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每次到来都是那么的突然,就像获得大奖一样。
——水玥颜呓语录
回到安邑坊的老宅,却见柳天白负手站在树下,似已陷入沉思,背影透出苍凉的寞落。落日挥尽最后的余辉投向天空,染红万顷晚霞而呈就一片血色妖娆的天空。
裴惜言蹑手蹑脚地从他身后走过,刚要吓他玩玩,却听他笑道,“回来了怎么不去喝盏热茶,倒在雪里站着。”
“喂喂,这话应该送给你自己才对吧!”裴惜言止住脚步,嘟着嘴,心里大恨,为何她不会那踏雪无痕的轻功。
柳天白转过身,静寂的黑眸透着抹复杂思绪,似笑非笑道,“我只是想等你回家。”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而淡然。
裴惜言想笑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想嗔又觉得实在没理,她弯起眼眸,轻声道,“今日给你做个新鲜的菜,也算是庆贺你荣任吏部侍郎。”
柳天白走到她身边,解开自己的鹤氅,细心地盖在她的肩头,然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帮她系好。这才捧起她的手,将五指扣进她的指间,紧紧缠绕。“好,只是莫要累着你。”
嘴角上勾,露出幸福的浅笑,裴惜言轻声道,“定疑过来了么?今日啊,我可是替他备了一桌子的素菜呢!”说着话,她拽着柳天白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云霄,透露着无尽的欢喜。
跑着跑着,裴惜言突地脚下一滑,身体向前趔趄一下,眼看就要跟湿滑的小径来个相见欢。
“哎呀!”她失声惊呼,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觉身子被一双手臂稳稳地抱住。
“言儿,你没事吧?”柳天白的神色略微有些焦急,眼眸里满是心疼。
裴惜言在柳天白的怀中拍了拍乱跳的小心脏,然后长吁一口气,“还好你胳膊长,否则我今日就破相了。”
“你总是这样轻慢自己。”柳天白长叹了一声,声音低沉到虚无,“言儿,我该怎么做才能将你掬在掌心,小心呵护呢?”
鼻子蓦地发酸,裴惜言咬紧下唇,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泪,“我很笨,所以不可以嫌弃我做女红的手艺。我很认死理,所以不可以骗我。不必承诺每一件事,但只要答应我的,就一定要做到。我发脾气的时候,要记得我只对我在意的人发火。我得意忘形的时候,要记得给我泼冷水。不必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温柔的人,不必给我所谓世人都要仰望的幸福,只要陪着我慢慢变老就好。”
柳天白爱怜的用手指拂去了她脸上的泪珠,清澈明亮的瞳孔如天幕遗落的星,“我既不会做饭缝衣,也不会酿酒种地。就算想在山上抓点野味,也不会拉弓放箭。除了纹枰打谱,还是纹枰打谱。你不嫌弃我已是我的福分,我又怎么会嫌你怨你骗你气你。更何况,幸福是一天天过出来的,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有的。相依相伴,白首偕老,亦是如此。”
夜秋华在一旁看着,对刚刚到来的定疑说,“他们不饿么?在那里你侬我侬的都快一个时辰了。”
定疑看了一眼,淡淡道,“谈情说爱就饱了,而且,不但是饱了,只怕就快撑死了。”
“轰”的一声,感觉有巨雷在瞬间劈中了裴惜言的头部,所有的血液都倒流着往头顶上冲!!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那两个不识趣的人一眼,怒道,“路在们脚下,腿长在你们身上,东西南北随便去,干吗非站在这里。看风景啊!”
