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船撞桥头自然沉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似曾相识已相思全文阅读

想哭的时候,就把脸伸到花洒下面。然后就用花洒冲冲冲,眼泪就冲走了。问题是,古代没有花洒只有莲蓬,那我又要用什么冲走我的眼泪?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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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斜阳,暮鸦归巢,浅蓝色的夜溢进窗来,风吹得太暖,连心都要溢出来了。推开窗,月影参差,莎鸡振羽,当真是怡然方寸地。

就在这时,水夕颜突然感觉到一道包含深意的视线灼灼的停留在她的身上。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来源。那是一双笑似轻风的眸子,浅浅的、淡淡的,带着暖意与温柔。

话说,这里是私宅吧?

水夕颜好笑地看着那个坐在树上把玩着树叶悠哉游哉俯视着她的白衣少年,谁能告诉她,这演得又是哪一出呢?

算了,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万一让堂姐知道了,绝对会说她没有遵守约定。今个她已经是大闹书院了,若是再惹出什么事情来,只怕她就要顶着锅盖远遁了。

抬手准备关上窗,白衣少年却挑起眉梢,微微一笑,将她从头窥探到脚,薄唇间的戏谑之意更深。

神经,勾勾手指她就过去,她脑子有毛病吗?不屑地撇撇嘴,就在窗户关上的那一刹那,树叶笔直地飞到她眼前,然后盘旋着落下。

挑衅么?

水夕颜回头看看叔父大人,喝过药以后睡下了。哼,手撑窗台跳出去,走到树下,仰起头,“有何指教?”

“你的手好些了么?”白衣少年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打破了满院的静寂。

水夕颜淡淡的勾唇,嘴角泛起一抹如花的笑,将掌心摊开,她轻声道,“柳天白,你的药很好用呢!”

“你为什么要出来?”如释重负地松了好大口气,柳天白深深地望了水夕颜一眼,凤眸沉静得犹如一汪幽泉,让人不自觉跌进去,不可自拔。

对啊,她干嘛要出来?自责,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怔忪,“没其他事情的话,再见。”

“等等!”柳天白蹙起眉,慢慢站起来,任凭夜风吹得衣袖翻飞。

水夕颜费劲地仰起头,不得不说,距离的增加让她更加看不清他的脸。“如果你能将附近的村人都下药迷昏了,也许我会有兴趣陪你说几句话。但是现在,我没有兴趣把自己声誉白白糟蹋在这种地方。”

柳天白手腕轻抬,飞出几枚制钱。“当!当!当!”一阵刺耳的脆响,微微上翘的嘴角勾画出柔和的弧度,“没有人知道。”

好吧,也许这不算是掩耳盗铃。水夕颜暗自嘀咕了几句,问道,“你不会现在就想吃馄饨吧?”

“你不说还不觉得,怎么办,现在还真有点饿了。”柳天白勾勾唇角,嘴角咧开细小的弧度,轻轻一笑。

耍人玩么?水夕颜蹙起眉,她可没时间陪他玩。“如果你喝醉了,最好回家睡觉。如果你失眠,最好回家躺在床上然后用木棍猛敲自己一下。如果你无聊,你可以去你最讨厌的那人家中,站在房顶上把瓦片一片一片掷到地上听声。”

转身,一阵夜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青色衣袂飘扬舞起,头发轻柔的被吹起,随风舞动,在淡淡的月光下,竟如流水溪池般泛着柔和之光。

“呵呵!”伴随着低笑,一个优雅的身影在水夕颜眼前闪过,仿佛如鹅毛般轻缓着地,又仿佛如陨石般瞬间坠落。

柳天白的目光幽深,带着难测的意味,眼神似深似浅,满是不明。唇角蔓延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挑起俊眉,“我听过你的声音。虽然我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但是这绝对不是我们的初识。”

心中一凛,水夕颜紧盯着面前的柳天白,眼眸中满是防备之色,讶异道,“是么?那就再好好想想吧。”

“你可以提醒我。”柳天白淡淡启口,深邃闪耀的星眸,映溢出谐趣的光芒。

水夕颜瞪了他一眼,蓦然,目光又转回淡远疏离。“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谁知,柳天白反而轻笑出声,声音带着轻快与清明。“那就拭目以待吧。”

冷冷一哼,水漾明眸流转间,顾盼生辉,璀璨晶莹,添了一丝妩媚,一丝冷然。“我们从未相识过。”

