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料还没调好吗?”看到她一直在搅拌一次性塑料碗中的酱料,裴缙不由问道。
“哦,已经好了。”希蓉起身,将酱料分到已经被裴缙放好的两个白瓷碟中。
希蓉中午便有吃火锅的打算,在超市中选购了这种一套六个的白瓷碟。瓷碟纯白,上方边沿有一圈蓝色花纹,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忙碌中还时有交谈的两个人,在饭桌上又成了静默无言。
良久,裴缙问道:“你哪里受伤了吗,我怎么看到你刚才的袋子里有红花油?”
希蓉不在意地嗯了声,说道:“上午买的东西太多了,手臂肌肉有点拉伤。”
“严重吗?”他又问道:“不然吃过饭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希蓉摇了摇头,从汤锅中夹了些金针菇,一边蘸酱料一边道:“没有那么娇气,我自己拿药油擦一擦就好了。”
“身体无小事”,裴缙道。
看他一副坚持要带自己去看医生的样子,希蓉好笑地转移话题道:“你后脑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能拆线”,裴缙说道:“你别担心。”
希蓉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无语地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担心了?
不过片刻,裴缙又问道:“你准备去哪个大学读书?”
希蓉看了他一眼,不怎么想回答这个问题。而且说自己可能要去D国皮特大学,必定会引起这个人更多的问题。
“啊差点忘了,我还在超市买了一瓶樱桃酒呢。”她突然双眼一亮喊道,然后起身去厨房拿酒和杯子。
裴缙见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也决定放下。总之,不管她日后去哪所大学,他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的。
希蓉一开始说酒是为了转移话题,但是真当浅红色的透明酒液倒入玻璃杯中,她却是真地起了酒兴。
一边吃着火锅,一边喝着果酒,外面还飘飘着大雪,希蓉觉得挺惬意。
她端起酒杯先是浅浅地喝了一口,觉得酒的味道不是太浓,才又放心的喝了两口。
只见她在一个酒杯中倒了酒便自管喝了起来,裴缙不由问道:“我的呢?”
希蓉看了他一眼,将酒杯放下,然后把刚才一起拿出来的另一只酒杯放到茶几下,说道:“刚才一时忘了,你有伤口,不能喝酒。”
再有便是,这种劣质酒恐怕你也喝不惯。
她的脸颊因为刚刚喝了酒的缘故,在火锅冒出的热气中很快染上一层桃花瓣的粉色。裴缙见了,衬衣下的喉结不由上下动了下。
“这种果酒应该没有问题,如果你担心我喝太多对伤口不好,不如我就浅尝一口?”他问道,但却没有等希蓉的回答,就长臂一伸将她面前的酒杯拿走,然后说话算话地只尝了一口便又把杯子放到了她的面前。
希蓉却是被他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有些晕了,甚至没有看清这人有没有故意转过杯子就着她原先的印迹……
她突然觉得汤锅里不停冒出的白雾温度灼人起来,让她的脸颊一阵又一阵地发热。
伸手将电磁炉上的开关关了,希蓉有些欲盖弥彰地解释道:“都熟了,快吃吧。”
裴缙低笑出声,轻轻应了一个好字,便挑着菜吃了起来。
希蓉被他的笑声惊到,倒是很快恢复了正常。镇定下来,才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太丢人,他说了浅尝一口,恐怕是觉得不值当再沾一个杯子吧。
倒是你这个女人,怎么总爱多想?希蓉有些吃惊地暗忖,难道自己的身体被对面男人身上的荷尔蒙气息吸引了?
心理上已经成熟的希蓉很清楚,女孩子往往在十七八岁就已经在身体上成熟了。所以她刚才那种可以被俗称“思春”的心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希蓉也不觉得自己是那些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男人,所以对这对面这个荷尔蒙行动体还是不要动不动就脸红了。
万一让人误会了怎么办?