夜秋华揶揄地笑着,对定疑道,“可惜吾不擅工笔人物,否则,倒是一副绝妙的冬日和睦图。”
定疑到底稳重些,更何况对他那位平时深如凝湖的好友和师兄也算是知根知底,所以,他看着柳天白拥着裴惜言隐隐相护的意味,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嘴角有隐约的笑意。
“言儿,方才你问我内火旺盛该如何调养,正好,章大人送了为夫一筐苦瓜,你要不要试试做一桌给某位内火旺盛的少年试试?”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冻结般,出现短暂沉默。
夜秋华摸摸鼻子,对定疑道,“啊,天黑的真早,惜姐姐也不点灯。这乌漆吗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啊啊啊啊啊……”话音未落,抬脚就走,速度之快,实在是让人惊叹。
“定疑,要不要给你……”柳天白的话还没说完,定疑早已不见了转身离去,开玩笑,没事吃什么苦啊!他茹素,但是不茹苦。
说到冬日,裴惜言最想试得就是那围着热气腾腾的铜锅子,升一炉红红的炭火,涮涮羊肉。
所以,当众人来到厅中,见桌子上摆着几个精致小巧的铜锅,丝丝缕缕的水气于锅沿缓缓升起,骨汤浓浓的香味阵阵袭来,在房内肆意缱绻缠绕,当真令人食指大动。
裴惜言指着一只红铜火锅对定疑道,“这个是专门为你备下的。因为我们都用的是牛骨汤,唯你茹素,所以汤头是用枞,松茸,牛肝菌,见手青,鸡油菌,竹荪烩制的。”
“吾也要试试这菌菇汤。”夜秋华坐到桌边,看着那青瓷盘中的羊肉片,色泽鲜艳,如同海底珊瑚,刀工精美,好似蝉翼脱身。他不由得笑道,“惜姐姐,这一定是汝切得,否则,怎会薄得连盘子上的花纹都透了出来。”
“只有切成薄薄的,涮起来才有味道。而且,这羊肉也是我选了许久才选出来的。”裴惜言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羊上脑、大三叉、小三叉、黄瓜条、磨裆肉薄厚均匀,红白相间,码盘的羊肋卷、羊后腿、杜泊肉则是琅琅出彩,舒展而养眼。不过啊,最有趣的就是这磨裆一缕,比之胧月花暗的鱼生,不逊分毫。”
说着话,红绡已然端着三份带有调料的薄脍,摆到桌上。
柳天白看着白瓷盘中的薄脍形如珊瑚,薄如纸片,色似赤火,味带天然,蘸着调料而生吃,入口即化,事实精妙绝伦,美妙无边。不由得赞道,“果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定疑勾着一对铜环,揭开精巧的铜盖,只见清汤沸沸,除了各种菌类,还有姜片一二、红枣、枸杞几粒在热汤中上下翩翩。
裴惜言指着桌上去叶的青菜、白菜、山药、芋头、掰菜根、蒜苗、豆腐皮、粉条,笑道,“本来打算凑一套红萝卜绿萝卜白萝卜,然后美其名曰‘群英荟萃’,又怕你暗中怨我给你弄了一桌萝卜上朝,所以只好选了时令的蔬菜。若是不合口,你可莫要怪我。”
定疑不为所动,淡淡道,“金灿灿明晃晃,栎炭火燃在中间,四周群菜沸腾,倒是一派蒸蒸日上的详和景象。”
夜秋华学着裴惜言的样子夹起一块羊肉在自己面前的锅中涮了一下,然后放到小碗中蘸了下调料,“软绵鲜嫩,嗯,这调料也好吃,就是不知道做法难不难。”
“倒也不难。就是用几十味珍贵中草药熬制几个时辰,倒入新鲜芝麻酱入味,搅拌均匀方可。”裴惜言笑吟吟地涮了一块豆皮,“这羊肉啊,涮肉嫩,爆肉脆,炸肉酥,烤肉香,各有妙趣,美味淋漓。改日,我换个做法,你们再试试。”
然后,她转头看向定疑,认真道,“烤大蒜也挺好吃的,对了,蒜属辛辣,你能吃么?”