柳天白神情忽闪,灼耀如暗夜星辰般的眼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细腻温润的脸上,目光突然多了些柔和闪耀的晶莹的亮光。

嘴角若有既无的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水夕颜侧过身淡淡道,“太晚了,请回!”好困,就算要逗闷子明天好不好,现在她只想扑床,立扑。

“明天见。”月光下,背阴处,明明什么都看不太清楚,柳天白却偏偏觉得就在那一瞬间,满天的星光都落在眼前这人的眼睛里面。“裴惜言。”

水夕颜缓缓抬起头,看着他,思绪似是早已飘远。须臾,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浅笑,眼神却是越发的清亮与坚定之色越浓。然后,优雅的转身离开。

渐行渐远,但她却感受的到身后有一道意味深长的专注目光,始终追随。

皎洁的月光从树叶缝隙间筛落,斑斑驳驳,闪如星芒。夜似是如此的平静,又仿似暗藏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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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尽天明,阳光自天空倾洒而下,浓密的树叶遮天蔽日,微光透过碧绿的叶,隐映出金沙点点。

水夕颜想着叔父今日要去村正家喝喜酒,只怕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便想着,欠某人的那顿饭还是早还早安心。

只是……

柳天白看着碗里绿色的馄饨,很是犹豫地看了眼身边的独孤定疑,结果收获的是比他还要疑惑的目光。

水夕颜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偷笑,脸上却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她端起茶盏浅浅地啜了口茶,一股甘甜芳美的味道便在颊齿间散了开来。

其实,初来乍到的那种陌生感撑没几天功夫就散得一干二净,她之所以在青云山待得乐不思归完全是因为这里的简单和宁静。

风吹,浓密的树荫沙沙作响起来,孩童们愉悦的嬉笑声被风吹散开来,让人听了忍不住也放开心胸,漾出幸福的笑容。而边关的孩童们,虽然也是笑着闹着,他们的游戏却永远围绕着战争,模仿着英雄。

和平是用鲜血和生命作为奠基才能高高竖立起来的丰碑。还好,许多时候,水夕颜跟在祖父身边,看到的那些边民,他们的眼中不是畏惧不是麻木,而是铁血和热血。

定南王府的荣耀,让人羡艳,甚至是嫉妒。但鲜花与掌声的背后,是马革裹尸,是祠堂中一个个冷冰冰的牌位,是孤儿寡母的泪水,是天人永隔的悲辛。

而这里,宁静的就像是世外桃源。

水夕颜不知道有人一直在看着她。

是的,柳天白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微笑,看着她蹙眉,看着她眼底浮现淡淡的哀伤,看她眸中闪耀着璀璨的光。

其实,绿色的馄饨各个小巧可爱,飘在淡淡的乳白色的骨汤中,更显晶莹剔透,就像是清晨被雾气笼罩的荷叶,泛着水光,带着清香。

用汤匙舀起一个送入口中,馄饨的外皮很韧却不硬,嚼在口中甚至有一种弹牙的感觉。而馅料,说是榆钱鸡蛋,其实里面还加了香菇、茄子、黑木耳、腊豆腐干、芹菜、生姜、熟猪油、葱花、虾米。

“好吃。”柳天白微笑着说道。

水夕颜唇角晕出一抹笑意,她呷了口清茶,“我水……裴惜言做得的馄饨,自然好吃!”

“噗……”定疑一口骨头汤喷了出来,他轻咳几声擦了擦嘴,这才说道,“虽然真的很好吃,但是也没必要这样自夸吧。”

“事实就是事实,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水夕颜瞪了他一眼,催促道,“快吃,刷完碗我还有事呢!”

“我说裴姑娘,是你请我们来吃饭的。这才刚动筷子就轰人,未免太伤人了吧。”定疑看着柳天白在那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不由得说道,“天白吃得速度还没我快呢,你为什么不催他?”

水夕颜堆起满脸的笑意,缓缓道,“那独孤公子就慢慢吃,吃完记得刷碗。”

“啊?吃……吃完刷碗?这是什么规矩?”

