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卿也笑了笑,笑靥像明艳的牡丹一样雍容绽开,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是啊,好久不见,两百二十七个日夜。她扬起笑脸,嘴边是促狭的嘲讽:“狐狸,这么久没看到你,还穿着你这一身死人孝服啊?”
洛谦玉愣了愣,却是大笑起来,笑声中忍不住微咳。他捂着嘴咳了一阵,吞下堪堪从喉间涌起的鲜血。
“靖容公主接旨。”洛谦玉手持一份黄帛,大声说道。
苏云卿愣了一下,苏珏推她:“跪下!”
苏云卿不明就里,才反应过来不久前她被她的父王,南翌君主封为靖容公主,于是乖乖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容公主舍身护粮,监军有功,赐东海明珠九斛,乌衣巷公主府邸一座,其母秦氏册封为婉妃,赐入主西桐宫。特封靖容公主为议边钦正,命与礼部侍郎洛谦玉共担出使谈判事宜,钦此。”
很好很欢快。
“儿臣,苏云卿领旨。”她三拜九叩,接下圣旨。
她原想此次受俘必然遭人诟骂,“主将无能有损国威”“公主出征成何体统”,不知那帮喜欢嚼舌根的老头子能用什么恶毒的话语来诋毁她。苏云卿甚至做好了准备当弃子的打算,没想她没猜到开头更没猜到结局,这次居然是皆大欢喜因祸得福,还捞到一个外交使节的位置做。就好比注定要死的囚犯突然得到消息吾皇大赦天下的消息,这逆转得怎叫一个快呀,比萧律的脸色变得还快。
洛谦玉捂着胸口又低咳了一声,脸色透着惨素的白。
苏云卿一挑眉头:“你怎么这副鬼样子?不要告诉我,你是被匪徒给欺负了吧?”他面色苍白,气息沉重,显然是受了内伤。
洛谦玉笑笑不语,一如既往高深莫测的形象,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苏云卿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她四哥,苏珏别过头:“我不知。”
“小三小四,你们说!”
王可嘻嘻笑,显然有些幸灾乐祸:“属下也不知啊,前两天是来了几个庅庅小丑,可能是见财起义,想顺手牵羊,不想‘错伤’了洛大人,别人都没事,只有洛大人光荣负伤,为国捐血。呵呵,深表同情!”他口里称着同情,可是脸上分明是看好戏的样子,实在不厚道。
苏云卿一下就喷出来了,好不容易忍住笑,抽着肩膀:“狐狸一直不招人待见,此次出事纯属正常,正常!”
洛谦玉在两人一唱一和之下,依然保持着完好如初风度翩翩的笑容,光这份隐忍功夫,就让苏云卿赞叹不已。
苏云卿再见故人,心里有一肚子的话想说,还没来得及说,被萧律的声音打断:“有贵宾至,未能来得及相迎,是本王招呼不周了。”
萧律冲苏珏洛谦玉点点头,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有幸能请四殿下、洛少主下榻,本王之幸。”萧律的脸上的笑容很诡异,特别是和洛谦玉眼锋交触时,更是森森地渗出冷光,电流噼里啪啦地响起。
苏珏生来倨傲,也只是回了颔首,踏进王府。洛谦玉挂起千年不变的笑:“承蒙王爷款待,玉受宠若惊。谦玉奉圣上之命出使盛宁,有劳王爷尽地主之谊。”这句话……听着很有深意啊。
萧律淡淡浮起笑,眼底却看不出深浅:“世子过谦了。”
苏云卿又觉得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在空中炸开,后颈凉飕飕地渗阴风。自从承担了议边钦正的职位,她觉得有义务维护北煌南翌和平相处,为两国繁荣稳定的双边关系做贡献,忙打了个哈哈和稀泥:“王可赵小庭,过来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用兵如神百战百胜的燕王爷萧律,大家算是新识是吧?以后在战场上见面了就相互照顾点是吧?比如通融通融放放水啥的是吧是吧?”
萧律:“……”
王可、赵小庭满头黑线,一脸羞愧地转过头喃喃道:“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
萧律眼风扫过两人,王可、赵小庭下意识地神色一凛,低头直立,和接受他们头检阅时一样肃然挺拔,两人抱拳行礼:“见过燕王。”
萧律停了一下,还是给苏云卿面子,矜持地轻点了一下高贵的头颅。
王可斗胆提了一句:“听说王爷帐下有一位叫宁渐的小将,不知他可在?”
赵小庭随声附和,脸上笑容杀气腾腾:“咱出门之前,风云骑的兄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和那位宁渐将军好好切磋一番,我赵三不才,自不量力想请教那位宁将军,不知王爷是否允许?”