定疑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茹素的概念包括不吃‘荤’和‘腥’。其中,‘荤’是指有恶臭和异味的蔬菜,如大蒜、大葱、韭菜等。所谓“腥”是指肉食,即是各种动物的肉,甚至蛋。《楞严经》上也曾说过:荤菜生食生嗔,熟食助淫。所以,理应禁食。”
“记住了。辣椒、生姜、胡椒、五香、八角、香椿、茴香、桂皮、芜荽、芹菜、香菇类等都可食用。据说豆制品、牛奶和乳制品,如奶酪、生酥、醍醐等也都不在禁止之列。对了,还不宜将素菜荤叫。”裴惜言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然后转过头,用一种极为认真极为严肃地态度对柳天白道,“刚才的话再加一条,想吃什么吃什么,就是不许茹素。”
柳天白抬起头唇边洋溢着微笑,“好。”
四人围坐在桌前,热气腾腾的锅子和香辣的醮水不一会儿就吃得大汗淋漓,这冷冷的冬天仿佛一煮而过。
用罢晚饭,几个人转到花厅坐下。
红绡和绿珠刚奉上茶,就见汝嫣错步履匆匆地回来复命,只说是铺面已经找好,只是原来的店主已将伙计和厨子遣散,需要另找。
裴惜言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心里知道他是在外忙了一日,因而嗔道,“灶上给你留了菜,快去吃吧,否则,我再不敢央你帮我做事了。”
“是,小姐。”汝嫣错刚要退出去,突然转身对柳天白道,“先生,刚才在东市,在下偶然听到治国公家人的议论,言辞之间颇为不敬,还请先生多多小心。”说完,立即离去。
“治国公?”裴惜言茫然地看着柳天白。
——怎么回事?
——无碍。
——听汝嫣错的意思可不像。
——只是吏部的一些繁琐之事罢了。
夜秋华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没事,他正等着裴惜言继续发问呢,谁知等了半天都没有下文。抬起头结果却莫名其妙地看着裴惜言和柳天白的表情,他觉得应该打破这种用眼神传递的静默话题。
“这件事本来是章老头的头疼病,如今,子清兄进了吏部,自然也要得这个头疼病了。”
柳天白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即轻轻放下,“吏部本就负责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务,典铨大人只是对那些个宴请的帖子不厌其烦。”
“若是那么简单倒好了。”夜秋华眼睛笑得弯弯的,十指交叠在胸前,表情既无辜又可爱。“说是赏花会,品茶会,游园会什么的,其实不外乎是举荐自己的亲属、门人。可职位就那么三十几个,给谁不给谁呢?厚此薄彼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裴惜言看着柳天白,心想:不太好的现状,可想而知的明天,幽幽的神秘气氛,还有一触即发的死亡威胁。可事已至此,就是刀山火海,也得闯啊!
所以,她抬起头,笑着说道,“刚才你们也听到了,我那新选好的‘铺子’里,一个人手都没有。可我想着,最晚下个月也得开张,所以,你们都帮我想想,如何才能请到合适的人手呢?”
“请人总不是难事,惜姐姐若嫌麻烦,找些有经验的人也就是了。”夜秋华的回答永远是简单而干脆。
裴惜言低下头,眸子深邃看不出她的情绪,“可我怎么知道他们说有经验就是真得有经验呢?再者说,若是性子不合,理念不合,他们做得难受,我用着也难受,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定疑想了想说道,“天下本无完人,当包容之。”
“可我开得是饭庄酒楼,不是施粥的善堂。他们做工,我付钱,谁也不欠谁,为什么要包容我接受不了的人呢?天底下做工的人那么多,我何苦找一堆和我不对付的人呢?”
柳天白仔细听来,却觉出其中深味,所以,他淡淡笑道,“言儿若是如此说,心中必然有了想法,不如说给我们大家听听。”
“权作抛砖引玉哦!”双眸深处闪过冷冽与坚定,裴惜言的声音却是一贯的轻缓。“我呢,有两个办法,分别可以请来我需要的两种人。”
“第一,我需要的是那种不一定有经验,但是踏实稳重、吃苦耐劳、忠心不二、有上进心、有才干的人。只要能答出我的卷子,通过我的实际测验,他们就可以成为我‘仁和居’最初级的伙计和厨师。反正我想招人,所以,贴个求贤榜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
“第二,我需要的是有经验有能力,但是能够贯彻我的想法且我可以控制的人。可是,天底下,有谁能比自己能了解自己呢?所以,我贴出一个榜,把重要的职位都公布出来,欢迎竞聘。不管你以前是贩夫走卒,还是王侯将相,答得出与职位相对的卷子,又能通过面谈,或许这个机会就能从天上掉下来。但是,同样出色的人,怎么选择?背景啊,忠心啊,人品啊,名声啊,总不能都一样吧?选完了,我还贴出榜,公示,欢迎大家揭发他们是否有违反律法之不轨行为。如果公示期已过,那些被我选中的人没有问题。那么,就可以试用。”
“试用?”夜秋华困惑道,“为何要试用?”
