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护住妹子,温婉地朝云霄笑道:“将军好厉害,三两下就能吓着我妹子,若平日在家,谁都奈何不得她的!还请将军莫要在逗我们姐妹,我们既然作为美人被送到将军府上,一切自然听将军安排!”
云霄呵呵笑道:“还是姐姐沉稳些!你是怎么看穿我演戏的?”
沈柔微笑道:“将军刚刚假装发怒时,只是面色变化,身体却没有因为发怒而出现抖动,手上的青筋也没有凸出来,依然轻轻松松地捏着手中的册子,可见将军之怒不是出自内心,而只是浮于表象。不知道小女子说得可对?”
云霄拍手赞道:“妙极!好聪明的女子!”
沈柔谦逊道:“将军缪赞!”
云霄又笑问道:“那我再问你,你说我到底有没有打算要了你们姐妹?”
沈柔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黯淡:“将军不要我们。”
云霄一下子来了兴致,追问道:“哦?说说你的理由。”
沈柔调整表情缓缓道:“将军起先怀疑我们是鞑子奸细,就足见将军对我们姐妹没有诚心纳款,否则不应当疑心颇重。”
云霄点头道:“这算一条。”
沈突然柔脸一红,又道:“刚刚柳将军给我们姐妹验身时,极为仔细,除了验明我们仍是处子之外,身体发肤无一寸不验,连头皮都未放过,可见将军必然身负重任,担心机密泄露,故而仔细查验,刚刚那些歌妓受将军青睐得以协助柳将军执掌机密,而我姐妹二人将军却不闻不问,若是将军打算收留我二人,自然不会如此隐瞒,由此可见将军心机;再者,验身之事,若是将军看上我姐妹,何苦让柳将军来验?晚上……也行……,到时候我姐妹二人若被将军瞧出不妥,自然活不到明天;沈柔再斗胆一句,我姐妹自恃论才论貌皆是佼佼,将军见我二人纵然不心动,也会多看两眼,可将军进府后,目光却有意回避。可见将军乃是准备将我姐妹二人送人!而且此人必是将军至交好友!故而先验是否为奸细,再验是否为处子,却没有自己动手!”
说道这里,沈柔突然跪下道:“将军明鉴!非是小女子贪图富贵,只是应天闺阁,谁家女子不以将军为梦中情郎?沈柔害怕,害怕将军把我们姐妹送给那些贪鄙武夫,让我姐妹受那阿鼻之苦!还请将军怜悯!”
云霄呵呵一笑道:“我原不打算将你们送人的!你且起来说话!”
沈柔一脸惊疑,站起来道:“沈柔无知,妄揣将军心意……”
云霄打断沈柔道:“你几乎全部说对,只有一个字说错,不是送,是嫁!”
沈柔立刻将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送和嫁能有多少区别!
云霄叹息一声道:“你们姐妹先坐下,我给你们说一个痴情男儿的故事,就从鞑子的王都,汗八里城说起……你们来问事儿古代真有过,丈夫娶眼圈微红,跟着迈了进去。做正妻的。”
直到星月朗照的时候,云霄才将故事说到结尾,柳飞儿早就安排好诸般事物,在云霄身边坐下,一脸伤感地静静听取云霄的讲述。
“就这样,那对泥偶和那条丝带,就成了他们两个最后的信物。”云霄闭上嘴,将故事急急煞尾。
沈柔和沈倩的泪珠早就挂在了脸上,二人依旧沉浸在故事中不能自拔,仿佛自己就是蔺金奴,在枪林箭海中茫然、无助、自责、又无法自拔。
良久,沈柔回过神来,颤声问道:“敢问将军,那个男子是不是朱小将军?”
云霄点点头道:“就是老朱!我要让你们嫁的,就是老朱!”
说罢站起身,踱到两人面前道:“老朱的父亲现下在紫金山供职副千户,老朱本人尚未娶妻,我想让你们嫁过去做他的妻子,好好照顾他,总强过在我府上当个小妾。别看老朱整天嘻嘻哈哈,可为人不错,也挺能干,立誓要亲破大都,日后自然少不得封侯拜将,你二人博取诰命也是份内的事儿。”
沈柔站起身,坚定道:“抛开富贵不谈,如此真情真意的男子,沈柔愿嫁!”
沈倩也跳了起来:“我也愿意!”
云霄哈哈笑道:“你姐姐心思细密,推论缜密,日后必成老朱的贤内助,说不定老朱的功劳还得靠她;可是你么……老朱娶了你,算是有‘福’喽!”
云霄话一落,沈倩小巧的五官立刻扭曲变形,刚准备龇牙咧嘴地叫喊,却被云霄打断:“你们也有福!老朱长相比我好看多了!当初我和他差点死于敌手,我还担心他长得太俊俏,要捂着……嘴巴见阎王呢!”
