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面前,善良等于愚蠢,宽容别人等于把自己送向刑场。这就是现实。
——水玥颜呓语录
星影摇摇欲坠,西风吹不散眉间那一弯憔悴,夜微凉,犹未睡。
寂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幽幽的琴声,袅袅馀馀,反而使一切更加寂静,吹得人心头有点薄薄的凄凉。
与琴音相合的,是木鱼声。
裴惜言躺在床榻上,听着这样的声音震荡在寂静的空气里,不知为何心中比往日多了几许淡淡的哀伤。时间长了,为这难以消散的哀伤,她有几分恼了。
这一夜,复来的琴声似乎为月光所湿,音调更低郁沉重了一点。裴惜言听到时,沉默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低低叹了一口气。她挣扎着站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到外殿。
宝相庄严的,是定疑;手敲木鱼的,是定疑;默念经咒的,是定疑。自从,他被封为医士,便留在她的身边,照顾她的身体。如果往前追溯,早在柳天白带她去碧落寺的那一日,他就在照顾她的身体。
所以,裴惜言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认真地问,“国试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么?为何不回家去准备考试?”
定疑念完这一遍经咒,缓缓睁开双眼,淡淡道,“云何净其念,云何念增长。云何见痴惑,云何惑增长。何故刹土化,相及诸外道。云何无受欲,何故名无受。何故名佛子,解脱至何所。谁缚谁解脱,何等禅境界……”
裴惜言垂了眼目,凝神凝思,细细理起脑中千绪,半晌之后,轻声道,“度自心现无所有,得住般若波罗蜜……”
定疑静静地看着她,声音淡若云白,“子清将你交与我,我自当拂照你。至于国试,若只靠一时之功便可通过,你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陛下的良苦用心岂不是白费了。而子清,他为了国家隐忍着心中的不舍留在吏部忙碌,你,可愿体谅他?”
裴惜言转头看向窗外,月光和树影,几声怯怯的虫鸣里,她叹息着,“当他决定留下的时候,我也是留下的。”所以,无论何种苦难,他们夫妻都是一体同心。
定疑沉吟半晌,终是轻敲缓击道,“那就不要为了这琴声所扰所惑。”
裴惜言心中似乎隐隐有一丝明悟飘过,她从旁边拽过一个蒲团,然后跌坐其上,虽然伤口还有些痛,但她仍是笑着说,“你会念静心咒么?”
定疑浅浅瞥了眼裴惜言,旋又闭上。心若止水,气定神闲,他轻声念道,“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是以,凡所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能见诸相非相,当知虚非真虚。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是幻也,造物之所始,阴阳之所变者,谓之生,谓之死,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了悟有无,参透虚实,自然遨游田地宇宙,无所阻碍。是谓大幻之道也。”
木鱼声声脆响,犹戛玉敲冰。
素琴声声幽然,如旷野落雪。
静邃的紫宸宫中吹着孤寂的风,墨蓝色的夜空星星点点,遥远的地方传来阵阵松涛声,像汹涌的海浪。
这一夜,谁垂眸而观,谁凄然长叹,谁执着浮华俗世,谁默念梵音千遍,只求一人平安。
同样是这一夜。
古琴尾如焦木,丝弦银亮。
一柱檀香如缕,袅袅地自金猊炉的顶盖冒出。
一人素衣如雪,从四弦九徽上泛起,勾二挑六,勾四挑五,琮琮,弹了二十二声,仍到九徽上泛止。
一缕琴音叮咚宛转,如珠碎玉。这般绝妙的琴技,就算京师最有名的琴师到此,只怕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妙音,连掌舵的老艄公也差点忘了摇桨。他在建元城住了五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可眼前的这位,却实在让他捉摸不透。
若说是男人,世上哪有这般清丽如水的容颜,脸色虽然苍白,却更显得他冰肌玉骨,绝艳无双;若说是女人,那眉稍眼角的从容气度,分明是见微知著识透世事的,任是再装也装不出来。若不是他的嗓音,低沈清爽,悦耳动听,想要分出性别确是难上加难。
还有这大晚上的,非让他流连在春江的古怪行径。建元城中,公子哥的附庸风雅他也看得多了,只是在这夜风犹凉的季春时节还敢出来赏江水夜景的人可实在不多。
只不过呢,拿人钱,受人管。这位公子既然肯花一锭金子租船,他一个船夫问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他腰间的葫芦里装满烧刀子,安心听从吩咐便是。
正在老艄公走神的当儿,铮的一声,一根弦突然崩断,琴音戛然而止。“有人听琴。船家,你去看外面看看。”白衣人收回双手,淡淡道。
老艄公一愣。他也听说过,大凡弹琴弹到炉火纯青处,只要有人偷听,弹琴人便能感应得到,琴弦也会应手而断,想不到今日是真正见识到了。可他仍有些不信,毕竟,大晚上的,他们的船泊在江心,离岸尚远,周围一片空旷,什么也没有,怎会有人偷听?尽管半信半疑,他还是放下舵,进到船头。
蓦然,听到老艄公惊呼失声,“你是谁?!救……救命!”