希蓉觉得自己的想法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直直朝着未知的奇怪方向奔去。
本来还担心这些粗糙的吃食裴家主会吃不惯,可是两个人竟是将准备的好几盘子配菜都吃完了。
吃完饭,希蓉起身要收拾碗筷时,裴缙却很快地挡住了她的手,说道:“我来吧,你的手臂有拉伤,还是不要做这些了。”
希蓉镇定的将刚刚那一瞬被他的灼热肌肤碰到手背收回,笑着说道:“你把这些东西放到水池就行,明天我再洗。”
裴缙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将碗碟和汤锅一起端走。
希蓉耸了耸肩,怎么总有种自己说错话让他生气的错觉?
裴缙洗好碗筷擦着手走出厨房时,希蓉已经削好了一盘由火龙果、苹果、雪梨组成的杂盘。
“来吃点水果。”她说道。
裴缙没几步便走到沙发旁,然后长腿一弯就坐到了希蓉的旁边。高大的身躯瞬间便让沙发上的位置显得有些局促。
希蓉将水果盘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便即刻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里?”裴缙看向她问道。
“我想吃豌豆黄。”希蓉说道,然后走到窗边,将后来埋在窗台上一堆雪窝里的豌豆黄提了出来。
裴缙皱眉,“这东西太凉,不能多吃。况且你才刚吃过饭,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
希蓉点头,去厨房切豌豆黄。心里却忍不住想,好像从进来房间,他们之间的对话就总是有些不对劲。
希蓉端着切好的豌豆黄出来,便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对了,那两套衣服多少钱?你给说个卡号,我现在转给你吧。”她一边吃一边道。
裴缙将插着一块苹果的塑料小叉放下,在希蓉那种他要发火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时,他却平静地开口道:“六十七万,店里优惠后是六十五万。”
希蓉咬到口中的豌豆黄差点呛到嗓子眼里,六十五万简直够她买一房间衣服了,她现在说不要可以吗?
虽然从盒子就可以看出里面的衣服价值不菲,可是六十多万,也太不菲了。
裴缙的衣服一向是由专门的设计师做好送到裴宅的,他更是从没有在外面采购过衣服,对于这些东西的价位都不太清楚,当时付款时看了价位还有些担心自己给她买了不好的东西。
因此当他在网上查过衣服的正常价位时,才算放心。此时看到她错愕的神情,裴缙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实话实说了。
“我刚才,开玩笑的。”他说道:“这两套衣服总共两万多。”
希蓉看了他一眼,哪句话是开玩笑的她看不出来吗?虽然觉得六十多万贵得离谱,但她也不是付不起的。
尽管没有去查过,但维杰尔先生后来给她邮寄过来的那一张卡中少说也有几百万,更何况还有谢舆说要帮她做投资给她办的一张卡,估计也已经很多了。
而法院判下的宋玉依需要赔偿的那六百多万,也在昨天的时候就通过法院划拨到她的账户了。
所以说现在的希蓉真的不差钱。
但由于本身的消费观念,她即便有了这么多钱,也从未想过做什么高消费。
不过她不想高消费是一回事,让别人平白浪费钱又是另一回事了。
至于这种高档衣服在一定时限内都可以退货,希蓉觉得裴家主宁可真做废物处理了,也是不会到人家店里退货的。
因此听了裴缙的话,她连忙道:“你可别开玩笑了,我有钱的。你的卡号?”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裴缙不舒服的同时又有几分无奈,然后报出了一串卡号。
将钱转过去后,希蓉便把手机放到了一边,然后看向半点没有告辞意思的裴缙,想他可能的意图,便道:“裴总,如果你们能够考虑将盛世仁医制作成精致的大型动画,我还是能够将版权给你们的。”
至于发表什么的,被骂了几万声“婊”的希蓉表示这个问题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粉丝们看不到仁医的更新都很着急?抱歉,那又不是她的粉丝,所以急着吧。
而裴缙却在听到希蓉的话后,神情间晦涩难明,沉默了好久,他才开口道:“你觉得我这两天站在你这边,就是为了得到盛世仁医的版权吗?”
