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所以,就算是什么赏赐啊赠礼啊也不要收的心安理得喜笑颜开,因为,坑还不知道在哪儿等着呢!
——水玥颜呓语录
暮霭沉沉,视之极处一片铅灰色的乌云远远地压城而来。
裴惜言煮着茶,见水滚开便往里加了几片薄荷叶,霎时,几缕清新的香气钻进了呼吸深处,拂去了溽暑雨前的闷热和潮湿。
柳天白想着新家的各项开销应是不少,又想着妻子这几个月的忙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最近又是搬家又是要管理铺子,再加上平日里衣食住行事事都要你操劳,实在是辛苦你了。家里的钱若是够用,不如买几个奴仆回来帮你吧?”
谁知此话一出,倒叫裴惜言将嘴一撅,恼道,“和着每个月我给你的账册,你都没用心看?”
柳天白伸出手,撩开她额前的刘海,轻轻替她擦拭着薄汗,神态自若地回道,“看了。只是你说过,家里大小事情都归你管,我只要做好我的棋待诏,下好的棋就可以了。现在想来,我倒有些惶恐,我到底该听你的哪句话呢?”
噗……
板砖,板砖呢,她现在就要拍了他,往死里拍!
等!等等!等等等!
她以前不是最讨厌这种甜言蜜语么?
她以前不是最讨厌这种不爱做家务的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么?
等!等等!等等等!
柳天白都说过他不解风情,其实他也没说过什么甜言蜜语,顶多是声音温柔些,语气和蔼些。再者说,柳天白也不是天天做甩手掌柜的,每天都帮她劈柴、洗碗、挑水,什么重活累活那也是抢着做的。
可为什么现在听到这种甜死人的话非但不讨厌还让她没什么神经的小心脏砰砰砰的乱跳呢?
明白了,裴惜言点点头,一定是前『裴惜言』留在她身体里的感情因子在作怪。喵喵的,她玩不起还躲不起么!
所以,她仰起头,漂亮而凛冽的眸子此刻有些闪烁,“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柳天白看着她仓惶转身几欲逃离,连忙拉住她,“女子孤身去奴隶市场不安全,还是找牙婆过来吧。再不然,让周伯陪你去,或是等到旬休,你我二人一同去。”
奴隶?裴惜言心脏微微一收缩,雇佣关系她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是凭劳动吃饭,谁也不一定高过谁,谁也没比谁低矮三分。可奴隶就不一样了,不过想想,现代社会不也有各种各样的奴隶么,比如房奴。
只是……
裴惜言还没想好,柳天白却察觉出了她的困惑和不豫,轻声道,“你我皆不是刻薄之人,若是仍觉不便,就看看赫连奴和安艺婢,可好?”
“赫连奴?安艺婢?”裴惜言不明所以的摇摇头,难道就跟现代的菲佣一样有名?
柳天白看着她一脸好奇巴不得他快说的模样,薄薄的嘴唇浅浅的勾勒出一道弧度,似是笑意,却又比微笑多了一丝宠溺的温柔,“赫连奴身体强健,踏实耿直,而安艺的婢女,性情温顺,乖巧能干。虽然价格略贵,却比去买些不知道秉性如何的要好。”
“这么好的……一定很贵吧?”裴惜言道。
“没关系,正好陛下赏赐了我一些钱帛。”柳天白道,“我都放在外屋了……”
“没年没节的他为什么要赏你?”总不能是特殊贡献奖吧!裴惜言狐疑地看着柳天白,最好说清楚哦,否则,她会上菜刀的也说不定。
柳天白看着她惶然又好奇的眸子,勾起唇角轻道,“赐弈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啊?”裴惜言杏眼圆睁,一双琥珀般的眼眸光影流转,“完了?这么快?”
柳天白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狭长的眼眸在一盏残灯的映照下盈盈地泛着柔情,“是啊,只是手谈一局。”
“没了?”裴惜言的侧脸被灯火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专注而温暖,“他没有找你麻烦吧?唔,看样子应该是没有。不过,怎么想怎么麻烦,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做棋待诏了。”
柳天白接过茶盏,眼眸幽暗地闪动着,唇角一抹淡色的笑意,“惜言不觉得以棋侍君是棋手莫大的荣耀么?”
“荣耀?”惜言嘟起嘴巴,脸上的笑意骤然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嘲讽,“人各有所长,玩物丧志的君王古往今来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再者说,下棋一事,名头称号是给外人叫的,难道有了那些玩意就一辈子不输了么?我看倒也未必。若说荣耀,不如留下本弈谱,或是写几本跟弈理有关的书,教授几个能够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学生。”
柳天白放下茶盏,流光暗转的眼中满满的笑意,一如那满得快要溢出的杯盏,“我年纪尚轻,何德何能写得弈谱弈理。身在朝中虽人微言轻,却也想替我玉螭国子民造福一二。”
“这么说倒是我刻薄寡思了。”说到此处,裴惜言顿了顿,樱唇轻轻开合,“国务朝政不过是一汪浑水,十个人里得有九个在波涛暗涌的紫宸宫最后落得自身难保。可若是人人畏首畏足,又将百姓至于何处?”