素衣人眉头不易觉察地微皱,头也不抬,冷然道,“事情做好了?”
“四公子,您放心吧。”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面色已惨白如纸,全身湿淋淋的,全身湿淋淋的,分不清是血是水,身上处处是伤,有几道伤口甚至已可见骨,分明是痛到浑身都在颤抖,那男子却硬是咬紧牙关,连哼都不哼。
素衣人绝美的面上却是仍无表情,随意看了男子一眼,“遇到强敌了?”
黑衣男子点点头,手上撕了几块衣襟,将要紧的几处伤口都牢牢扎了起来,
正在这时,岸上已有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传来,声音迅速由远及近,疾如骤雨暴风。素衣人轻皱了下好看的眉头,轻轻一叹,“能调出这么多追兵,你确实是尽力了。”
小船不知不觉随波荡着,扎入萧瑟披银的芦萩丛中。
素衣人顺手摘过舟旁一支芦苇,去枝去叶,截头断尾,便成了一支芦管。“这里没你的事了。”
“四公子,属下不能走!”黑衣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我不需要废物。而你,在伤好前,只是累赘。”素衣人冷哼了一声,直接将他推入水中,随手解开老艄公的穴道。
老艄公揉了揉眼睛,一时之间搞不懂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岸边已然传来大喝,“老家伙,将船摇过来!爷们要搜人!”
散挑五,名指按十勾三。散挑三,中指按十勾一。琴音悠悠,彷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清清淡淡在天地间荡漾。
欸乃声中,小船渐渐向岸边靠拢。
岸上数十匹高声嘶鸣的马儿,似对疾驰中被人勒止,颇有几分不耐。马背上俱是身着劲装,神情粗豪的大汉,雪光中只见刀剑闪动,光芒间透出寒森森的十足杀机。
船离岸尚有数尺,已有两个魁伟汉子先行纵身跃了过来。
“老头,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浑身都是伤口的黑衣人?”
“好汉恕罪,今天天冷得紧,小老儿只出了这一趟船,委实没有见过好汉说的那个人。”
船舱外,老艄公忙不迭地作揖行礼。他心里虽有疑惑,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何必平白惹祸上身。
“你若敢说谎,爷们灭了你全家──这船里是谁?”
“是建元城的一位公子爷,来赏什么春江花月夜,万万不会有假。”
“哼,谅你也不敢胡诌。让爷们看看。”
话音才落,一前一后两个大汉已挑起门帘,走了进来。
船本就不大,船舱也甚为小巧,素衣人一人一琴,原本正合适。此刻,多了这两个男人,立时显得满满突突,拥挤不堪。
一览无遗的地方,哪里还藏得下别人。
两个大汉眼光在舱内逡巡一圈,最后却落在了素衣人脸上,秋水双眸,如玉肌肤,实在引人暇思。为首的青衣汉子咽了一口唾沬,笑道,“五哥,你看这人是男是女,长得怎这般好看,不如抢回去,给我们暖暖被窝可不是正好。”
叫五哥的显然也被素衣人容颜所惑,但他行事却要老成上几分。
“没出息的东西,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女人,家里那么多还不够?连这当儿还敢起这心!那小子盗走了银楼的暗帐,若是不追回来,你就不怕东家一怒之下要了我们的人头?”
想起自已的任务,青衣汉子这才收回了眼光,呐呐陪笑着道,“是我说错了。不过那小子重伤在身,这夜冷风寒的,四周又都是水,他能逃到哪儿去?早该冻死在江水里了。”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小心些好,一组负责水上的搜寻,一组可是把守陆路的,但凡有船、马、车,一律要细细地搜,绝不能让那厮逃出生天!”
这两人一番话说下来,素衣人却是冷冷一笑。
谁知,那青衣汉子见此笑容竟涎着脸挨近身来,伸过嘴便欲待在那粉琢的容颜上亲一口,过过干瘾。
“噗”地一声闷响,血四溅,再回手,又一人倒下。素衣人轻笑着,手指拂过软剑上的血渍,从船舱中一跃而出。
紫色的粉末,如同轻烟一般被人随意撒入空气中,温柔,却令人不寒而栗。不论是马还是人,都瘫软的倒下,就像无骨的肉团一般躺在红色的血泊里。每个人看着自己逐渐腐烂的皮肤,想要叫喊,却觉得嗓子里负责发声的那样东西,似乎被人割了去。眼睛越来越模糊,视线被红色的液体遮挡住,这个世界渐渐沉寂在无边的黑暗里,如此宁静,如此恐惧。
内脏和鲜血流了一地,渐渐扩大的血泊将这片春意盎然的水岸染上了触目惊心的暗红。铁锈味,弥漫在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的鼻息里。
一股股淡淡的青烟从掌缝里窜出,仍旧活着的人捂着逐渐腐烂的手,扭曲着身体,肉体的疼痛和心灵的巨大恐惧使他们发出凄惨的哀嚎,极度的痛苦和绝望使他们不断颤抖。就算身边有人灵机一动挥刀砍去腐烂的手掌,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的血液四处飞溅,只要有一星半点落在皮肤上就会发出“嘶嘶”的蚕食的声音。
“谁?谁敢对我们下毒!你就不怕贺兰家的报复么?”