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的希蓉疑惑:“那不然呢?”
裴缙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脑子一热便道:“我喜欢你,在追求你,你感觉不到吗?”
房间里顿时一片静谧。
这话说出来,裴缙心中便忐忑起来。根据他昨天看了大半天的恋爱书籍指导,千万不能在双方关系还不怎么稳定时表白,否则,极有可能铩羽而归。
而希蓉的双眼中却全是不可置信的惊诧,“裴总你真会开玩笑”,她却是很镇定地笑道。
“我没有”,裴缙直视向她的双眼,站起在她旁边蹲下,握住了她的手道:“蓉蓉,我真的很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他便是有再多顾忌也得放到脑后了。
那天傍晚被他揽在怀中没有感觉到疼,为他清洗后脑的伤口时也没有感觉到疼,然而现在,那种细细密密的疼却在被他握住的手间复苏。
希蓉将手用力抽回,脸上的笑容消失,“我不明白,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怎么就引起了您的注意?”
裴缙保持着半蹲在她的脚边的姿势,双手保持半合拢状态地僵在她的膝盖上方。
“我喜欢你身上的气息,跟你在一起,心里很高兴。”他缓缓说道:“以后的日夜,我想和你携手走过。”
不得不说,这一刻希蓉有些被他说动了。身体的情况逼得她高中没毕业时,就很认真地想过对日后伴侣的要求:第一身体健康,因为她不想以后的孩子因为父母都是残疾而自卑;第二便是品性基本良好,不会嫌弃她。
希蓉的要求放在其他女孩子身上或许很低,但在她却有些高了。家里的几个姑姑,几乎都在她懂得事情后跟她说过,念再多书不还是要嫁人,你可别想着以后在这上面挑三拣四的,只要是男方不嫌弃你,便是小学没毕业也没你挑的份儿。
几个姑姑只有念过大学的小姑姑跟她说的最委婉,而因为小时候在二姑姑家借住读书,二姑姑也是对她说的最不客气的一个。
几乎每次过年回她家走亲戚时,二姑姑都会劝她爸:小蓉这个样子还让她念什么书,待她学问高了,再弄个高不成低不就的,难道留在家里当一辈子老闺女?
许多人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在耳边响起,希蓉摇了摇头,站起身道:“裴总没喝酒怎么就说胡话了?”
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什么裴氏家主,他今日的一番话足以令希蓉点头。因为她尽管这两年朦朦胧胧的有了那种自己过一辈子也不错的念头,但对于那种平淡的夫妻生活也不是没有向往的。
裴缙的双手猛然握紧,他也跟着站起身,说道:“我是认真的,你相信我。”
希蓉看到他眼中的坚定,心口微微触动,但她尽力镇静下来,认真地考虑片刻,说道:“我们恐怕不合适?”
她的这句话一下子让裴缙想到之前莫名出现在脑海中的话语,这让他的双眼蓦地发红。
“为什么?”他平静地问道,但声音中还是带了一丝颤音。他怕,怕听到曾经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接下来的那一句。
“齐大非偶,想必你也听说过这句话。”希蓉说道:“天色不早了,裴总请回吧。”
“只是这个原因吗?”裴缙问道,希蓉没有回答。
“你好好考虑一下。”裴缙握了握拳,终于没有碰她,而是转身拿过外套,接着说道:“只要你也,喜欢我,其他的任何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而我,也会珍惜你,绝对不会因为我们家庭背景的不同,就觉得高你一等。”
希蓉本该觉得感动和惋惜的,可是她却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一下子就有种求婚的感觉?这个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更可笑的是,喜欢?希蓉觉得她这一辈子都很难完全放开心扉去喜欢一个人,她只是能找个合得来的搭伙过完一生就很满足了。至于喜欢这种奢侈而又奇妙的东西,她现在这么颗自私的只想自己好过的心可能永远都不会产生了。
西装搭在右臂腕中,裴缙缓缓步下楼来。
楼梯间中的静谧和透过房门隐隐传来的别家欢笑,衬得这个高大而又带着几分低沉的身影更显萧瑟。
走出楼房,裴缙依旧一臂搭着西服,一边慢慢小区门口去。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羽绒服缩着脖子手提兜零食的年轻人,看到雪地中潇洒地只穿一件半棉衬衣的人物错愕不已,在两人错过之后,他还不由地回头看了好几眼。
“失恋了?”年轻人一边嘟囔着一边走远。
出去吃过晚饭又回到车里等着家主回来的裴十一,一边和老婆聊着天一边暗想家主今天晚上不会不走了吧?
