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一大一小在这边做什么?”柳飞儿脸蛋红扑扑的,显然跟几个孩子玩得不轻。
老四竖起一根手指,严肃道:“男人的事情,女人最好别插嘴!”
柳飞儿眼光一闪,就地一掠,直接抄起老四凌空转了两圈,悠然落地,笑嘻嘻道:“你这个小男人今年几岁了?”
老四先是被吓了一跳,旋即被那种凌空飞舞的刺激所感染,兴奋道:“师娘,再来一次……”
柳飞儿放下老四道:“去!想要飞,自己学去!”
老四抱住柳飞儿大腿道:“不要!不要!”突然间老四如同小鸡一般被云霄从背后拎起,提在手上道:“小子,我女人的便宜你都敢沾,你看看你都摸到哪儿去了……”
整个庭院顿时爆笑不止。
至正二十五年过得很平静,对云霄来说最大的利好消息就是盘踞川中的大夏皇帝明玉珍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而云霄得知消息之后,立刻采取了果断行动,飞字营的隐蔽商号让这位大夏皇帝在至正二十五年的春天驾崩,并暗中扶植心比天高,手比脚低的儿子明升正位,在云霄眼中,明玉珍一死,川中已是囊中之物。
期间,在朱元璋和马秀英的组织下,云霄的老婆们“有组织、有计划”地“分批”前往洛阳“探亲”。应该说,探亲的和被探亲的都尽了最大的努力,始终没有出“人命”,这让云霄也是懊恼了很久。
按理,这一年几个孩子要回应天过年了,入秋之后,云霄就开始着手准备。得到朱元璋的允许,云霄也终于有机会回去看一看了,顺便,还要探望一个“老朋友”。
临行的那天,云霄起得很早,他睡不着。他知道自己这一趟出去,关系到好几条性命。披着衣裳独子在聚福楼内踱步思考。
天还没亮,门虽然关着,但是酒楼里面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起身,为一天的生意做准备。伙计们都在楼上打扫,云霄一个人坐在大堂内发呆。一个小小的人儿悄悄地走到云霄的身边,递给云霄一热茶:“路上西风大着,多喝些热水。”抬头一看,却是满眼眷恋的林渺予。
云霄接过茶碗,轻轻笑道:“顶多一年,我还是要回来的。”
林渺予勉强笑道:“我是替娘亲送你的……”
“不用你送!”秦素月端着一碟点心款款而来,“我又不是不能动弹!”说着,讲点心放在云霄面前,自己在空位上坐下,朝云霄道:“回来的时候,记得替我招募几个楚州厨子,听说淮阳一带菜色不错,我想见识见识。”
云霄吃了一块点心,点头道:“这个不难。我是想,是不是在应天也给你们准备一些空地方,开一家水席酒楼。”
秦素月摇头道:“说了不行的,琛儿刚刚完婚,我就这么抽身,我怕他们小两口子还撑不下这个场面。”
云霄一撇嘴道:“想哪儿去了!我的意思嘛,是让你们在庐州、应天、扬州这些大邑多开开分号,水席又不是只能开在洛阳一地儿!”
林渺予吐吐舌头道:“我的妈呀,那得要多少钱!”
云霄笑道:“先别急嘛!你们洛阳水席酒楼那么多,若是谁再扩张下去,难免要抢同行的生意了,倒不如你们同行商议好了,一起出资,到外面赚银子去。至于选址、打点这些,我还是能帮衬的嘛!我不是让你们酒楼一系也搞个商会么?你们商会出资,到时候商会赚钱大家分。你们这么多酒楼的钱凑到一块儿,到了外地就有了跟别人拼的本钱。”
秦素月沉思一会儿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外地人吃水席不一定比洛阳人挑剔,每一家酒楼只要出一两个二等厨子加上几个学徒便足够,等于贴上一笔钱,然后每年都有收账。”
云霄呵呵笑道:“我这也是为你们好,这样一来,聚福楼就和所有的酒楼捆到一块儿去了,眼前看,你们聚福楼好像吃点亏,实际上是拉着这么多酒楼给你当后盾呢!万一将来儿孙们不成器,也可以靠同行帮衬着过日子不是?”
秦素月笑了起来,赞同道:“行!我去跟同行们商议商议!”
云霄又扭头朝林渺予道:“丫头,你如果想早点脱身,你就得抓紧教会你那嫂子记账算帐,我教给你的记账法子可是老古从他们一赐乐业人那儿学来的,挺容易看懂,应该不难学吧?”
