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船撞桥头自然沉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边草无穷日暮全文阅读

牵红线什么的,最好小心。如果成了且恩爱着,那的确是好事一桩。如果不成,甚至是和离了,那岂不是会被人骂做乱点鸳鸯谱?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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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忽有两份急报惊动玉螭朝野。一是,崔晟臻率领刚刚疾驰抵达的大军,打退了夜辽国的进攻,将夜辽的军队向后逼退百里,指日就可以让其退出玉螭国境,并且根据独孤定疑的建议,派重兵把守铁矿和运送粮草的要道,逼迫夜辽派遣数支精锐轻骑想要暗取,都被崔晟臻率兵击溃,其中名唤迟秀义的百户竟一人取得带队士官首级十余,连杀兵士五百余,威吓敌军。此封奏报使得玉螭朝野上下欢心鼓舞,连整天闷头打瞌睡的兵部尚书,都眼睛笑眯眯的,唯独德王孟玄煜有些忧心,如此冒进,是喜是忧,尚无定数。

二是,沧州郡守苗欣宇在回京述职的路上,竟然被武林黑道上的刺客暗杀,全家六口,无一幸免。这封奏报,使得刚刚还喜气洋洋的朝堂,顿时陷入一阵死静。

武林和朝廷,向来相安无事,甚至,朝廷对一些名门正派还安抚有加。紫宸宫中数名高手都是各门各派挑选的精英,而朝廷也对这些门派都分拨了土地作为褒奖。

而此时,朝堂上站在队伍后面的武录司司正毛子良满头大汗。他本是玉螭武林第一名门静水云天的首座弟子,手里一支翠玉金刚枪也曾震惊中原。兵器谱上排名十五,也算得个响当当的武林豪杰。只是玉螭武录司的司正之位一直由四大门派把持,每三年一届,推选派中能人接任,此次正好轮到静水云天。

毛子良不由得暗骂,他可是倒霉到家了,前几任都相安无事,怎的他刚接任半年就出了这么档子大事。

孟玄胤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几案,不紧不慢地节奏却让他身边的邹常喜心头一紧。孟玄胤冷冷地看着朝堂上噤言的文武百官,心底不由得一笑,“怎么都不出声了?”

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尤其是曾经密奏请求弹劾苗欣宇的数名官员更是大汗淋漓,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刑部尚书何在?”孟玄胤问道。

新任刑部尚书方嗣德急忙手持玉圭出列,“臣在。”

“朕命你三日内寻回苗欣宇全家尸首,着仵作仔细勘察。五日后上奏死因,一个月内缉拿凶手归案。”

“臣遵旨。”

“兵部尚书何在?”

符存仁捧着玉圭往队外一站,“臣在。”

“朕看过你的名单了,这些人孤都不满意,还是日后再议。朕问你,随宣旨内侍同去的禁军可是精锐?”

“是李将军下属的精锐子弟。”

“精锐,哼,若是精锐,怎么如此不堪一击!难道是要全大陆耻笑我玉螭武力衰微吗?连个大臣都保护不住!”

“臣以为,凭这些兵士的武功,若想全歼,杀手必然武功高强,而且可以预先得知苗大人返京的路线,臣恐怕其中定有内奸通风报信。”

“哼,你在推脱责任吗?”

“臣不敢。”

“武选清吏司左郎中何在?”

“臣在。”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五品阶处,手持玉圭站出队外。

“朕问你,本次春闱武科开考,你可否准备妥当?”

“回禀陛下,臣以准备妥当。并上报本次国试的主考官康亲王。”

“你下去吧,礼部尚书何在?”

“臣在。”刘少素站在队前,说道。

“此次春闱,比照上次国试,你要尽心尽力办事才好。”

“臣遵旨。”

孟玄胤的视线穿过十二旒的天子冕冠,薄削的唇微微扯起缕讥笑。“不过,这次,日耀国信成公主求亲一事,朕以为,还是交由你办理最为妥当。”

“臣愚笨,还请陛下定夺。”

“也罢,朕再考虑一番。”孟玄胤随意地挥挥手,“好了,今日的事情就先这样吧。德王、康王、睿王,你们留下。”

殿上内侍见状连忙喊道,“退朝!”

