位就快些上船吧,虽然现在朝中都在忙着迁都之事,但是汜水毕竟不算安全。”
阿林似乎还有些不舍,张了张口却没说话。炎天雪也非常舍不得,才知道他们平安无事就立刻要分开了,但是毕竟他们是安全的不是?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活着,以后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于是笑着催促道:“对啊,快走吧,快走吧。”
楮墨也伸手拉住阿林两人一起上了船,又转身冲她们挥了挥手。
炎天雪一直站在渡口目送着小船渐行渐远,闷热的天气终于有了一丝风,吹起衣袖,似乎连她的心中也泛起了一点涟漪。压在心中这么久的愧疚感终于渐渐消失了。
天边忽地一亮,就听见远方一声雷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