林渺予微微笑道:“不难,就是以后看不到钱了,心里空落落的!”
云霄哈哈一笑,低声道:“老古这家伙替我赚了不少银子,没入账的,飞儿都不知道,要不我出钱给你开家钱庄,你天天躺在银子上睡觉?”
林渺予的双眼立刻笑成两弯月牙,凑到云霄耳边,用舌尖舔了舔云霄的耳朵,吹着气低声道:“那我等着哈!这钱庄就当我把这辈子都卖给你的卖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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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到,云霄和柳飞儿护送着几个孩子在文武同僚的送别下,登上行船,前往滁州。
欧阳修说:环滁皆山也。滁州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被群山彻底包围的地方,周围有山,但不是深山,山势也不高,险要处也有,但并不是到处险峻。就这么一群温柔的山,环抱着一座温柔的城市,还缅怀着一个温柔的太守。滁州,非因山而名,滁州因欧阳修而名,一篇《醉翁亭记》如同会稽之兰亭,足够让滁州在中国的文化史上有它的一席之地。捧着《醉翁亭记》紧跟在欧阳修身后的滁州,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此刻,滁州还有一位皇帝,那就是大宋(龙凤朝)皇帝韩林儿。韩林儿自己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名义上的皇帝罢了,何况他也不追求权力,对他来说,权力就是美酒,就是美姬,就是金银,只要有了这些,权力归谁,他不在乎。
云霄再次见到刘福通的时候,几乎已经认不出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帅了。这是曾经多么显赫的人物!如今的刘福通,已经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光环,瘦削的脸颊已经攀上了岁月的痕迹,花白的头发也告诉云霄,刘福通老了。不是人老,是心老。
将军的生命在战场上,只有无限的杀伐才能让一个以战斗来证明自己价值的人永远年轻下去。而刘福通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二十年恍然一梦,回头看时才发现,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小和尚,已然成为一方霸主,当初那个没有任何威胁,那个仿佛一推就倒的地方军阀已然变成了一个擎天巨擘,在几十年角逐中,成为了笑道最后的一个人。
而云霄却是很清楚,古往今来造反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有一点:首先发难的,绝对是死得最早的,笑道最后的,往往是后来跟风的;造反一开始,要的是勇气;造反到中途,要的是忍耐、智慧和毅力;造反到最后,要的是阴谋。
“刘帅……”云霄向刘福通拱手行礼道。
“刘帅?”刘福通苦笑道,“你才是刘帅!后生可畏啊!”
云霄脸色微红:“我这次来……”
刘福通轻笑道:“我知道的你的意思,我可以答应。”
云霄有些吃惊,这可不是小事啊,怎么说答应就答应?连条件都不开的?
刘福通看出了云霄的吃惊,洒然解释道:“我不答应又能怎样?不答应,恐怕我们会死得不明不白吧?”
云霄默然,的确,这是最后手段,但这之前,云霄会尽最大的努力保全所有的人。
“那……还有什么要求?”
“要求?没有,只盼着吴王殿下能看在我答应得这么爽快的面子上,保全山童老哥的一条根……”
云霄微笑道:“大哥能容得下陈理,怎么就容不下你们?”
刘福通一脸地苦涩:“你错了,若是我们与朱元璋为敌,他或许还能让我们有个善终,偏偏,山童和林儿从名份上,是他的故主啊……”
云霄心里一紧,语气也渐渐沉了下来:“刘帅,如果你信得过刘某,可将这事交付刘某来办;刘帅从现在起,最好就是闭门谢客;将来,不管是谁来接刘帅离开,切不能答应,务必要等到刘某赶到!”
刘福通苦笑更盛:“好吧,那就承你吉言了!”
云霄心事重重地告别刘福通,出去之后坐在船头沉默良久,直到觉察到不对劲的柳飞儿走过来。
“云哥,别想那么多了,你当作你是大哥你在想想这一切,或许你会明白的……”
云霄洒然笑道:“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是在想,这朝堂,这权势,确实不适合我!我下不了狠心哪!其实,大哥早就暗示过我,这一次会面,如果情况允许,让我找机会……呵呵,我实在做不到……”
柳飞儿心里也是一紧,随后淡然道:“做不到,自有他人去做;我知道,这种事让你出主意可以,让你旁观可以,唯独让你自己动手不行!既然做不得好人,哪咱们也就不要去做坏人。朝堂不是咱们的地方,那咱们就不去朝堂;你是我们的丈夫,你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大哥登基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了,咱们也该时候放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