百官三叩九拜后,列队退出。德王、康王、睿王则跟在邹常喜的身后,一同往御花园西侧渡月轩的方向走去。

“衍弟,别怪当哥哥的我唠叨,此次春闱实在是重中之重啊!”德王孟玄煜如此说道。

“是啊,所以,我打算今日就打算辞去主考官一职。”

“哦?为何?”孟玄煜站定,回首问道。

孟玄衍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低声道,“如果让我带兵打仗,我虽不敢认第一第二,至少绝不会怯战。但说道文治武功,实在是资质平庸,难以堪当天下学子之师。”

“那你打算举荐何人?”

孟玄衍淡然一笑,“自然是王兄你了。”

孟玄煜好笑地摇摇头,“嘿,你小子。还闲你哥哥我的事情不够多是吗?”

“王兄多虑了,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副手。”

“你这人啊,实在是懒惰的紧。”孟玄煜转眸看了眼距离他们七步之遥的孟玄喆,低声道,“当然,在那位面前,你还算是勤勉的。”

孟玄衍半犹豫地叹了口气,“陛下不是听不得谏言,只是,事关那人,就算你我,又能说什么呢?”

“定南王与叛军交战已有半年,没想到,竟是陷入到拉锯战之中。”孟玄煜站定脚步,凝视着御花园中的梅树,虬曲嶙峋,清癯交叠,更有性急的一枝,早早的破萼怒放了,还低低的横出来,挡住去路,拂在面前。“而此时,日耀和夜辽均伺机而动,喆弟,你怎么看?”

睿王静静伫立在梅树前,似乎被寒霜冻僵了,薄唇紧抿成一直线,锐利如剑锋,久久沉思后淡淡道,“夜辽鼠患成灾,奔袭只为粮草。而日耀不过是想趁机施压,以便让信成公主手中的筹码再多一些。”

“三面受敌……”孟玄煜负手从梅影中轻轻走近,不时闻到梅花的清香,沉声道,“苏阳六郡的存粮还能支持一段时间,兵器的储备却并不充足。在签订协议前,如果施景禹放弃偷袭而选择猛攻,人员和武器消耗过巨,可支持不了多少日子。”

“是啊,毕竟是那个施景禹啊!论武功,在他之上的人数不胜数;论智谋……”孟玄衍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淡淡忧虑,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能与他分庭抗礼的人却不多。”

孟玄煜怔了一下,不自觉地轻轻摇头,“斯人已逝,再想也是无益。何况,玉螭人才济济,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可与施景禹匹敌的智将?”

“说起来,自沈太傅离开后,玉螭的智将之名已经空缺许久了。”孟玄衍自恍惚中醒觉,笑道,“说起来,当年我们这些皇子皆拜在沈太傅的门下,唯一获得他夸赞的人就是陛下。”

蓦然,头顶枝叶一阵轻颤,积雪簌簌飘,如碎玉琼屑,沾上睿王随风扬起的衣袖,抚过他停在枝桠的手指。懒懒露出个笑容,睿王伸个懒腰,悠闲地舒展开四肢,“建元城的事情就交给王兄们吧,如果没有猜错,三日内,我已经会和安逸的日子告别吧。”

“呦,这演绎什么兄弟情深呢?”只见一名双十年华的女子头戴孔雀牡丹犀角冠,胸前带着金镶墨猫睛三牡丹珠宝项圈,身着红霞紫烟暗花云雁纱女袍,外罩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肩左右饰缘、领袖边饰俱是金繡花凤,腰间系着一条白露金镶孔雀牡丹中阔犀带,衬得此女体态袅娜,腰肢如武昌春柳一般。走近一看,端是鬓挽乌云,眉弯新月,肌凝瑞雪,脸衬朝霞。淡雅梳妆偏有韵,不施脂粉自多姿。

“嫣凌!”孟玄煜皱着眉头。

永国公主嫣然一笑,缓缓走近三人,“我刚到,煜哥哥你就瞪我。妹妹我可是才从慈安殿回来,准备将三日后宴请的名单给煜哥哥看呢。”

“我看这干吗,你自己高兴请谁就请谁!”

“啊!煜哥哥,你可别告诉我是白忙一场,当初,可是煜哥哥说要在这些人中,帮我选个新驸马呢!”

