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回去后不久,叛军阵中很快就出来一队骑兵,缓缓地前进到阵前,当先一人朝朱元璋銮驾拱拱手,高声揶揄道:“哎呀,万岁,别来无恙乎?”
低下已经有人低呼了起来:“胡惟庸!他怎么没死?不是被砍头了么!”
柳飞儿已经冷笑起来:“他死了才是怪事呢!”
胡惟庸见朱元璋在皇舆中没有答话,也不自讨没趣,转而向群臣道:“诸位同僚,时隔数年,咱们又见面了!”
陈迪出列大骂道:“逆贼!谁与你是同僚!”
胡惟庸哈哈笑道:“老陈说错了,我哪里是什么逆贼,我只不过是一介臣子,见昏君无道,特来拥立皇太孙殿下登基而已!”
陈迪更怒,高声道:“皇太孙本来就是国之储君,自有万民拥戴,何需尔等逆贼拥立!”这话没明说,只是隐晦地说出当今万岁日子不长了,皇太孙年内便可登基称帝,要你来搅合什么?反贼就是反贼,找藉口也不找个新鲜点儿的。
胡惟庸的话让一直不曾开口的朱允炆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倒在朱元璋面前道:“皇爷爷恕罪!皇爷爷恕罪!臣孙……”
朱元璋铁青着脸一挥手道:“不关你事!你削藩也好不削藩也好,全靠你自己的手段,你父亲若是还在,这藩自然不必削,如今你父亲不在了,你好好学着你父亲,自然也不用削,若是你没这个能耐和手腕,怪不得别人!”
群臣骇然,没想到朱元璋在这个时候表明了对削藩的态度。想想也是,若是懿文太子还在的话,以懿文太子的能力,削藩确实是多此一举,等到第一代藩王们年纪大了,自然可以给藩王们的孩子们中间行推恩令,或者藉口出兵草原削弱藩王的实力,有战功的藩王赏,封地改到富庶点儿的地方,顺便拿掉军权;战败的藩王么,就算是削爵问罪,也没人说半句废话,然后再徐徐图之。这样不但可以消除立国初期边疆不稳的隐患,也可以避免同室操戈的祸乱。懿文太子为人宽厚仁慈,又是个有耐心的人,想要达到这个目标确实不是太难的。可皇太孙就难说了,皇太孙年幼失怙,朱元璋对他又宠溺异常,虽然宽厚仁慈继承了他老爹的,可是性子急,耳根子又软,东宫的几个臣子一撺掇就急不可耐地要削藩,这才把事情闹大。若是皇太孙能像他父亲那样稳重,也就没如今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了。
话音一字不落地飘进了胡惟庸的耳朵里,胡惟庸大笑道:“万岁果然沉得住气!不过沉得住气又如何?如今我拥兵十万,你这里满打满算不过两万,还要调拨兵马护卫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哦,对了!千万别指望应天城内,他们现在恐怕自顾不暇了!”
陈迪怒喝道:“逆臣!你敢弑君么!即便你事成,皇太孙怎敢即位?你能堵住天下士人、攸攸众口么?”
胡惟庸大笑一阵,脸立刻沉了下来,冷哼道:“攸攸众口算个屁!只要有兵权在手,谁敢啰嗦?等一会儿,你们这里的人都死光了,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哼哼,我只知道叛党刘云霄乱臣挟持了万岁,我等不过勤王护驾而已!谁知道,苍天不佑,万岁被乱臣弑杀,我等只能拥立皇太孙即位……”
“住口!”朱允炆也大为光火,“纵然殒命,本殿也死不从贼!死社稷耳!”
胡惟庸大度地摆摆手道:“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找个人顶替一下不就成了?实在不行,你不是还有一个正在吃奶的儿子么?很好!年纪越小越好办!只可惜啊,这大明江山一眨眼功夫居然传了四代!”
刘基冷笑上前:“死光了?好大的口气!你们好歹也来几个精通行伍的人嘛!你当龙镶卫的人都是草包么?你当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是废物么?你人多不假,可你以为就凭你手上这点兵,就能让咱们一个都逃不出去?荒谬!应天去不得,江宁可去的?你人再多,总不见得连江宁的路都堵上了吧?”
胡惟庸看到刘基之后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原来是诚意伯!老弟你还活着!啧啧,也好,你应该就算是朱元璋的底牌了吧?一块儿死了也行!”
刘基哈哈笑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大哥的底牌?难道我就不能是五哥的底牌么?”
