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又好气又好笑:“吃晚就睡,睡醒再吃,你当她是什么?薛姑娘这么年轻,正是身体最结实的年岁,恢复起来很快,又不是什么绝症,有你这么养着的么?还不替她穿好衣服,扶她下床消消食?”
柳飞儿被一阵埋怨心里有些酸酸的,抢白道:“没看见人家裹在被子里什么都没穿么?你赖在这儿我怎么帮她穿?”
“额……”云霄被抢白,无话可说,只得转身走到房门外。直到里面一声“进来”才推开门进去,却看见薛雪被柳飞儿胡乱套了一件外套坐在桌边休息。
云霄也不多话,直接坐下问道:“可曾看到那人面目?”
薛雪虚弱地摇摇头:“没有。”
“那凶手可有什么体型特征?或是气味?”
“这……”薛雪陷入了沉思,半晌摇摇头道:“好像也没有。”
其实云霄心中已经有了大概方向,只是想要通过薛雪的话印证一下自己的看法。见薛雪什么都说不出来,云霄知道自己问的方向太宽,只得道:“那你将你遇袭的经过说说看,特别是你对凶手的印象,能想起多少想起多少,细枝末节也不可放过。”
薛雪点点头,仔细回忆道:“事发前,谢青山派人来告知我和大哥,说有意让铁拳会合并到金刀门里去,被我们回绝。没几天就传来会里的几个收钱的路卡被谢青山的人给踹了,所以我就打算来沧州招谢青山讨个说法。”
云霄三人点点头,这些和薛雷说的一样,和江湖上的传闻也能对上号。
“我在景州不过是歇脚一晚而已,第二天一早天不亮我就出门赶路,没想到刚走不远就被凶手截住。凶手使的正式韦素的双铁笔,功夫也无二致!内力也极深,大哥传我的拳术竟然挡不住他的攻击。若非我是女儿身,穴位打偏,恐怕早就命丧黄泉!”
云霄有点沮丧:怎么还不入正题!难道真就没有什么值得追问的线索?于是开口问道:“棺木停在景州的时候,韦素也来过几次,那凶手有没有和你说过话,让你听到什么声音?那声音和韦素的一样么?”
薛雪又是一阵摇头。
云霄大感头疼,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功夫呢?有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摇头。
云霄几乎晕过去,柳飞儿则在旁边捂着嘴直笑。“那就这样吧!你先好好休息,抓紧恢复一下,我今天感觉到一个高手没有出手,应该就是真正的凶手,看来寿宴上还会有一场大战,养好身体到时候也好报仇。”云霄强压住脸部的抽搐,勉强笑道。
薛雪看出了云霄的失望,也暗暗恼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多记住一些东西,到了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只得郁闷地起身准备上床休息。刚刚坐到床沿,犹豫了一下,问道:“有没有镜子?”
云霄傻了:这时候还要打扮?
薛雪红着脸解释道:“凶手杀我的时候,刺我喉咙的一击被我闪过,可躲过了判官笔,我却被他拳头骨节上的茧子蹭到下巴,疼得很,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疤痕……”
云霄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随口答道:“飞儿有镜子,找她要!”随即又坐在桌边,找来纸笔,七七八八写了不少东西,折好,在三女惊疑不定的眼神中走了出去。敲开薛雷的门,一阵嘱咐,将写好的纸递了过去。
次日,薛雷果然分批给手下放假,各自领赏去行乐居消遣。蓝翎则是照顾薛雪的起居,云霄和柳飞儿则因为消耗巨大急需弥补,反而一打坐就是整天。和云霄预料的一样,凶手因为前一晚的一场恶战,将手头的力量全部消耗殆尽,眼下还需要抽调人手,等人手到了,多半寿宴也开始了,根本不担心,反而可以在寿宴上一锅儿烩了。
此战之后,无论云霄还是柳飞儿、蓝翎都深深明白了内力浑厚精纯对一个学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闲暇的时候便不在嬉闹,而是专心研究内功心法,以期将内力变得更加精纯。
第三日上便是寿宴的正日。按常理,五十大寿都是要“前三天、后三天”。有家世的人家,老爷子过五十大寿,往往在之前的三天就已经摆开流水席,随到随上席,敞开吃喝,醉了有人抬你进客房,醒了再来吃喝,直到生日后的三天,前后贺寿共七天。
可惜今年出了太多的事儿,谢青山一直闭门谢客,直到正日这天才打开大门迎接前来道贺的宾客。刚过了卯时,谢府的大厅里已经挤得满满的,金刀门的弟子也是忙前忙后端茶递水。谢北雁今天终于有了点人样,穿戴整齐,脸也刮干净,在大厅招呼客人,可谁都看得出他一脸愁容;谢青山更不用说,铁着个脸,见人只是勉强笑笑还礼,干脆改名叫“谢青脸”最合适。