“噢?”孟玄衍和睿王也都好奇的看着孟玄煜。

孟玄煜一拍额头,笑道,“我倒把这事给忘了。正好,陛下要在渡月轩召见我们,你也一起去吧,让陛下替你参详参详。”

“还是不要了吧。”永国公主眼中一黯,她低声道,“当初,楚玉也是皇兄替我选的,后来说杀就杀,何曾在意过我这个妹妹。说到底,我不过是皇兄手中的一个棋子,一个平衡……”

“好了!”孟玄衍厉声呵斥道,“嫣凌,皇室在你眼中代表什么?奢靡?享乐?高高在上?掌握别人的命运?对我们而言,守护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才是最重要的任务。为此,牺牲幸福甚至是人生又算什么?何况,楚玉参与了谋逆,在那场血洗之中,没有牵连到你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所以,帮我选一个对玉螭有帮助,对皇兄有帮助,本分又老实的人吧。”永国公主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水,以近似呢喃的语气,叹息道,“如果我的驸马是柳子清那般的人物,或许,裴惜言能做到事,我也可以。真得很羡慕她啊……能嫁给一个可以生死相随的人。”

睿王叹了口气,心中暗自微微苦笑。“我记得,那个独孤定疑是熹国公的好友吧?本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他不在名单上,倒是一桩遗憾的事情了。”

“独孤定疑?”永国公主一跺脚,嗔道,“谁要你这个不知道来路的人管!再者说,那种冷冰冰的成天只会吃斋念佛的蠢蛋,我才不要呢!”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孟玄衍挠了挠下巴,沉吟道,“真得很怪。”

“怎……怎么怪了!”永国公主俏脸一红,飞快地抢走孟玄煜手中的名单,急匆匆跑开。

“欲盖弥彰。”

“掩耳盗铃。”

“独孤定疑么?”

御花园的三人陷入沉思,毕竟迎娶公主的代价就是远离朝堂。

“三位王爷原来在这里。”邹常喜笑着走上前,低声道,“陛下更衣后,已经先行前往渡月轩,只是久候不见,便让老奴到御花园寻找。”

“是啊,这御花园中梅花开得正艳,倒叫我们不忍离去了。”孟玄煜笑了一笑,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会意,他整了整衣冠,举步离去。

渡月轩内,孟玄煜一摔手里的奏折,恨声道,“你们自己看!”

睿王三人捡起奏折仔细看来,竟是几份谏阻设立司隶校尉,恳求收回风闻言事筒的明发奏折。这些奏折有一份很是夸张,竟是有四十多名官员在上面署名,不乏已经致仕的老臣以及儒林中颇有声望的名士。

看完了奏折,睿王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风闻言事有利于孟玄煜控制群臣。只是,若不肖之徒借端生事,假公济私,必至倾害善良,扰乱国政,其害甚巨。更有一些官员,借风闻言事之权,或捕风捉影,敷衍塞责;或摭拾浮言,取巧谋利,或受人嘱托、妄行攻讦;或颠倒黑白、徇私报怨、诬陷良善,驱除异己。种种弊端,大家其实是心知肚明的。然而,也有大臣针对此事谏阻过,而孟玄胤的回答则是,“朕于各级官员,许其风闻入告者,专为广开言路”,使自督抚以下各官,皆知所顾忌而警戒也。”

孟玄胤平静地看着睿王,本来他可以把这些折子留中不发的,可是当他拿到了暗卫的一份密报之后,忽然之间他很想看看睿王如何处理这种事情。

睿王淡淡道,“《玉螭律》中,已有规定:凡有投隐匿姓名文书告言人罪者,拟绞监候,虽实亦坐;被告言者,虽有指实不坐。皇兄也曾下旨,强调以惩刁奸而防倾陷,要求各级官员对匿名揭帖见者即便烧毁,送入官司亦不为审理。若结党挟私,肆行陷害者,反坐;若列款纠参贪婪官吏,有一、二事审实者免议;若审问全虚及条陈事件隐含讥刺,或不据实回奏,或参官员志痛衰庸涉虚者,皆降二级调用。”

“你倒是很了解《玉螭律》。”孟玄胤似笑非笑地看着睿王,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可是……你并没有回答朕,风闻言事筒到底是该留还是该撤?”