闻言,柳天白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微微用力,这样微闭着眼睛的神态,倒比平日多了些漫不经心的慵散。他默然地想着,盛世繁华,但那些早已烟消波静的陈年旧事也少不得被人私底下翻出来,悄声议论着。紫宸宫,玉阶三重、金殿四墉的紫宸宫,轻歌曼舞、锦绣朝霞的紫宸宫,却不住雍容恢弘的宫阙下汩汩流淌着鲜血与死亡的河,暗暗涌动地阴谋与野心永远不会停歇……
谁知,裴惜言却是手一抬,梅粉色的衣袖掩住上挑的樱唇,掩住了她自己无声的碎碎念。“我真是精分了,和他提这些匹夫有责的破事做什么,大不了过几年寻个理由把他骗到楚地去。”
之后,她落下袖子,柔柔一笑,“刚才还说着安艺婢和赫连奴,这会儿子怎么又说道国事上了。只是,那些人都不是玉螭国人对吧!他们说得话我不懂,我说得话他们也不懂,那可怎么做事呢?”
缓缓睁开双眸,柳天白眼中漾起了不易察觉的黑沉沉的笑意,“那些赫连妾身住海中州,更何况自林邑以南,皆卷发黑身,通号为赫连。言语解教后,虽不能说是发音准确,但交流起来并不困难。”
“那倒有趣……”裴惜言话音未落,伴着滚雷,窗外的铅灰色云絮被紫色的闪电割裂。支起的窗棂被雨水打得晶莹璀璨,然后,她托着腮,老老实实地问了一句,“建元城能种芭蕉么?”
呃……
柳天白想了想,却未作答,只是微笑着,微笑着……
细雨滴沥,敲碎一窗沉寂,夜来不寐时,唯有落子声,犹在。
第二日,天微霁。
裴惜言陪着柳天白用过早饭后,去新家那边寻了周伯,二人谈了些搬家的琐事。她又看着花匠种下芭蕉,直到正午用过饭后,这才拿起银钱准备和周伯一同去奴隶市场挑几个老实本分的仆人。
谁知刚套上马车,就听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周伯?”裴惜言狐疑地看了眼门口,略作思忖,轻声道,“您去看看吧,若是化缘或乞讨的人,您施他们些饭菜也就是了。”说完,她转身离去。
坐在花园里,遥想着玉簪花开,荼靡花谢,裴惜言的手指毫无意识地沿着石桌的弧线游走。
“夫人,这位是前来传旨的公公。”周伯的声音蓦然响起。
裴惜言抬起头,略微怔忪,然后缓缓整理衣冠,刚要跪倒在地,却被内侍微笑着制止。他恭声道,“柳夫人,我家主子听闻柳翰林喜迁新居,特赠随侍十人,并粗使小厮二十人。”
裴惜言摇摇头,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笑,清凌凌的眼光缓缓扫过传旨的内侍、垂首的仆婢以及内侍身后身着银甲的侍卫,“若是旨意,便是不得不收,若是赠与,不知妾身可否将这些人转赠公公?”
转赠?传旨的内侍一愣,他还从未听过此种说法,这位柳夫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银甲侍卫轻咳几声,内侍心中略作盘算,神色一凛,朗声道,“还请柳夫人放心,这些仆婢都是总管大人派人从奴隶市场挑选的,不是宫中赐下的宫人,更不会傲慢自持无端生事。”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递给默然而立的周伯,“这些是卖身契,柳夫人可全权处置,无人敢有异议。”
还有强送的?裴惜言见周伯悄然点点头,笑意流眄的眼波多了几分温暖的味道,“寒舍简陋,还请两位在厅中稍坐,容妾身敬奉香茶一盏。”清脆的嗓音夹带着一丝扣人心弦的温柔,酥人心胸。
说实话,裴惜言不高兴,而且不是一般二般的不高兴。她刚按书里学来的法子制了两坛与泉水一般清冽的好水,还没和柳天白分享,倒便宜这两个人了。
眼底隐隐浮现一丝潜藏的迷惑,裴惜言舀了些水放在瓮中煮开,将薄荷叶和菊花放入把壶中,又注入滚开的水,这才端着雕花木盘回到厅中。
将两只莹白的茶盏分别放于内侍和侍卫面前,注入茶汤,又在茶盏边放了两个海棠花型的小盘,略小的盘中摆着晶莹剔透的**,稍大的码放着她早晨才做好的玉蝶洛神酥饼。
“妾身手艺粗陋,二位见笑了。”
银甲侍卫拈起两块**投入茶汤之中,他执起茶盏,微微摇曳,澄碧的液体轻晃,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凉。清冽的茶水映着他浮波浩渺的眼神,有一丝碎光飘摇明灭,有如流萤闪烁于银河长挂华星璀璨之中,难以察觉转瞬消逝。浅啜一口,笑意缓缓弥漫上眼底,他由衷赞道,“竟是将浮躁之意悉数淡去,柳夫人点酥烹茶之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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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这个词好肉麻啊!人家不要啦!(揉脸ING)(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