水夕颜攒眉缉思,沉默顷刻,却蓦然笑了。“我裴家的规矩。”

“好。”柳天白抬头望着她,嘴角浮出浅浅微笑,那么浅,那么淡,好似红尘千丈枉如尘埃,好似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像是承诺了一生。

夜,寂静如水。

更鼓隔着芙蕖苑几重低矮的院墙渐行渐远。墙角的草虫早已疲倦得收拾了绵长的鸣叫,空气里隐约飘过来檀香的静寂,似有似无的,平缓着记忆中的苦与痛。

是谁,站在井边,看着柳天白轻轻挽起袖子,缓缓地刷着碗。

是谁,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迷茫地接过清洗干净的碗碟,用干布轻轻擦拭着水渍。

是谁,捧着碗微笑,轻轻缓缓地说,“言儿,如果吃不到你做得饭,我会饿死的。”

言儿……

言儿!

那不是她,从来就不是她!

水玥颜在梦里呜咽着,尚未从回忆抽离,心中全是无奈。这无奈仿佛大地裂开的细缝要将她吞噬,直至尸骨无存。

晨曦已至。

水夕颜跑到窗前将扇窗推开,轻风袭来竟吹得发丝在凌空飞舞。她回过头,双眼如有流彩溢过,水亮滢滢,“爹爹,今天我和天白他们一起去若溪谷玩,您就放心吧,太阳落山前,我一定赶回来给您做晚饭。”

“好。”中年男子看着女儿闪烁着光芒的眼眸,不由得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不得给柳公子和独孤公子添麻烦。”

“是。”银铃般的笑声代替了所有话语。

拎着早已备好的午饭,水夕颜出门后,信步下阶,却见柳天白凝立于柏树下,独孤静辉站在他的身旁,另有两名黑衣小厮在他身后颔首静立。

黑衣……

他们?

人生自有重相会,却未曾想,那人竟是他,他竟是那人。水夕颜凝视着淡笑的柳天白,就像初相遇那般仔细打量。她突然上前几步,深深施礼道,“柳兄,请受小妹一拜。”

“今个可新鲜了,难不成是太阳打从西边升起来了?”独孤静辉满怀纳闷地看着她,对柳天白说道。

水夕颜却躬身敛容道,“这一拜,柳兄当真受之无愧!”

“这……”柳天白伸手稳稳扶起她,“我虽不知言儿因何拜我,但我相信言儿必有缘由。只盼终有一日,言儿可为为兄解惑。”

水夕颜郑重的点点头,心中暗道:柳兄,我水夕颜此生此世都难还你的救命之恩。日后,柳兄若有所愿,只要水夕颜力所能及,决为你实现!那日,柳兄曾说,一朝有缘再聚,定不醉不归。但愿有一天,当你还是柳天白,而我变回水夕颜的时候,我们再真真正正痛痛快快的浮上一大白。

柳天白站在她面前,眼中含着微笑,轻得像初夏微熏的风翻过余墨香韵的诗篇一般。“言儿,我们启程吧!”

“好。”水夕颜笑着,如花蕾初绽。

离了村落,颠簸来去,车辙发出单调的吱呀声,伴着蝉鸣鹊啼,密草树叶随风律动。偶有早起的猎人、樵夫从山涧小路上走过。

水夕颜掀开车帘,浓浓的青草味儿迎面扑来。但见一片如烟似雨的山峦映入眼中,乱石珠连,水流奔涌;深谷中清泉奔涌,溪畔浓荫森森,“俯视崝嵘,窐寥窈冥,不见其底,虚闻松声。”她如此说道。

阳光透过车窗细细碎碎照在柳天白的肩头,若点点散金,他淡然一笑,指尖拂过膝上那尊古琴,弦动,琴鸣,似山风万壑。

“虬枝横斜,挺过八千里雷霆,沐浴千百年风霜……”水夕颜咀嚼着那份足以荡涤浊世的悠然和淡泊,想着绝不苍白虚浮的生死之路,犹自沉浸于乐曲之中。

定疑在一旁忍俊不禁,直直抓过水夕颜的手腕,号了号脉,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没吃错药,也没吃多,更没有中毒。这可奇怪了,难不成,是什么人假扮的不成?”

水夕颜闻言轻笑道,“对啊,就是假扮的。难道你们没发现,我根本就不是裴惜言么?”

定疑好笑地摇摇头,对柳天白道,“看看,说她胖,她倒喘起来了。”

柳天白却看着水夕颜笑道,“如果你不是言儿,那么你又是谁?”

水夕颜握住柳天白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写下一个字。她知道,玉螭这里没有篆字,所以,就算她明明白白地写下“颜”字,他也不会认识。

柳天白狐疑地看着水夕颜,表情不像是茫茫然,倒像是若有所思。

三个人说说笑笑间,马车忽然停住。

翻羽在车外禀告,“公子,到了。”

水夕颜看着柳天白,他似乎在说些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见,眼前就像是坏了的电视一般闪烁着雪花。各种各样的画面,不停地在她眼前闪现,过去?未来?现实?梦境?