“众臣之见有其谬,有其善。圣人之道在于仁。仁心立于根本,方式不悖法制,结果又能惠民,即为利民之举。”睿王如止水般淡淡道,“臣弟以为,此事的关键并不在风闻言事筒到底是该留还是该撤上。”

“哦?”孟玄胤的目光蓦然变得更锐利了,静静凝视着睿王好一会儿,方才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关键又在何处?”

“皇兄只要加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实’的八字原则即可。”睿王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其意义在于:一是要言官直言无隐,二是言必有据。”

“你们怎么看?”孟玄胤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折。

孟玄煜和孟玄衍异口同声道,“臣附议!”

孟玄胤抬起头神色冷冷地说,“那你们就再议议,朝廷除了叛军之间的这场仗外,还要和日耀、夜辽打上多久!要花上多少军饷,用上多少粮草,死上多少将士!上策伐谋,这次的战事事关玉螭往后五年的国运,你们三人都给朕上个折子,朕倒要看看你们手底下收的那帮子门人有什么主意折腾这件事。要是办不好,你们就全到州府去当个闲散王爷去吧。”

睿王就地一跪,“臣弟愿亲自上阵,与施景禹一决高下!”

孟玄胤眼中闪过一道异芒,嘴里却笑着说,“一决高下什么的,倒也不急。若是能让日耀的军神吃个不大不小的暗亏,朕就知足了。”

“臣弟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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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深夜,月亮半隐云层中,天净星疏。

雕梁飞檐的府邸,如头猛兽蹲伏黑暗中。仅有“驿馆”的牌匾在雪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一条人影伏卧墙头,屏息注视着庭院里巡行的侍卫。

这个姿势一直维持了半柱香,确认了侍卫行走的路线和交叉空隙後,黑影才趁着两队侍卫交错走开的瞬间,像只轻灵的狸猫一般跃进庭院,落地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猫着腰在花丛假山间灵活穿行,沿着大理石的台阶而上,然后在门边的亭柱下。书房外,一名侍卫正手握腰刀站得笔直,双眼却有点惺忪无神,显然正在犯悃,所以接二连三地捂嘴打着呵欠。

就在侍卫仰头眯眼打呵欠的时候,黑影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扑上去,狠狠一记手刀砍上侍卫后颈,随之而来的,是轻微的,动听的颈骨折断的声音。

侍卫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瘫软如泥,被黑影拖进台阶下的灌木丛中。

这里只安排一个人站岗,守卫似乎太薄弱了点。黑影觉得有些不合常理,但也没时间想太多,潜入内殿,闪电般躲入重重罗幌后。

悄然从罗幌的缝隙里望去,屋子四角蝉纹鼎中香烟缭绕,地上铺着正红色的地衣,地衣上摆了张彩漆木胎长方几。正面黑漆地上以朱、赭、灰绿三色,挥着一只张扬舞爪的麒麟,周围以云纹作为衬托。

几案旁,摆放着十五枝连盏灯,除了最上一节托有三只灯盏外,余为两只。盏中立有烛签,架枝上饰有鸟、猿与夔龙。全灯如同繁茂的大树,树上鸟鸣枝头,群猿玩耍,顶部有夔龙上游;树下有家奴两人,上身袒露,下穿短裳,向上抛食戏猿,当真是妙趣横生。

一柄云龙纹兽环玉壶,两只鹿纹八角玉杯。一只比玉壶更白、纤若无骨的柔夷正缓缓往玉杯里斟着闪烁着琥珀光的酒液。

黑影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么一双手。因为,斟酒的女子就跪坐在几案边,全身裹在月白色的深衣中,面上也覆着月白色的轻纱,仅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秋水明眸。想来,若是这名女子摘下面上,必是风华绝代,艳惊四座。

而靠着几案浅啜的睿王将玉杯拿起,一饮而尽,低声长叹,“若雪,天色已晚,你可以回去了。”

女子没有回答他,反而慢慢地又斟了一杯酒。

“回去吧。”睿王的声音高了些。

几点酒水渐出玉杯,名唤若雪的女子放下玉壶,泪珠忽然簌簌滚落。“你还在想着她么?要知道,她已经是,已经是……”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能抬头仰望着睿王,珠泪婆娑,一副柔弱惹怜的模样。

“这是孤的事情。”睿王的眼睛慢慢现出弧线的角度,终于弯成了月牙的形状,“若雪,事情管得太多,再美的女人也会变丑的。”