“因为测试就算再全面,调查就算再严格,也可能会有漏网之鱼。所以,重要的职位,都是试用一年,嗯,连名字都是代理掌柜,代理账房。如果他们通过了试用期,再转正,而且可以拿更多的工钱,享受更好的待遇。如果通不过,那就只能拿了工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做得不错,但是不是最适合这个职位,反而适合的是另外的职位。这样的人,可以留着,但是要罚。连自己都不了解,又怎么能去了解他的属下,并且做好他的事呢!”
定疑皱着眉头,直接指出问题的症结,“如果全建元城的人都来竞聘,就算给你一年的时间,都选不完。”
“既然是有经验的人,自然可以带着之前的雇主或是巨贾的举荐信。每人只能荐一名候选者,若要通过初选,举荐信上,至少要有三人以上的联名举荐才算是有效。”柳天白沉吟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若是无背景无出身的人,倒也不怕被湮灭,大可以去参加另一场测试,从初级做起。”
“还是那个问题,前者,人太少,后者,人太多。”定疑摇摇头,叹道,“择选不易。”
“难不成你们还想在玉螭国全境替我择选么?拜托,这又不是科举考试。”裴惜言微微一笑,眸子里澄澈无波,仿如雨后初晴的天空,“仕子们一步一步考上来那叫正科。遇着什么求贤令选出来的那叫推举,嗯,考出来的叫恩科。但要注意,科举考上来的一甲叫进士及第,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若干人,叫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叫赐同进士出身。而恩科,则是没有这些的。也就是说,出身不正。所以,一心谋求仕途的人,不一定会选择这条路,有才华但是屡试不中的人,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为国效力。”
柳天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良久,缓缓开了口,“既是求贤,自然可以考得与正科不同。明经科选拔通才,明法科试律令,明算科试明数造术,明书科则是以书法为主。再加上……”
裴惜言连忙站起身,大惊失色道,“哎呀,我忘记灶上还煮着明日要用的骨汤呢!你们接着说,我去看着锅了。”说完,她带着红绡和绿珠跟阵风似,从花厅中瞬间消失。
浓密的睫毛投下浓浓的阴影,遮住了里面不稳的光芒,半响,夜秋华一字一顿地说,“柳子清,汝要好好对惜姐姐,否则,吾决不轻饶。”
柳天白抬眸看着他,嘴角带着些许淡淡的暖暖的笑,“移徙的日子已经订好,那日倒是诸事都宜。双喜临门,将结拜之事一并办了,如何?”
夜秋华的眼睛里氤氲起一团浓郁漆黑化不开的墨色暗流,他低下头闷声道,“吾的命太硬,只怕会方到惜姐姐。”
“我们在藤城既能化险为夷,也是因为你的相助。更何况言儿是真心待你,自然不在意什么仪式,但她毕竟是女子,你这做弟弟的总该为她的声誉着想。”柳天白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些许不容置疑的味道。
夜秋华微微叹了口气,是啊,他也该劝劝那个人了。“姐夫……呵呵,吾长这么大,还从没叫过别人姐夫呢。”
“称谓之事随心便可。”柳天白晶亮的眸子如深潭般,幽深难测,他认真道,“我只希望无论你做任何事,都要记得,你还有个姐姐叫裴惜言,就可以了。”
飘飘渺渺的炊烟在檐角边升腾。
裴惜言双手托着下巴,坐在灶前的木墩上,眼巴巴盯着噼啪的灶火,发呆。
她本来不是在说“仁和居”请人的事情么,怎么一下子就跳到科举考试上了?是,她是有心给柳天白一个小小的启发,但是,绝不是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啊!