萧律脸色一凝,淡淡开口:“宁渐,你出来。”
苏云卿也十分好奇,她来燕王府大半个月,还一直没看到宁渐。一位黑衣劲装小将从队伍中站出来,身形单薄,面容极其普通,半跪在萧律前面。
萧律对他嘱咐道:“下手轻些,来者是客,点到为止即可。”
苏云卿一听这话,立刻火了。这不是红果果的藐视她吗?她拍了拍王可赵小庭的肩膀,投以鼓励的眼光:“没事,切磋而已,出了问题有头给你们兜底。”这句话的暗含意思是:尽管打,把人打趴下都没问题,有你们头兜底。
萧律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苏云卿则不甘示弱,冲天翻了个白眼。
萧律引苏珏、洛谦玉入府,尽宾主之谊,苏云卿耐不住安分,王可赵小庭约宁渐比武,这场热闹怎么能错过?她换上男装与约战的三人一起进京畿卫的都营空场观战。
王可持剑,宁渐用鞭,双方行过礼后不多废话,正式进入主题。
王可的武艺大半是她教,他中道学剑,不过大半年的功夫,日夜勤练不休,也算颇有天赋。没想到这一个月来没见,他进步神速,剑法已有小成。剑花一挽,攻守进退合度章法。
而宁渐的鞭法诡谲灵活,常在出其不意时攻之不备,不过三十招,就已经让王可吃了不少亏。王可被鞭尾扫得极为狼狈,眼前这人差点害得他们粮草尽失,害得他们主帅受俘遭辱,现在又害得他颜面大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手中的剑攻势越猛,索性后面空门大开,拼着受伤的代价也要让宁渐不得好处。
苏云卿摇头,这种打法,只会让他输得更快。她磕了粒瓜子,扼腕叹息:“小四啊,才一个月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笨呢,用轻功哪,用轻功近身攻他的下盘!”
王可被她点醒,再不拼命,身子急转,避开一鞭揉身欺近。要说王可什么学得最好最快,必然是轻功,这一点倒是和苏云卿相似。不过不同的是苏云卿以轻功自许,而王可嫌轻功威力不够,打死也不肯下功夫。直到苏云卿一半威逼一半利诱,以天罡剑法为诱饵逼着王可苦练轻功。
王可像猴子一样窜来窜去时东时西,也不和宁渐正面相接,偶尔找着空子欺身上前刺上一两剑,倒是撑过了近百招。宁渐骨子里的阴狠劲被他激发出来,手底鞭法毫不留情,银鞭破空呼啸,生生擦过王可的右臂。
赵小庭看得心急,忍不住大骂道:“老四你行不行?解决个虾兵蟹将还费这么大劲,收拾不了就换我上!”
王可一边躲过宁渐的鞭子,一边开口道:“;老三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过来试试?!”这一说话岔了口气,内力没接上,被宁渐用鞭子卷住脖子甩在地上。宁渐一敛袖,抱拳道:“承让。”
王可恼羞成怒:“赵小三都怪你,本来我胜券在握,被你这么一打岔让姓宁的这小子钻了空子,大好的局面全被你毁了!”
赵小庭咧嘴笑:“才一百二十一招!你在他手底过了一百二十一招就被人打趴下了,我都替你丢脸!”
王可爬起身大骂:“臭不要脸的小三儿,有本事你打赢他再说,你要是能打赢他,老子就给你端一个月的洗脚水。”
苏云卿扶额,敌人还没收拾好自己人倒先对骂起来,她霍然站起身训斥:“吵什么吵,都给老子闭嘴!”苏云卿一碗水端平,谁都不包庇:“王可你输了丢脸还有理了?一边呆着去!赵三你牛逼个毛线?先给老子打赢了再充英雄!”
赵小庭王可齐齐闭嘴,苏云卿满意地笑,很久没训人了,今天终于重拾了记忆,真TNND爽快!
苏云卿对赵小庭耳语了几句,令他上场迎敌,她自己则慢悠悠接着磕瓜子。空场围聚的人越来越多,宁渐是争天骑萧律手下得力干将,暂时掌管京畿卫三千精兵,在士兵里头很有地位,见他独战王可气势惊人,纷纷叫起好来。
过不得多久,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苏云卿懒懒地回头,看清来人,又扭过头继续观战。那人冲她大叫:“臭女人,你怎么来了这?”光从前三个字判断,就知道来人是萧宸。
苏云卿挖了挖耳朵,挑挑眉。王可不高兴了:“臭小子,你说话注意点!”
萧宸一副欠揍的样子,眼珠子长在头顶:“你是什么人,也敢教训本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