“可是……”若雪踌躇着,因为,如果睿王发怒,那么,她能做的,她想做的事情,很多。偏偏是眼前这种情形,她却实实在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所以,她只能欠身退下,心里忐忑不安却不敢有逾越身份之举。毕竟,作为四处巡演的舞姬,能被睿王收留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何况,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睿王执起杯又喝了半口,脸上仍是朝堂上那副不变的慵懒笑容,缓缓道,“展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深夜叨扰王爷确实是微臣的不是,只是,陛下之名,微臣不敢不遵。”展越浩摒退跟到门口的侍卫,关起门,朝几案旁一坐,才重重吐出口长气,低声问道,“王爷看来,玉螭与叛军的兵力相比如何?”

“若论实战,双方原本实力悬殊。只是,定南王赶赴边关前,给了叛军太多练兵的机会。如今战事胶着半年,对朝廷而言,如果再次变换将领的人选,影响的不仅是战略,还有军心。”睿王在几案对面坐下,分析战局,而且尽量说得委婉。

“睿王是因为王妃所以替定南王粉饰么?”展越浩摇摇头,低声道,“现在率领叛军前锋的人就是蛟龙寨原来的二寨主——卫寄远。没想到,此人竟有将帅之才,只手中的数万精兵,便和定南王周旋数月而不落下风。”

睿王蓦然一笑,“所以,展大人想问孤的是,如果春季再度开战,定南王率领的剿抚大军有几分胜算,对么?”

展越浩叹了口气,“战事胶着,受苦的是边关的百姓,更重要的是,春季关乎着农人一年的收成,再加上大军所需的粮草。如果在播种前,还不能取胜,只怕……”

睿王凝视几案上的玉杯,沈声缓缓道,“只怕到了来年冬天,叛军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占领因为逃荒而空掉的城池,对么?”

“日耀国此次派信成公主出使玉螭,看似重视,实则轻慢之极。况,当年陛下与日耀暗中约定瓜分月嬴,倒如今已是两年有余。原本,两国签署的密约中约定十年内互不犯边,但是,睿王爷应该知道,这样密约只不过是废纸一张。一旦对方有疏漏,便起而攻之,也是常理之事。”

睿王沉声道,“而且,日耀疆土虽广,但地贫又多大漠荒原,生活艰辛,早就觊觎玉螭的富庶水土。”

“近来,施景禹屡屡在边境有所动作,显然是要趁机对玉螭用兵。骠骑将军钟离敬诚率领的武卫三军早已严阵以待,人数上虽然不占上风,但若是硬碰硬地打一场大仗,他们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反而是防卫薄弱的苏阳六郡容易下手得多。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新近调集的粮草有一大半都运到了溯溪,按照钟离将军的计划,应该是经由历城运送至韩州。”

“哦?”睿王深深点头,表示同意展越浩的判断,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凝重。

“但是,以历城的区区一千军士,要抵挡施景禹手下精锐的偷袭,只怕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

“一千?”睿王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按照规制,历城的守军不是三千么?”

“距离历城百里有一座恭城山,如今也是聚集着数千的山贼,所以,苏阳郡的郡守下令调拨苏阳六郡一半的驻军去恭城山剿匪。历城距离恭城山最近,接信也最早,被征调的两千人今早已经奉令出发了。”

听到这个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不利消息,睿王的脸色也不禁沉重起来。“韩州的一半守军也已被征调了么?”

韩州是苏阳六郡的屯兵之地,与日耀的边境重镇钦远只隔着泾水。因河水湍急,不易泅渡,唯有冬季河面结冰时,可以通行。所以,整个苏阳六郡的全部驻军大约有十万人,倒有一半在冬季时会驻扎在那里。

“应该没有。韩州路远,接信比我们要迟上半日,他们调动的士卒又多,这时大概还没有出发。”

“原来如此。”睿王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肃容望向展越浩,“看来,展大人是想孤接过历城的兵权。”

展越浩低声道,“如今强敌来犯,形势危急,王爷领圣谕星夜兼程赶赴边关,救黎民于水火……这整座历城,连同全城的数万百姓,如今全在王爷的一念间。”

“一千人啊……”看着展越浩诚恳而充满信任的郑重表情,睿王神情肃然地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他递来的印信,也接过了这份沉重的责任。

只是,展越浩选择了信任他,他又能否做到不辜负这份信任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