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帐将帅也纷纷议论起来。
沐英上前道:“两位大帅,会不会是这阿鲁温已经和左君弼商议好了,先诓咱们进城,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徐达摇头道:“不像,我刚才的推测也不像!不管是半途设伏还是前后夹击,甚至是诓咱们入城,阿鲁温不会不明白一个最起码的常识,‘难知如阴’哪!这么大张旗鼓地,深怕我们猜不到他的意图?”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良久,韩清才推测道:“这阿鲁温手上的兵力近十万,这一次他只带了五万出战,还有三四万人哪儿去了?”
众人一阵点头,别说三四万,就是三四千人,只要运用得当,关键时刻亦可扭转战局。这一下云霄心里有了底,对徐达道:“四哥,我看咱们不妨就地驻扎,同时通知周围各县加紧城防,四处派出探马细作,打听哪三四万人的下落如何?”
徐达点头道:“也好!陛下即将来河南路督战,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小心一些好。”
云霄叹息一声笑道:“娘的!如果这个阿鲁温是扩阔,我倒能猜到这小子想放什么屁;可这阿鲁温平时是什么货色?突然来这一手,还真让人头疼!”
徐达拍拍云霄肩膀道:“遇事情不能想得太简单,也不能想得太复杂。最迟两天,阿鲁温就会跟咱们对上,咱们也不托大,不管他用什么理由,五万对他的五万,公公平平打一架,剩下的十几万人就地严防,看他能整出什么妖蛾子来!”
云霄点头答应。过了两天,云霄接到飞字营传来的情报,阿鲁温余下的部队并未调动一兵一卒,确实就是带着五万人出来的。这一下云霄又犯了愁:难不成这厮是孛罗帖木儿第二,明里来不了什么,暗地里去洛阳捣乱?不对啊,自己虽然出征,可洛阳城早就被自己布置得如同龙潭虎穴一般,哪那么容易折腾出动静?阿鲁温没那么大能耐吧?
应天的兵马小心翼翼地前进,两天都没敢走出去多远;阿鲁温的大军急吼吼地进军,两天之后与应天大军在偃师城外塔儿湾遭遇。遭遇第一天,就让云霄和徐达差点吐血,两人费尽心思排兵布阵准备迎战,那边却跑来一个斥候送来书信:今儿休息,明天再打。
云霄倒是想冲过去跟阿鲁温先掐一场热热身,可是双方距离二十里,自己冲过这么远的距离,且不说对方已经发现,单就是自己的部下也已经消耗了三成的体力,不划算。云霄心里那个憋啊,一直以来,他每一次都能把对方的行动算得分毫不差,这一次却在阿鲁温面前栽了个跟头,怎么都想不通这厮到底想要做什么!
草草用过晚饭,中军大营里灯火通明,云霄和徐达正和将帅们商议第二天的攻防策略的时候,传令兵的通报来了:阿鲁温求见。
云霄和徐达再一次感到要吐血:这厮到底想要做什么?使者都不派,自己亲自来了?到咱们这儿练胆来了?
沉思一阵,云霄问道:“几个人?身手如何?”
传令兵回答道:“两人,兵器已经取下;至于身手……”
徐达脸一沉:“说!”
传令兵为难道:“回两位帅爷的话,非是小的不肯说,而是……而是来的两人,怕都有三百斤重……不像是会打仗的样子……或许有别的能耐……”
一番话出口,已经有几个将校在捂着嘴偷偷笑了,云霄眼睛一横,沉声道:“待会儿都机灵点儿,身材肥硕的未必不是刺客!常年打雁,别被雏儿啄了眼睛!”众将凛然。
徐达这才说道:“传他进来。”
一会儿功夫,两个肥肉丸子连滚带爬地被推了进来,一进军帐两个肉丸子就“扑通”一声趴倒了地上,屁股撅得比天还高,口中唱到:“阿鲁温拜见诸位将军!”
徐达的心里更奇怪了,有些怀疑道:“你真是阿鲁温?”
阿鲁温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高举过头顶道:“是!是!这是罪臣的印信!”
罪臣!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这厮怕是要投降!韩清上前接过印信,双手奉给徐达,徐达打开布包查验一番,朝云霄微微点了点头。
云霄问道:“你今夜入我大营所为何事?”
阿鲁温不敢抬头,伏地道:“两位大帅兵锋犀利,罪臣实在不敢作螳臂之举,特来请降!”
云霄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何点军出征,叫嚣我我等决战?”
阿鲁温颤音道:“非是罪臣有偷天之胆,而是罪臣麾下只有三万五千兵马,今日带来的五万乃是扩廓帖木儿麾下,胁迫罪臣出战;罪臣虽有意请降,可实在拿这些骄兵悍将无可奈何,只得将本部人马留守,带着这些人出征……”
徐达笑道:“你是想借我们的手帮你解决掉这五万人,然后再投降?”