黑暗中只传来“嗤”的一声冷笑,素衣人踩着那些溃烂的肢体,缓缓走到领头人的面前。冷若冰雪的脸上浮出残忍嗜血的微笑,勾勾手指,素衣人讥讽道,“贺兰家的报复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文家的报复什么样,我比你知道得多多了。”
“你怎么知道……”领头人瞪大了双眼,失声道,“你……你是四……”
“没错,我就是文家早已死去的那个人。”素衣人笑了笑,懒懒散散的,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现在,从地狱爬回来,收割你们的性命来了。”说完话,他随手一挥。
只听“嗖”地一声响,寒光一闪,接着又有一片血花迎脸喷了过来,正好喷上他的脸,还带着几块腥臭的内脏。素衣人却大笑起来,他伸出舌头轻轻舔过嘴唇的血渍,下一刻,就啐了出来,“怎么办呢,只有小姐的血才是最甜美的……可她还被桎梏在紫宸宫,就像是被折断双翼的鸟儿。”
素衣人,不,应该是汝嫣错,遥望着夜空的星辰,慢慢地笑了,笑得就像猫戏弄抓下的老鼠一般。他随手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然后看了眼被打昏的老艄公,轻声道,“哥哥,你的女儿伤了我的小姐,而我送你的儿子上断头台,一来一回并不为过吧?”他最后的冷笑如同地狱最深处的黑暗一般令夜枭都觉得毛骨悚然。
天未亮,城外已有樵夫和菜农挑着担子赶往建元城。行至春江水岸,却被眼前惨状惊呆。沾着露水的草地,似乎滑溜溜的。浓郁的血腥气,惨烈的景象,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
有人眼尖,看到小船上还有个完整的人,便抱着侥幸的心理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
老艄公幽幽醒来时,已经身在建元令的府衙。与此同时,这场惊天血案也传遍了整个建元城。
贺兰一族的族长,也就是中大夫贺兰显已然进宫面圣,他求得只是一个说法。仿佛,年前的那场叛乱从未发生一般,贺兰显跪在地上,哭诉道,“陛下,请您为贺兰一族做主,请您为死去的子侄做主?”
孟玄胤冷冷一笑,眼中偶尔闪现的情绪也是亦有所思的,“此事就算朕给舅舅做主,也要看建元令和刑部调查案件的状况。”
贺兰显咬牙切齿道,“陛下,根本就不用调查!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那些人的死状,就知道是谁下得黑手!”
“怎么讲?”孟玄胤剑眉微扬,桃花眼中顾盼间尽是风华倾现,却丝毫找不出一丝担忧,反倒是丝丝趣味引入眼眸,闲散的很。
“建元城中,擅用软剑的好手只一人!”
“软剑?”孟玄胤突然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缓缓的抬起眼,略有踟蹰,“莫非,舅舅说的是左相家那个文沐琚?”
“除了他,再无旁人。”贺兰显恨声道,“上一次,他带着城中那群纨绔子弟砸了臣的车,臣看在左相和德贵妃的份上,忍了。前日,他去臣外甥开的银楼去买首饰,挑中了一副嵌宝的头面。可那头面早已被德王妃订下,臣的外甥自然不敢再转手他人。谁知,那文沐琚竟然公然抢夺!若不是臣偶然路过,只怕,臣再无颜面见德王妃。”
“所以,那嵌宝的头面也失踪了?”
