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外一如既往地萧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冬季之后,初春时节,寒意已然退去,新草尚未长成,而草原上的马匹却因为一个冬天而显得瘦弱。这是一年中北伐的最佳时机。
云霄举起酒杯道:“四哥,愿此行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愿大明将士凯旋!”身后的柳飞儿和朱能等人纷纷举起酒杯。
徐达亦是举起酒杯道:“多谢老五!这次有你安插的内应在,必定让鞑子朝廷无所遁迹!”
众人齐齐饮尽。徐达对朱能道:“士弘,大军出征之后,北平就只有你一道屏障,万事小心,全都交给你了!”
朱能微笑道:“国公放心,外寇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绝无可能靠近北平一步!”
徐达转而向云霄道:“老五,我知道你去找扩阔也是为了稳住他,大军后路全在你了!不过士弘曾对我说起草原之行极具风险,老五和弟妹要小心为上!”
云霄拱手道:“多谢四哥关心!”
徐达微微笑过,转身挥手道:“出征!”三军传来一阵炮响,鼓角交鸣,大军徐徐进发。
卡瑞拉和诗琳带着冯·俾斯麦来到云霄跟前。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卡瑞拉红着眼圈问道。
云霄摇摇头,只是嘱咐道:“路上一切小心,若是事不可为,还可以再回来。”
卡瑞拉点点头,颤声道:“我不会忘记你的……”说着,猛然上前,搂住云霄,直接吻了过去。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蓝芷沈柔几个女眷干脆红着脸扭过头去就当没看见,朱能站在旁边嘿嘿直笑。
良久,卡瑞拉将脑袋枕到云霄肩膀上,低声道:“我……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
云霄搂住卡瑞拉的腰,亦是低声道:“不必承诺什么,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
两人分开,诗琳也凑了过来,不过却不似卡瑞拉这般大胆,只是与云霄轻轻一拥便分开,低声道:“原谅我的离开,我只是不想我的孩子在这里被当作异类。”
云霄默然地点点头,叹息道:“我欠你的……”
诗琳摇头道:“作为俘虏、奴隶,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冯·俾斯麦单膝跪地,俯首道:“阁下,感谢您这么多年的教导!感谢您赐给我们的一切!虽然我们知道您和您的妻子不一定是真正的神祗,可是我们坚信,你们是最接近神的人!我们发誓,永远都是神的战士!”
云霄扶起冯·俾斯麦,朗声道:“青甸镇永远都有你们的一席之地!老冯,保重!”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冯·俾斯麦认真地说道:“如果我在半路不幸战死,那么,我骨灰的一半,将会送回这里!”
云霄亦是答道:“有生之年,我会派人打通前往大秦的商路,给你们带去我的信物!”
冯·俾斯麦松开手,转身高喝道:“出发!”所有骑士齐齐吼了一声,队伍向前开进。目送队伍走远,云霄带着众人登上城楼,直到最后一面战旗消失在天际。
“老冯,一路走好……”云霄口中喃喃道。
“你们也要出发了?”朱能问道。
云霄点点头:“宜早不宜迟。”
“我不拦你,可是你自己要小心。”朱能幽幽道,“我可不想到时候替你们两口子收尸。”
蓝芷上前道:“姑父一路小心,若事不可为,还请不要意气用事,冲动之时,万望记得应天还有翎姑姑在等你……”
云霄没有回答,只是微笑问道:“若是你翎姑姑在,肯定会吵着闹着一同去了!对了,方才见你去了前锋营,可是去给你族叔送别的?”
蓝芷点点头:“翎姑姑嘱咐我送送玉叔。”
云霄笑道:“当年他离开南疆的时候你还不到十岁,时隔这么多年未见,有没有讨得什么见面礼来?”
蓝芷有些委屈道:“玉叔都认不出我来了!行军阵中哪有什么见面礼好讨的?倒是答应我凯旋的时候送我两匹上等好马。”
云霄大笑道:“当年不到十岁的丫头如今都为人妇了,当然认不出!你好好等着吧,草原上经过这一冬,能活下来的都是壮实的好马,到时候可别挑花了眼!”