痛,头剧烈地痛着,像被人用什么尖锐东西强行从头顶楔了进来,生生把头脑敲开一个血洞,灭顶的剧痛如潮水般一浪胜似一浪,连同死亡的恐怖一起,把人拖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互换身份?可笑之极。为何你就能做高高在上的郡主,而我只是一个村姑?”

“你喜欢柳天白?别逗了,他要娶的人是我,他爱的人也是我。”

“难道你不知道他的师傅燕叟已经过来和我爹爹交换了我们的庚帖么?”

“没错,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一个穷酸书生有什么好!不过,既然你喜欢他,我自然要勉为其难的收下。”

“为何?因为你夺走了我的富贵荣华,所以,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全都要夺走!”

“水夕颜,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什么定南王府的夕颜郡主,什么罗浮山试剑山庄的大小姐,呸。”

“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他绝对不可能喜欢你分毫。”

水夕颜看着堂姐,张了张嘴,喉咙里传出嗬嗬的声响,什么话都说出不来,脖子被勒住了,呼吸越来越困难,绳索一点点的在收紧。

似乎某样东西要从心的最底流走了,不止是生命,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水夕颜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恐惧着,本能的开始挣扎,眼前终于有一点点亮光,丝丝缕缕地,她努力的分辨,那光亮越来越清晰了,是摇曳的水藻,是泛着波浪的水面,是她自己站在岸边弯着红唇,无声地说着——“再见!”

水夕颜挣扎着,却觉得水溢满了她的嘴,她的喉咙,她的胸腔。她的内力呢?她的武功呢?为什么她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遗忘了什么?

额头一痛,刺醒了水夕颜的沉睡,方才的恶梦骤然破碎。突然的惊醒使她很不舒服,心跳加快,半边脑袋隐隐作痛。这痛让梦里的剧痛清晰起来,她惊慌失措地左右看看,发现她仍是坐在马车里,身边的人正是柳天白和独孤定疑,她愕然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这丫头,不会睡糊涂了吧!”定疑好笑地又弹了下水夕颜的额头,“这下醒了没?当然,我不介意多弹几次,这把子力气我还是有的。”

那只是一个恶梦么?又为何让她觉得心碎?仿佛,记忆中生出了一份缠绵悱恻,然后,弥漫到从五脏六腑里,仿佛某个人已经跟她痴缠了几生几世,与她的血肉,骨髓,经脉都紧紧的连在了一起了。

水夕颜转过头,怔怔地看着柳天白,眼中透着无尽的凄凉。那真的是梦么?一场了无痕迹的梦?为何缠绵了生生世世骤然分离的不舍,那种活活的把心从胸膛时挖出来的血肉分离的痛楚,还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让她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开口说出半个字。

“言儿?”柳天白见她这般模样,莫名其妙的伤痛又一点一点的渗到心底,连他都有些恍惚起来。

定疑单手掀着车帘,好笑地说,“我说你们二位,是打算下来啊,还是打算在马车里对视整整一天啊!”

水夕颜脸一红,嗔怪地瞪了定疑一眼,起身直接走出车厢,跳下马车。谁知,眼前的世界,却让她呆滞地凝立在原地。

“千片赤英霞烂烂,风动落花红蔌蔌……”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似乎只在诗中、梦中、幻想中出现的美景。“这是桃花源么?”眼前云霞,梦里桃花,还有朝思暮想的丝丝缕缕的牵挂。

浮艳不喜,奢华不求,落英如飘雪般洒落,纷纷扬扬。空气似乎都被桃花染红了,馥郁的馨香弥漫四周。

“如今我才知,何谓——人间四月芳非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若不是耳畔莺啼声声不绝于耳,还真是恍惚在梦中……

良久良久,水夕颜才回过神。

柳天白虽然看不到她惊喜的表情,但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眉宇舒展间,日光积盛,璀璨得让人不敢直视。

“公子,兰舟已停靠在岸边。”名唤翻羽的小厮走近回道。

“言儿,走。”柳天白轻轻地执起水夕颜的手,“天色正好,我们不如撑入桃花深处,闲荡木兰舟!”

水夕颜脸一红,喃喃道,“定疑不去么?”