阿鲁温连连磕头道:“是!是!只要二位大帅留得罪臣性命……”
徐达哈哈笑道:“你若是真心请降,别说性命,你的财产地位亦可保全!不过空口无凭,你倒是拿出点诚意来!”
阿鲁温连忙从旁边那人身上取下一个黑布包裹,双手奉上道:“这是罪臣治下户籍名册和罪臣麾下将士名册……”又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奉上前道:“这是我军明日出战的阵图……”
徐达微微点头,按照规矩,交出印信和户籍名册已经算是正式投降了,加上这厮送来的将士名册和阵图,诚意算足了。于是展开阵图,跟云霄细看一阵,商议之后道:“名册可以重新誊写,阵图想要更改也不是难事。你这番作为,焉知你不是设计使诈?”
阿鲁温连忙趴到地上道:“帅爷容禀!罪臣出征前已经命令亲兵暗地将罪臣家小送到洛阳为质,帅爷只消一骑斥候王洛阳查验即可;这是罪臣的一母胞弟,今日也可留在军中为质!”
徐达和云霄对视一眼,云霄对徐达说道:“虽说军中不讲人情,不过小弟在这里还是求四哥一件事。这个阿鲁温算是察罕帖木儿的父亲,名份上是敏儿的爷爷,何况这阿鲁温也无甚劣迹,不过是靠他儿子的功劳混到这个位子上的,不妨信他一次,小弟也不想到时候难做;再说,咱们本来就是抱着全歼敌军的心思来的,只消照着咱们的思路打下去便是。”
徐达看了看阵图,缓缓开口道:“如此你可先回去,明日交战东南方向自会留下缺口让你脱身。”
阿鲁温如蒙大赦,连忙叩头道:“谢帅爷!谢帅爷!罪臣告退……”说罢,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徐达一挥手,道:“派出快马去洛阳查实;将人质带下去,好生招待!”帐下军士领命而去,留下满帐沉默的将士。
“娘的,被坑了……”不是到谁冒了一句,满帐顿时大笑了起来。
徐达也是直摇头道:“这厮好像还是个王爷,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云霄一脸郁闷道:“我还当他有什么奇谋,原来是这般主意!”
徐达含笑挥挥手道:“小心无大错,你能这么想当然是不会错的!谁也想不到这阿鲁温会来这一手!行了,咱们该商议一下明儿怎么吃掉这五万!”
这一下热闹起来了,众将围着阵图热烈地讨论起来。云霄则是郁闷至极,没兴趣参与这种没技术含量的讨论,让麾下将士自己锻炼锻炼更好。于是信步走出了大帐,往自己的中军营房走去。甫一进营房,一道寒气就从背后升起,旋即一阵破空之声,云霄身形一荡,旋即放出气场裹住来袭之人。
反手一抓,两指夹住背后刺来的宝剑,凌空一翻顺势一绞,对方长剑脱手,电光火石之间,云霄已经握住长剑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再来一遍!”来人兴奋地叫道,“让我看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
云霄的脸垮了下来,收回长剑道:“秋儿,你怎么又随军了?”
徐秋砸巴两下嘴道:“在家呆着太无聊了,出来悄悄热闹……”
云霄苦笑道:“那你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人是要睡觉的,明儿开战,得养足精神……”
徐秋眼睛一眨,神秘道:“找你有事儿,见过我儿子了没有?”
云霄眉头一皱:“哪个儿子?”
“小的,墨儿……”
“见过,挺像你的……”
“打个商议,”徐秋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收他当个徒弟好了。”
云霄笑了起来:“你这不是说得生分了么,几位兄长的子嗣不都是我在指点么?又不多这一个,等长大些再送他过来好了,你急什么……”
徐秋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是要你收他当正式弟子的!就是你说的你们世代单传的那种!”
云霄一愣,旋即道:“这事儿我还不能做主,我师傅还在呢,要禀明师傅才行;而且当我入室弟子不容易,搞不好会死人的,而且十几年都见不着面,你舍不舍得……”
徐秋大咧咧道:“舍得!舍得!墨儿肯定能过关的!挨冻是吧?练胆是吧?我现在就已经练着了!”
云霄无奈道:“这事儿你也不能做主,得老康同意了才行,人命关天。”
徐秋拍拍云霄肩膀道:“放心,放心!康家欠你良多,贴上一个女儿还不够,再贴上一个孙子还差不多……”
云霄眼睛一翻:“有你这么算帐的么?这事儿我可以应承下来,也可以保墨儿不会出什么危险,不过若是不过关,我也没办法!”
徐秋笑呵呵道:“有你这句话就行!我走了!”说罢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