叹了口气,她站起身,开始搓洗面团。反正已经静置了半个时辰,面团已经上了劲儿,现在只需要在密孔罗上反复揉搓就好了。
柳天白到厨房寻她的时候,裴惜言正好将蜂窝状的面筋又和面粉混在一起用力的揉着。她听见门有响动,想都没想就说道,“快来帮我把这些水送到外面的菜窖去。”
“好。”柳天白拿起案上被素绢罩着的瓦盆,径直端到菜窖去,如此往复三次,才将所有瓦盆移走。
待他回来的时候,裴惜言已经将回饧好的面团擀成薄片,折叠、切丝。用猪油炸过后,再用白糖、净水在铜锅内煮沸,又加入饴糖、猪油还有蜂蜜。熬至用手指捏起能拉丝时出锅,将炸丝倒入,抄拌均匀。
“快,把那边的木框给我。”裴惜言娇声唤道。
柳天白连忙将她前几日请木匠做好的模子递过去。
均匀的撒上炒香的芝麻,将挂好浆的丝放入模子,铺平,均匀撒上青红丝,压紧抹平,再按规格切成方形,最后卸下模子,哈哈,搞定!
拈起一块放到柳天白的口边,裴惜言笑嘻嘻地说,“这是面筋饽饽哦!我第一次做,你尝尝看。”
“松软香甜、入口即化。”柳天白咬了半口,又将剩下半块喂给裴惜言,柔声道,“只是再加些葡萄干、瓜子仁、核桃仁、松子仁什么的才更和你的口味。”
“是啊是啊,我就是爱吃这些零食。”裴惜言将剩下的面筋饽饽装盘,心道:其实这玩意叫萨其马,可我若是说了,又该怎么解释它的名字是从何而来呢。倒不如起个简单的名字,再者说,好吃就得了,非得要什么诗情画意么!
“谢谢你。”柳天白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轻柔的像春天飞舞的柳絮,“如果不是担心我,你也不会忘记放这些东西。”
裴惜言看了眼手边早就备下却被她忘记放了的配料,肩膀不由得塌了下来,“还是被你发现了。”
“以后,还要再加一条。”柳天白轻轻转过裴惜言的身子,“你我既是夫妻,自当直抒胸臆。知我如你,又何必言辞闪烁。”
『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句,裴惜言仰起头,凝视着柳天白,心中所想的却是一阵难耐的感伤和满足。她轻声道,“举世闻名,不若知己一人。于我,有你,足矣。”
静谧中,忽然响起一声长叹,委婉流转,缓慢绵长。就在此时,柳天白的脸上笑意更浓,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的深思之意,带着难以分辨的情绪,掠夺了近在咫尺的嘴唇。
这个缠绵的深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裴惜言有些喘不上气。他的唇这才轻点在她的额头,又落到脸颊,似有若无的轻轻刮过,软语呢喃,像是亲吻,又像是气息拂过。“这两个字极好,不若题在匾上,就挂在我们的卧房,如何?”
倚在他怀中,裴惜言的嘴角浮上浅淡的微笑,“待中元节吃过合卺宴以后,再挂。”
“好。”柳天白灿烂的笑了,仿佛就在等她这一句话,裴惜言顿时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总算不枉我今日陪着典铨大人听他说那些家事。而且,有关国试的上表,朝会时我已经递上去了。否则,治国公府的家人就不会有那么多牢骚和埋怨了。”
不留痕迹的挣开他的手,裴惜言气鼓鼓道,“我就知道我是瞎着急,哼,以后再不管你的那些无聊事了。”
“怎么会呢!今日听了夫人的一席话,为夫深觉国试一说实在太过笼统,所以又写了一本奏章。”柳天白从袖中拿出刚刚写好的上表递给她,“还请夫人斧正。”
裴惜言才不接呢,她现在很生气,所以,后果很严重!“从明日开始,我要天天吃零食顿顿吃零食,嗯,就这么决定了。”
柳天白缓缓勾唇一笑,眼波淡淡一闪,道,“言儿,趁着定疑在府里借住,不如将调养身体的事情交给他。嗯,药也不必多,每日早晚各一付,先吃它三四个月再说。”
啊?早晚各一付,还先吃它三个月?尤其是最后那“再说”二字,简直就像暗杀的匕首,炸出千钧一发的光采,比月亮皎洁,也比月亮肃杀。
裴惜言生存守则早已写下三条铁律。
第一条,吃什么不能吃亏。
第二条,敌强我弱之时,退让虽是权宜之策,也是保命之策。
第三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报仇一辈子不迟。
所以,她甜甜一笑,伸手揽着柳天白的胳膊,“走,咱们给定疑和秋华送面筋饽饽去,祝他们早早长虫子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