沈倩立刻来了精神:“长得漂亮就要捂着嘴巴见阎王?”
柳飞儿知道这段“典故”的来历,在旁边捂着嘴巴笑的不行,冷眼看云霄如何圆谎。云霄说漏了嘴,却不知道如何圆谎,脑门上立刻渗出细密的汗珠。
沈柔沉稳一些,看到云霄脑门上的汗珠立刻觉察到不对,仔细回味了一番云霄的话,也明白了云霄话里的“问题”所在,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顿时两颊飞红,扯过妹妹打圆场道:“朱小将军有刘将军这样的生死之交,实乃此生大幸!我姐妹二人此生能遇刘将军,亦是大幸!沈柔谢过将军!”
云霄笑呵呵打趣儿道:“看,我还没和老朱去谈呢,她们俩都当自己是朱家的人了!”
沈柔和沈倩顿时臊得不行,柳飞儿含笑走过来拉住两女的手道:“两位妹妹莫要理他,他就这张嘴臭!我已经替两位妹妹备下了上好的住处,这便随我来吧!”
云霄含笑目送三人离去,远远地喊一声:“飞儿你有孕在身,天黑走路小心脚下!”
柳飞儿转过头,盈盈地点了点头,拉着儿女款款而去。
云霄这才伸个懒腰道:“又能睡个踏实觉喽!”随即又是一声贼笑:“老朱啊老朱,这踏实觉,以后你是别想喽!”说罢,朝厨下走去,现在他要替自己的妻子,做点夜宵,安胎、滋补。
第二天一早,云霄和柳飞儿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出城东去,一路直奔紫金山。一路赏风赏景溜达到紫金山千户所大营前翻身下马,朝守门兵卒道:“劳烦通报,刘云霄拜会朱亮将军。”两个守门兵卒嘴巴当场张得老大:这就是带着小将军砍翻了几万鞑子的五将军?连个随从都没有?穿的粗棉布袍子?嘴上挂着一抹平淡而真诚的微笑,这和那些光着屁股跟自己玩到大的邻家小子有什么区别?慌忙趴到地上,忙不迭磕头行礼道:“见过刘将军!”
云霄含笑轻声道:“不用多礼!快去通报吧!”
守卒爬起来点点头,飞也似的跑进去通报了。
片刻功夫,一个须发间或有些发白的半老将军快步走了出来,远远地就抱拳高声道:“不知将军亲临本寨,老将来迟,还请五将军恕罪!”走到云霄跟前,更是一揖到地:“老将早年与子离散,没有五将军,断然不能父子重逢!犬子曾言,几番出生入死多蒙将军搭救,老将无以为报,只能在此多谢五将军!”
云霄慌忙一把扶起道:“老将军切莫折杀云霄!老将军与云霄也算半个同乡,论辈份更是云霄的长辈,云霄受不得此礼!”
朱亮激动道:“当受!当受!”旋即又道:“犬子正在校场训练兵卒,已差人去唤了,这便赶来!春寒颇大,还请五将军屈步营内喝杯热茶!”
云霄道:“老将军客气了,这趟我本就是来找老将军的。”说罢手一伸:“进去说话!”
两人步入营房,退让一番,分宾主坐定,朱亮这才拱手问道:“承蒙五将军挂念,不知此番来找老将有和指教?”
云霄笑呵呵道:“我是来保媒的,替老将军找两个儿媳。”
人活到朱亮这个份儿上本来已经谈不上什么追求了。早年拉起一支队伍保卫乡里、抵御流寇,结果自己儿子丢了。本来以为自己注定就这么孤老一生了,结果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这么突然从天上掉了下来,而且还和应天炙手可热的人物有着过命的交情,一起杀敌立功,到如今应天听说过老子朱亮的人不多,同样,没听说过儿子朱能的也很少。
儿子突然有了,还是带着一身武艺、赫赫战功回来的,老怀大慰之下的朱亮早就动起了抱孙子的念头。他自认不是廉颇,也比不上廉颇,完全没有“尚能饭否”的顾虑,自己老了,战场是年轻一辈儿的事儿,何况自己这个儿子将来必然前途无量,自己还有什么好争的?眼下最大的期盼就是盼着儿子早些混熟军务,自己也好早点退出行伍,解甲归田,最美不过的事儿就是一边儿回乡种田,一边儿含饴弄孙,这辈子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无奈自己儿子似乎在这方面少了一根筋,想起自己儿子曾经说过他师傅是个有道高僧,朱亮不禁有些担忧:那和尚除了武艺,不会还教了儿子其他什么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