“免了,我啊,怕水。”定疑随意地摆摆手,然后往地上一坐,“倒不如在这里小憩片刻来得惬意。”

“可是……”水夕颜坐在兰舟上,看着汀岸渐远,想埋怨柳天白为何不找条大点的船,又觉得小命捏在人家手里,还是不要多嘴的好。所以,她看着柳天白撑着长篙,笑道,“你如果会钓鱼就好了。”

“为何?”

水夕颜看着湖水净绿,游鱼鱍鱍,忍不住将手探到水中玩耍,“这样既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拿来卖钱,怎么想都觉得是项很不错的本领呢。”

“好,我一定努力学习。”柳天白抬起头看见她身子探出去老远,连忙将长篙往舟尾一放,小心翼翼地走到水夕颜对面坐下,顺手把她的手从水里捞出来,“又顽皮。万一掉下去,可怎么办?”

水夕颜腾地将手收回去,讪笑着,“反正你肯定会救我的。”

“你看看,又把身上弄湿了!”柳天白从袖中取出一方绢帕,仔细将她的手擦干,然后长吁了一口气。是不是家里有个妹妹都会是这种感觉?疼也不是气也不是!说她笨拙吧,旁人不看的书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说她聪明吧,却能让身边人操碎了心。“老老实实坐着。”

柳天白再三叮嘱水夕颜,这才重新回到舟尾,拿起长篙。桃花漫漫,兰舟荡漾在碧水清波上,带着长篙溅起的那一串串晶莹的水花,向溪水深处漫溯。

长篙在水中划着凝碧的波痕,时而挑起水花,时而与水草轻轻纠缠,别是一种惬意。隐隐约约,四面的群山成了一种虚像,如泼墨后氲染开的痕迹,恣意成画。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细细品味清纯如水的宁淡,水夕颜喃喃自语着,“散诞向阳眠,将闲敌地仙……”倦意渐渐袭来,她困盹地阂上双眸。

柳天白轻轻放下长篙,慢慢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事先备好的儒袍盖在水夕颜的身上,然后并肩躺倒在她身旁。于此时此刻,天地凝望着,绿水轻托着,兰舟承载着,荷风吹拂着。在藕榭深处,看穹空碧影,白云悠悠,看山岚设色,烟暝渺渺,看归鸟投林,斜晖脉脉……

猛地张开眼,眼前一片朦朦胧胧。

水夕颜大惊失色,却又有无法忽视周萦绕飘荡着桃花悠悠的甜香。她闭了闭眼,然后慢慢张开黑眸,待自己适应光线,入眼的是躺在自己身边犹自安眠的柳天白。

他恬静地睡在风中,嘴角似笑非笑的翘着,像个孩童般天真无邪。水夕颜托着下巴,好气又好笑地凝视着他,调皮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脸颊。“……沧浪之水,日暮之夕,笑靥之颜。”

眼见他睫毛微颤,水夕颜连忙将手缩了回去。

柳天白伸出手挡住眼,似是抱怨的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慢慢坐起身来。等他抬头习惯性的看看天色时,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还好,他们只是小憩的片刻,否则,兰舟还不知会顺着水流漂到何处。“言儿,我们回去吧。”

“嗯,我的肚子也饿了。”勾出一个调侃的弧度,水夕颜笑着说道。

倏忽一件温暖的儒袍罩在她的肩头,柔软的衣料上残留着太阳炙烤后留下的干燥的芬芳。紧紧攥着襟口,水夕颜感觉一股炽热的气流醺暖了心扉。“柳兄?”

“这里风大,披着吧。”柳天白走到舟尾,撑起长篙往水间轻轻划去,点碎了所有的宁静。

风生起斜浪,游鳞互瀺灂,水波之外,便是红尘俗世,便是彼岸人间!

“怎么才回来?”定疑急匆匆跑过来,张嘴就是叙长问短。

顷刻,却又像是眨眼间已过经年,又好似柳天白和水夕颜刚从武陵桃花源中失而复返一般。

眼前的一切又晃动起来。

是谁,在桃花林中翩翩起舞?

是谁,收到喜帖时,脸色苍白如纸?

是谁,凝立喜堂外,泪流满面的看着那对新人双拜花堂?

水玥颜就像是看着走马灯一般,注视着眼前的快速闪过的画面。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喃喃自语道,“原来,天白爱的人是裴惜言。而我,不过是他们爱情中的一个插曲,一个短暂的番外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