“是!除了嵌宝的头面,臣的银楼还丢了大量的金银首饰,打造首饰的金锭银锭以及嵌在首饰上的各类宝石,财物总值不下数百万贯。”
孟玄胤薄削的嘴角扯开丝冷酷微笑,“朕记得身为建元令的方怀仁曾经破了九城连环灭门案,丁泗府无头血案,延州浮尸案,还有五丰城的胡商团失踪案……想来此案也必能水落石出。舅舅又何必急于一时?”无论是或者不是,只要布置得当,不是也是,是也不是。
贺兰显绝不是傻瓜,冷静下来之后,他也知道自己是犯了“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的错误。钱财丢了,可以再攒;护院死了,可以再招;只是,他的外甥,还有那本秘账,若是到了文家手里……
他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孟玄胤。然后,想起姐姐对他说得那些话——文家不倒,贺兰家暂时不会出事,但是,贺兰家若倒了,文家必然也玩完了。所以,贺兰一族若是折了个人,文家也不会好过到那里去。
“臣明白了。现在,臣就去建元令那里,让他带着人,仔仔细细地将案发现场搜个干净。”
孟玄胤拿起书案上的奏章,缓缓地看着。半晌,蓦然抬起头,冷厉地盯着贺兰显,直看得他背脊冷汗涔涔,“三日之后,朕要的结论必须放在这书案上。舅舅,你明白么?”
“臣遵旨。”
孟玄胤低下头,继续看奏折。
这时,从帷幔后走出一人。他伸了个懒腰,随意地走到书案前坐下,手指无聊地翻着那些被孟玄胤批过的奏折,半晌才闷闷得说道,“凶手用得的确是软剑,只是剑招比那个文沐琚精妙许多。另外,此人擅毒,因而凭一人之力剿灭十余人。但是,老艄公的证言却显示,偷盗银楼的是一人,在春江水岸杀人的是另一人。”
“文沐琚现在何处?”孟玄胤一面在奏折上写下批示,一面随意问着。
夜秋华弯唇一笑,“汝猜。”
孟玄胤不耐烦地甩了甩笔尖,“最近和周清溪在太学混得很清闲是吧?”
“一点都不好玩。”夜秋华嚷嚷道,“全都是老古板,一个不合心意就打手板。还什么墨汁好了,字黑且亮,观者印象就好,这是科举时候的头个窍门。拜托,古往今来,凡敢用淡墨者,都是书法大家。这才是真理不是么?”
“你可以不去。”无声的冷笑了一下,孟玄胤继续挥毫,道,“说重点。”
夜秋华吐了吐舌头,转眼就如神灵渊默,正色说,“此刻还在影醉阁拥着花魁沉睡呢!据影醉阁的老鸨说,文沐琚昨夜确实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花梨木箱,吾已经看过了,应该是银楼丢得那批珠宝中的一部分。其二,吾查验过文沐琚的软剑,没有血迹,但是他的袖口有血渍,而且建元令手下的差役在春江水岸距离尸体约十丈的地方,拾到一方绣有文沐琚暗记的带血丝帕。”
“你怎么看?”
夜秋华的眼尾一挑,眸子光华闪亮,“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再者说,那个老贼除了自己的命以外,没什么不能牺牲,没什么不能放弃。顶多是事后的报复呗,依吾之见,看戏即可。浑水什么的,还是让建元令和刑部尚书他们自己去趟吧。更何况,时日还长得很!若是让他们简简单单的死了,岂不无趣?”声音清冷,少年嘴角带笑,红红的舌尖划过唇瓣。
“不必太过用心。否则,必然难以分清,谁是猎物?谁是猎手?”孟玄胤淡淡地吩咐道。
夜秋华的脸孔浮起笑意,一贯的顽劣表情,好像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局幻象。“说真的,汝什么时候送惜姐姐回柳府?”
孟玄胤淡漠的声音有些尖锐,“国试全部结束,公布名次之后。”
“如这次罚了文知秋,那老贼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夜秋华心中焦急,看孟玄胤神色不变,一双眸子如墨,深沉得猜测不出半分心思。半晌轻轻笑了,“汝是故意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警告老贼,也是为了警告柳子清。”
孟玄胤手上一滞,心中滋味复杂,像打翻了杂货铺子,什么酱醋盐酒一应混杂,酸甜苦辣的味儿全都涌了上来。
那人,也是如此揣度的吧。所以,就算他抚琴致歉,她仍不肯走出栖梧斋半步。其实,只要半步,他就会看见她。可这半步,却像是天涯一般遥远。
“可吾知道汝不会这么对惜姐姐。”夜秋华看着孟玄胤那双越发冷澈的眼眸,以及略显疲惫的脸庞,“汝只是不想文家在对她用暗手以威胁柳子清,所以,才将她留在宫中。可是,只要柳子清在朝为官,这样或是那样的危险总会发生,汝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护着她。”
挥去心头不快的感觉,孟玄胤淡淡道,“朕知道。所以,朕才会允许你继续留在柳府。”
沈默了半晌,夜秋华方才缓缓道,“每个人都有底线,一旦崩坏,便是万劫不复之境。”语声中,有着微微的苦涩之意。
孟玄胤冷哼一声,语锋讥诮如刃,“若真有那一日,毁了又如何?”
是啊,毁了又如何。
他们本都是自私的,掠夺就是他们生存的法则。
雨,一点一点地敲击在窗棂上,滴滴嗒嗒,像极了谁的泪,纷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