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手上有纸笔的话,云霄肯定坐在地上奋笔疾书:这他娘的太让人震惊了!传出去会让多少人当场尿裤子?
“后来呢?后来你怎么就出来了?”云霄继续问道。
“子婴是赢政的族弟,算起来是胡亥的叔叔辈,赵高死了之后,他曾经问我愿不愿意替胡亥殉葬,我说我愿意,可是白绫勒不死我,毒药毒不死我,想砍脑袋,可殉葬的又要留全尸……后来才说,等胡亥下葬的时候,把我一起埋下去,可还没等到那一天,刘邦就入关直逼咸阳了,子婴归降后,刘邦没有在咸阳宫中留宿,项羽来了之后,子婴被杀,一把火焚了所有宫室,我也就被人忘了……”
“你……就这么活了一千多年?”云霄战战兢兢地问道。
张淑惠惨然道:“生不如死……这么多年里,我爱过,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深爱的男人渐渐老去,渐渐走向死亡;我抱养过孩子,可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们,我的子孙们一个个走向坟墓,他们富贵、贫困,他们遭受天灾、战火,他们喜、他们悲,我却只能如旁观者一样冷眼相看……我不是没有心,而是我的心早就伤透了……生离死别啊,别人只要经历辈子,我却是生生世世……钱,能活这么长时间,什么钱捞不到?权,如果当年我不是在幽云寻找圣迹,当女皇的就不是武则天了;梦想,我还能有梦想么?能活这么久,再艰难的梦想,熬日子也熬过来了……”
云霄默然,过了一会儿,低声道:“行尸走肉,莫过于此吧?那你跟那个教派又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张淑惠眼中浮现出一丝迷离,幽幽道:“不死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我和赵高也只不过是棋子罢了……”
云霄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这些话,让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他们用什么办法控制你?”
张淑惠苦笑道:“什么办法?需要么?我都这样了,谁生谁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谁当皇帝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能去哪儿,跟着他们,我好歹还能跟同类相处,毕竟他们的人里面,除了臭烘烘的狼人,还是有跟我一样的……他们承诺帮我找到解毒的方法,让我过正常人的日子,让我自己老死,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那……找到了么?”云霄问道。
“你看看现在的情形,像是找到了么?”张淑惠凄然道,“找了一千年,还是找不到……”
云霄颇玩味地笑道:“恐怕,不是所有吸血鬼都跟你一样想法吧?”
张淑惠轻笑了起来:“我是个异类……”
云霄沉吟一阵,说道:“你知道么,你的事情,宫里已经都压下来了,对外,只是说反贼行刺,却没有说嫔妃是妖孽……”
“面子,是么?”张淑惠不屑地笑了起来,“可笑啊朱元璋,这么久了,连我的身子都没碰到过,随便弄点香一点,他就快活得不得了……”
“还好对那个香只不过让人有点幻觉,对人没什么伤害,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云霄森然道,“用来吃的药,我查验过了,那个药才是大害,恐怕你还没来得及用上吧?”
张淑惠冷笑了起来:“朱元璋那副色鬼投胎的样子还需要用这个?这药是准备他儿子登基之后用的……”
云霄冷笑道:“你想得倒是挺远……”
张淑惠更是冷笑不已:“你以为朱元璋是你,就他那么好色,若是只有二三十岁,那还能补回来,可他现在多大了?再好的身板儿也扛不住多久。”
云霄默然,过了一会儿,点头叹息道:“你说得对!张淑惠,宫内不欲对外宣扬,你也不能过堂了,听判吧!”
张淑惠咯咯笑了起来:“判吧,大明的侯爷!”
云霄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妖女张氏,意图谋逆,行刺内廷,已然不赦,按律,寸桀,夷三族。”
张淑惠坦然地闭上眼睛道:“知道了。”
云霄从怀里抽出自己的短刀,将张淑惠的袖子往上一捋,口中道:“行刑。”手已经化作一片刀影。
云霄的刀快,张淑惠觉得自己手臂一痛之后便持续感觉到皮肤悲划破的痛楚。良久,云霄停了下来,张淑惠奇怪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手臂虽然到处是伤口,可却在不停地愈合,很快,除了残余的血痕之外,光洁如初。
张淑惠揶揄道:“怎么了,大明的侯爷,舍不得杀我了?”
