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看到门口经过一个有些跛的女孩子时,她猛地便站起身来。正要去门口将人拉进来跟她儿子道歉的段夫人,注意到了儿子同样猛然坐起的动作,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忙去扶住儿子。
“瘸子”,段南风的声音有些嘶哑,对着门口喊道:“你过来。”
希蓉看了他一眼,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
“你聋啊?”段南风喊道。
“你们,快把她给带进来。”段夫人忙对门外的特护喊道。
“妈你别管”,只是她话没说完便被段南风给推开了。
希蓉见到秦医生,笑着点头。
秦医生朝她看了眼,赞许地说道:“希蓉,你做得很不错。来坐那边沙发上,我看看。”
简单检查过后,秦医生又将塑性材料做了微调,稍稍改动了两条锻炼时长,他才调侃希蓉道:“怎么自己过来了,你哥放心?”
希蓉先是一愣,想明白秦医生说的是谁后,便笑道:“他出国开演唱会了。”
秦医生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走吧,我送你下去。”
经过那间病房门时,段南风已经坐在轮椅上挡住了希蓉的去路。
“瘸子,刚才叫你呢,没听见啊?”他问道。
希蓉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还以为你在喊自己呢。”
“你”,段南风气得脸色涨红,强忍住了爆粗口的欲望。见女人说过这句话后便要从旁边走开,他有些急道:“你他妈不是说这次来会告诉老子你的名号。”
“如果你能好好说话的话”,希蓉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向轮椅上的人。
“好”,段南风说着转动轮椅,朝病房滑去,“你进来跟我说话。”
“有事就喊我”,秦医生安慰而又鼓励地拍了拍希蓉的肩膀。
看着关上的门,他暗想段家这位少爷估计很快便会同意手术了。
秦医生虽然知道往往“同类”才更能接受“同类”的意见,却也不敢在段南风那么激烈的情绪之下贸然领他去见那些与他一样失去了双腿的人。
本来段南风一直抗拒手术,也不好好治疗,秦医生便已经有了冒险领他到骨科去看一看那些普通病人的想法。
那时预想的结果不外两个极端,一是段南风积极面对病症,二是更加刺激他的情绪而导致他再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希蓉的出现,是个意外。
看到从不远处的电梯走出来的段夫人,秦医生收回思绪,朝她做了噤声的手势,便到特护站拿了份报纸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虽然看目前的情况段南风是松动了,但秦医生还是要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
“你叫什么名字?”段南风一关上门边审问似地问道。
“沈希蓉”,希蓉回答,然后推起了段南风的轮椅,示意他到床上坐着。
段南风心中又腾起那种无力的屈辱感,不过却强忍住了,在女孩子并没有多少力道的手臂帮助下转移到了床上。
只是一个移动,段南风便累得大口喘气。他从飞机失事,双腿失去知觉以来,就没再有过这种累的感觉,此时心中也不知是心酸还是舒坦。
希蓉看他嘴唇泛白,想给他倒杯水,视线扫过病房,却看到了旁边桌子上的保温桶,不由问道:“你没吃饭呢?”
段南风点了点头。
保温桶中是奶白色的醇香汤汁,希蓉洗了个碗倒出大半碗,递给靠坐在床上的段南风。
段南风接过,双臂却抖地端不住,希蓉连忙接了过来,取出保温桶内的勺子,一边喂他一边问道:“你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三四个月”,段南风喝了两勺汤才道。
“你不饿吗?”
“不”,段南风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不能说些有价值的东西吗?”
“你觉得什么有价值?”希蓉不停喂汤的动作,问道。
“比如阳光多么灿烂,未来多么美好,十**岁就是早上九点多钟的太阳之类的。”
“你都知道还让我说干吗?”希蓉笑道,“其实,我觉得你只要好好吃饭,学会使用轮椅,完全能够独立生活。”
她想了想道:“我记得看过一个报道,有个人两条腿都没有了,但他却将双臂锻炼的很有力气,还能滑着特制轮椅和人打蓝……”
希蓉的话没说完,手中端着的碗便被段南风一下子扫落,温热的汤汁马上溅湿了她的裤子。
“别跟我说这些话”,段南风双目赤红,吼道:“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你不能这么说?有腿的人永远不能体会没有腿的人心中的无奈痛苦,你不知道吗?我不想给人家比励志,只想拥有一个健全的人生。”
希蓉强忍住泪意,神情淡漠道:“你不喜欢听这些那刚才让我说这些干吗?我没觉得没有腿多么痛苦,我过得很好。”
站起身,她就要离开。
一直关注着病房的段夫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便要推门而入,却被秦医生及时挡住,他示意了病房内,脸色极为严肃,段夫人只好满目泪水的后退一步。
“你站住”,段南风连忙喊道,静了片刻,才极为勉强地道:“对不起。”
好半晌没有声音,段南风又问:“刚才,没烫到你吧。”又顿了片刻,道:“我是过激了,前些日子这些话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想起那些人口中劝慰,眼中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就恨不得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希蓉强压眼中的泪意,没有说话。
段南风见她不理,便又说道:“我之前篮球打得特别好,那次坐飞机便是代表学校去A国参加篮球比赛的。可是却没想到,这一坐把一双腿给坐没了。”
“你还生气啊?”他又道:“看我这么惨,也跟我说说你的事吧。”
希蓉倒没有生气,她理解段南风说的那种感觉。听他说了这么多,便也转过身来,抽出桌上的纸擦拭已经殷湿一片的裤子。
“我让人拿衣服给你换”,段南风见了忙说,声音中总算带了歉意。
希蓉摇头,说道:“我回学校自己换。”
“我这人脾气一向不太好”,见人沉静的样子,段南风解释似地说道。
希蓉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这还用说吗?
段南风苦笑。
“我也没什么事可说的,就是从小就这样了,然后跟别的孩子一样上学读书。”希蓉又道。
“就这些?”段南风错愕,“你上次不是说了很多?”
“你真地想依靠别人的不幸增加自己活下去的信心吗?”希蓉问道。
段南风沉默,好久才道:“我真不知道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再也不能打篮球,女朋友从我这样了就来看了他妈的一回。”
“我喜欢看书”,希蓉说道。
所以呢?所以你就没有不能没法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苦恼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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