当白海石在众人的瞩目中走进谢府的时候,乱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白海石没有理会前来行礼的谢北雁,也不理会谢青山,径直走到厅中坐下,一声不吭。情况似乎不太妙,因为白海石这次来穿的是一身劲装,连随身数十年的精钢拳套也带来的,摆明了不是贺寿,而是来踢馆。大厅出奇地安静,众人都等着白海石和谢青山之间有一个交代。
此时门口一阵通传:“韦副盟主到——”众人心中愈发不安起来,虽然这其中有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参加这次宴会,可毕竟多数人和谢青山三兄弟有过命的交情,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着三兄弟大打出手,幸好这次韦素只是因为家里的丑事而焦头烂额,没有搅进谢白两家的恩怨,眼下也只有韦素能调解两人的恩怨了!不少人已经开始盘算,等下韦素一开口,就先劝劝两位九省绿林的大佬,好歹不能自家人动干戈。
与往常不同,虽然是结义大哥的寿辰,可韦素没有带妻子前来,原因大家都清楚,没有多问。
韦素一进大厅,看到众人只是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也只是找了一个座位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双目微闭不开口。整个大厅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中间金刀门的弟子川流不息上菜上酒也没人动箸,气氛一时安静地有些诡异。
半晌,又是一阵通传:“铁拳会薛雷到——落叶谷弟子刘云霄到——”
厅中年青一些的江湖人一阵好奇:落叶谷是什么地方?刘云霄是谁?没听说过!不少门派中,年长一些的宿老们已经开始捻须微笑,轻声向自己的弟子解释落叶谷的来历。
听到通传,谢北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而大厅中几乎所有的绿林可听到“铁拳会”三个字的时候心里都“咯噔”一下:正主儿到了,好戏开锣。
铁拳会二当家被人冒充韦素击毙的事情经过这些日子来的发酵、变质,已经传得很玄了,而薛雷三番五次到谢府讨公道更是被拒之门外,这反而更加剧了谣言的传播速度。如今薛雷来肯定不是为了喝这口寿酒,单就是铁拳会的路卡被谢青山派人踹了这件事,就必须有个说法,至于二当家被人击毙的事,多半和这事儿脱不了干系。
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下,云霄和薛雷迈着大步踏进了厅中,薛雷身后跟着几个手下,云霄身后跟着三个披着白斗篷、脸上蒙着白纱的女子。世人总是有着不小的好奇心,若是一个女子站在你面前,倒未必打量她的容貌,可一旦这个女子轻纱蒙面,就让人无限遐思。不少绿林人已经在仔细窥探薄纱后面女子的面容;那天晚上见过云霄一战的江湖人自然认得这个自称“刘某”的少年,也判断出这个少年身后的三个女子中必然有一个就是那晚和如飞天般从空中将黑衣人击杀的奇女子,加上云霄当时还明确告诉大家今天的寿宴一定会将事情抖落明白,于是大家对云霄更加好奇,对落叶谷也更加好奇:倒地是什么地方能培养出这么一位少年高手?
薛雷故作姿态,看到迎上来的谢北雁眼睛一瞪,冷哼一声走到旁边坐下;云霄则是含笑和谢北雁打招呼:“谢兄今天精神多了!难怪拙荆口中总是念叨当年洛阳击杀采花贼的少年侠士,这么多年,还是英姿不减哪!”
谢北雁苦笑道:“刘兄弟别挖苦我了,倒好像我有意勾引尊夫人一般,如今谢某麻烦缠身,再扯下去,刘兄弟干脆砍了我算了!”
云霄笑嘻嘻道:“玩笑而已!何必当真!”说罢又肃容道:“奉家师青竹先生命,前来贺谢老前辈五十寿辰,谢前辈浸淫刀法数十年,家师命云霄奉上新撰刀谱一部,还请谢老前辈指点!”
旁人送礼都是珍珠金玉,宝刀宝剑,云霄送上刀谱,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可知道落叶谷来历的上一代江湖人都知道这部刀谱的轻重,“新撰”二字一则说明了落叶谷对谢青山这些年来所作所为的肯定,二来所谓“新撰”必然是集诸家刀法大成而来,心中暗自羡慕。谢北雁眼中更是喜色连连,刚忙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