云霄收起刀,耸耸肩膀道:“你也看到了,我倒是想将你凌迟,可剐了半天你一块肉都没掉,手臂上连点儿血都没有!一件案子总不能判你两次吧?”
张淑惠大笑了起来:“大明的侯爷,你这跟放了我有什么区别?”
云霄懒懒道:“当然有!案子还没完呢!本侯现在替大秦、大汉、两晋、大隋、唐、两宋历代帝王宣判,罪女张淑惠草菅人命,血案累累,然,时过境迁,苦主原告皆已不存,故判张淑惠牢狱三百年。”
张淑惠愕然,愣了半天才道:“什么意思?关我三百年?你能活多久?三百年后呢?”
云霄呵呵笑道:“到时候再说吧!过些时间,我会把你押到青甸镇去,有生之年,我会好好研究你身上的毒,我不行,我的子孙总行!三百年下来就算所有的药材都让你吃上一遍总应该够了吧?反正又毒不死你……”
张淑惠不屑地笑笑:“上千年都没解决的事情,靠你这三百年?”
云霄笑了起来,摇头叹息道:“我说你白活了这一千多年了!你想想,真想控制你的人,就算是找到了解药,会给你吃下去么?”
张淑惠愕然,良久,艰难道:“难道你真的准备找出解药?”
云霄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要知道,你们咬人一口,就会多出一个孽障,如果我能及时找到解药,最起码会挽救很多无辜的人,让他们在被咬的第一时间内解毒……”
张淑惠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低沉地说道:“确实,这样一来,会好办很多……”
云霄转而笑了起来:“其实你也是蛮有价值的,活了这么多的大活宝啊!很多谜团,你可比历代史家清楚多了!有空我还会找你聊聊,咱们呢……讲史……”说着,淡然笑笑,转身走了出去。临关门时,云霄朝张淑惠笑笑:“其实,你的话打动了我,当我的女人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将来有一天我能配制出不死药该多好!如今想来,恐怕这未必是好事,就像你现在这样,看着心爱的人逃不出天道轮回……呵呵,你是个异类,恐怕我也是!”说罢,关上了牢门。
张淑惠在地牢内一脸愕然。
腥风血雨,锦衣卫又开始杀人了,应天百姓们一向是想着看杀头,又不敢看杀头。不过这一次,每天都有人被拖出去砍脑袋,甚至不挑地方,只要是块空地就直接按下来砍,被砍的,都是锦衣卫自己的人。
不少百姓甚至看到了青甸侯在监斩的时候红着眼圈冲上去大把地抽着人犯的耳刮子,有些退伍返乡的老兵倒是明白其中情由,告诉旁人说,这些人都是原来青甸侯一手带出来的老部下,如今手伸得长了,拿了不该拿的银子,侯爷给万岁求了情才没剥皮,如今亲自监斩,侯爷有要执国法又要顾旧情,心疼着哪!这些人做什么不好,死在战场上也比死在这里明正典刑的好啊!
砍头还在继续,过了一些日子,锦衣卫的人少了,龙镶卫、五城兵马司的人多了,后来连京师的几个大营的人也被拖上了断头台。这一下,上来抽耳刮子的除了青甸侯,又多了魏国公,后来连开平王的老王妃也赶过来大骂这些人给常爷丢脸了,再后来,已经淡出战场的勋臣也都来了,看着跪得满地的老部下,有的痛骂,有的抽耳光,有的则是痛哭失声。
看到这副场景,百姓们也都是唏嘘不已,要说这些将军、校尉在血水里摸爬滚打一路走来,也算是替天下百姓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是真缺了钱花,偶尔伸伸手,百姓们顶多说道两句罢了,也没谁说一定要他们死;为了这么两个钱,砍下了这么多人头,至于么……
可是不少在场的勋贵们却是心知肚明,这些个老部下,这次捅了天大的漏子,谁都补不起了,谁让他们管不住自己的手呢!云霄能请他们过来,这是给了他们洗脱干系的机会,就算心里真舍不得,也得大耳刮子抽过去,否则,皇帝面前谁能解释得清楚?
前前后后几百个脑袋下来,整个官场悚然,虽然砍的都是武将,可文官们却并没有因此雀跃,反而个个忧心忡忡,谁没收过一点儿孝敬钱?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若是被人翻出来,斯文何在?尊严何在?
这一回,大明官场出奇地平静,文官们居然没有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大肆编排武将的不是,反而还有人上表说,好歹是血火将士,赐个全尸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