蓝芷有些不甘地说道:“当年我可是常去找翎姑姑玩耍呢,玉叔也没少见过,如今都不认得了,心里憋屈呗……”
柳飞儿宽慰道:“十几年的时间,足够让人改变很多了。你自己也要仔细些,如今你和青瑶都有了敕封,可不再是当年的小丫头了。”
蓝芷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云霄和柳飞儿道:“我听翎姑姑说过,寻常高手姑父和大姑母是不怕的,唯独狼人,狼人怕银,咱们苗女最擅长的便是这银饰;我也知道我的手段不如姑父,不过这些银制的柳叶镖还请姑父大姑母收下防身。”
柳飞儿含笑接过,云霄则是道谢道:“还是芷儿想得周到,多谢!”实际上云霄早就准备了大包的银制金钱镖,此时此刻总不能拂了蓝芷的心意。
城墙下已经备下了六匹战马,云霄朝众人道:“此去不会太久,大军凯旋之时刘某自当返回。”说罢,拉着柳飞儿走下了城墙。翻身上马,云霄朝城墙上一拱手道:“保重!”
朱能等人亦是拱手道:“保重!”
云霄和柳飞儿一路向北疾驰,凭着多年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嗅觉,茫茫草原上,云霄没有感觉到一丝半点紧张的气息。眼下新草刚刚冒了个芽,想要埋伏在草甸中伏击自己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草原这么大,自己都说不准自己会跑哪个方向,又如何来伏击自己?
“云哥,难不成对方想要等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伏击?”柳飞儿迟疑道,“会是在卫所?还是在朵颜三卫的部落?”
云霄一阵迟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不清楚。若是想劫杀伏击,只能选择我们的必经之路,可是草原茫茫,我们随时可以改变路线,四处埋伏只会分散力量;若是等我们到了地方再劫杀则更不明智,各处卫所里都是兵,草原部落里也有不少人,扩阔的地盘上就更不用说了。”
柳飞儿笑了起来:“也有你算不到的时候?”
云霄无奈道:“以前能算到,那是因为我知道对手的老底,知道老底,自然能算出对手可以动用多少力量。可是目前我们却对我们的对手没什么了解,你让我怎么去算?”
柳飞儿从马鞍上取下钢盾和银尖铁枪,挥舞了两下,有些遗憾道:“可惜,你没等到你的刀送到青甸镇就出发了……”
云霄耸耸肩膀道:“只要有一把厚背砍刀,直接砍下狼人脑壳也行!”
柳飞儿提提马缰道:“走吧,朵颜三卫不远了。”
云霄略一沉吟,否决道:“不,不进部落!”
柳飞儿揶揄道:“怕狼人伤了两个鞑子女人?”
云霄认真地说道:“伤了任何人都不行!辽东虽然平定,可鞑子终究非我族类,若是狼人之事传开,草原恐怕人心不稳;到时候咱们辛苦打下来的太平光景又会白费,若是鞑子以为狼人是我引来屠戮部落的话,那么乱子会更大,这个时候四哥带着大军出征,若是后方一乱,全军溃败,这不是你我两个能承担得起的。”
柳飞儿点点头道:“我懂了。可是,纵然不进部落,见见那两个女人总是可以的吧?我好歹是正妻,你有两个外室,总得见见不是?”
云霄笑了起来:“你就拐弯抹角地妒吧!”说罢,策马往前飞奔,跑出去没多远柳飞儿就追了上来,问道:“什么妒不妒的?我只不过想见见而已!要说人家两个女人为了你也付出不少了!”
云霄笑道:“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她们两个的部落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现在她们身份又不同,想要聚到一起没个两天是不行的,咱们等不起啊!你想见见也行,咱们这会儿路过的时候可以托牧民传个话,或者到了扩阔那儿让扩阔的斥候传个信,让她们聚到一块儿去,等咱们回程的时候再见面,成不成?”
柳飞儿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道:“行!”
对于从来没有出过塞的柳飞儿来说,草原总是充满着新奇,可是随着在马背上颠簸的时间加长,柳飞儿就渐渐郁闷起来。这种狂奔与在中原的狂奔不同。跃马中原,跑步多远便有镇甸,可以打尖可以歇脚,沿途还有不少景致,可以按辔徐行留心观赏,可是草原不同,除了一望无际还是一望无际,从未见过草原的人初到草原,便会被这辽阔的场景震撼,可是当这个场景没日没夜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一个目标过去之后几百里外才是另一个目标的时候,很快便会腻烦。
尤其是这个季节没有丰美的水草,风大的时候甚至尘土飞扬,四下望去,没有人,还是没有人,策马狂奔几个时辰,还是看不到边,这种郁闷就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