胡惟庸脸色再次一变:“刘云霄?”旋即笑了起来:“他人呢?他的车队今早才会渡江,一百人而已,就算以一当百,也来不及救两个地方!等他过了江,你们早就完了!”
“谁说我们没过江?”柳飞儿笑嘻嘻地站了出来,“如果动作都像你这么慢,咱们还怎么混?”
蓝翎也笑嘻嘻地站了出来道:“就是,太瞧不起人了!”
胡惟庸脸色难看起来,对着蓝翎高声道:“蓝教主!你哥哥可是跟我们一道儿的,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
蓝翎反诘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我哥哥蓝玉早就死了,别当我不知道!”
胡惟庸吃了一惊,旋即指着身后的蓝玉冷笑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事实摆在眼前!这么个大活人在这儿,难道你嘴里还能吐出莲花来?”
“我来回答你好了!”山梁上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众人抬头看去,却看到云霄一身甲胄骑在一匹骏马上,俯视着战场,身后跟着百余精甲重骑,同样冷视战场。云霄的声音在真气的催动下,准确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清晰无比。
“侯爷!”“大帅!”两军阵中几乎同时响起了低低的呼声。
“老五……”朱元璋看着云霄的身躯,眼圈一红,低声喃喃道。
云霄听到这些呼声微微笑道:“从蓝玉踏入应天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不是蓝玉了!真正的蓝玉早就死了,只不过被你们调了包而已!”
胡惟庸冷笑道:“你这么说有什么意义?就靠你这么猜?”
云霄哈哈笑道:“猜?我需要去猜?或许你多方打听之后,可能会知道蓝玉以前身在南疆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可是你知道么?我在给蓝玉下的药里面是加了料的,蓝玉就算能够娶妻,也断然不可能生子!好歹也是用毒世家出身,他怎么可能不懂这些毒?不管他遇到什么不平事儿,就凭断子绝孙这一条,他见着我都得跟我玩命,怎么可能还甘心在我手下做事?这些,你懂么?蓝玉在南疆的时候早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汉人典籍根本就没读过几本,可在云字营受训的时候,这个假蓝玉的基本功太扎实了!他太好学了!一个从未读过汉家典籍的苗民,居然一下子懂了那么多,你觉得不奇怪么?后来当他遇到蓝芷的时候,却认不得蓝芷了,这个疑点最大!蓝玉怎么说都是蓝芷的族内长辈,怎么会连家族的后辈都不认识了?当时蓝芷还戴着五毒教教主的信物哪!他还认不得?最可笑的是,居然承诺送蓝芷战马!若是说从鞑子那儿弄来什么稀罕的毒药我倒相信,可是战马……这在五毒教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胡惟庸脸色更加难看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假的又如何?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就凭你们这些人,还能挡住我么?别忘了,除了大军,教宗可是还有自己的力量!”
云霄一阵哂笑,不屑道:“脑子还没转过来呢!我既然能在十几年前就识破蓝玉的身份,我难道就没留下后手?”随手往朱元璋的方向一指,说道:“我跟他兄弟反目不假,可我跟四哥却从来不曾反目过吧?难道你就当我闭塞到如此地步?”
胡惟庸反而轻松了,看着云霄身后的百余骑,也同样表示出不屑:“你有准备又如何?百十人你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云霄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无知!”说着对身边的骑士道:“吹号!”
骑士从马鞍上接下牛角号,扬起头呜呜地吹了起来。所有人立刻觉得脚下传来微微的颤动,山冈上一下子出现了数千披着重甲的骑兵,骑兵胯下的战马每一匹皆是高大神骏的良马,同样披着重甲,沉稳地站在那里。
内行的将领立刻明白过来,这数千重骑,将会是决定这场战斗的关键力量。云霄似乎还不知足,旁边的骑士再一次吹起了号角,这一下,四面八方都涌出了大队的步卒,也有近万之数,每个步卒都是全身铁甲,面具覆面,身材极其高大。叛军士卒立刻骚动了起来。
云霄看着胡惟庸吃惊的眼神,含笑讥讽道:“你只以为我那青甸镇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只知道老子只带了百十人过来!可你想过没有,老子还有出海的商船!老子的人可以从外海直接运到江面上,从长江水师的码头上岸!老子在南洋、海外有百十个商栈!这些人,统统都是在海外募来的壮丁,你想不想试试?娘的,老子为了做掉你,已经让商队停了三年,几百万两银子打了水漂!告诉你,老子今天就是要用银子砸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