待会要不然打个电话问问?如果打得晚了,打扰到家主的好事……裴十一想着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虽然家主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这两天也足够裴十一揣摩出点什么了。
好像家主还真是看上那个起诉宋玉依的原告了。
裴十一摸着下巴,正想跟老婆说一下家主的八卦,他就看到了寡落地走在冰天雪地中的男人。
裴十一一惊,连忙打开车门下去,几步走了过去,却在看到家主的脸色时迟疑地喊了声:“家主。”
那句“您怎么了”终究没敢问出来。
“回去吧。”平静冷漠的声线一如往常,但裴十一却莫名有点胆寒。
他一边走在前面去开车门,一边震惊地想还真有女人有胆子把家主往门外推啊?
一般的女人别说有没有那个胆子,家主若是想潜规则一下她们那还不是一个眼神的事!
裴十一大气也不敢出地开着车,听着后座几分钟内传来的连续倒酒声有些心惊胆战。
家主后脑勺上可是还有一条三针的伤口呢……但是裴十一没那个胆子开口劝说。
他知道,家主现在的心情肯定超级差。想想也是,那方面如果不满足,随便一个男人都会心情很差的。
裴十一自觉找到了缘由,后面再没有倒酒声传来时,他便道:“家主,那个属下听说,媚妩顶级会馆新来了几个清纯的舞娘。”
“十一,这个消息你妻子知道吗?”裴缙辗转着指间的酒杯,似乎在研究一件很有价值的东西,语气淡淡地问道。
裴十一的手一抖,直线行进的轿车有了十几度的偏斜。
“好好开车”,裴缙语气冷漠如冰。
裴十一应了声是,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当轿车驶向直通裴宅的宽阔柏油路时,后座的裴缙问道:“十一,你当初追你妻子时都是怎么做的?”
裴十一先是一愣,随即不无得意地说道:“我家月儿当时也偷偷喜欢着我呢,我跟她一表白我们就确定关系了啊。”
得意中的裴十一不知道,他这简直是妥妥的会心一击啊。
裴缙突然觉得这个属下很碍眼。
后知后觉的裴十一反应过来,想了想小心地问道:“家主,您不是想追那个……沈小姐吧?”
而且照这情形看来,还很有可能被拒绝了。裴十一在心中暗暗补充。
“你有什么意见吗?”裴缙问道。
“不敢”,裴十一忙说道,虽然心中很不看好那个家主看上的女人,但裴十一还没有那个胆子对家主的事情指手画脚。
“家主,我觉得您和那位沈小姐认识的方式很不愉快,可能她对您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您不妨给她道个歉,让她看到您对她的重视,这样或许就好了。”
裴十一想了想建议道,那个女人配不上自家家主是一回事,可是家主表白被拒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面子一定得让家主找回来,至于那个女人不配裴氏主母的地位?这算什么问题,等到时候家主没了感觉打发走不就得了。
颇有家族荣誉感的裴十一毫无心理负担地这么想道。
裴缙听了裴十一的话,觉得这或许也算她拒绝自己的一个原因。对于有用的属下裴缙向来很宽容,这时便说道:“如果这个方法有用,下个月升你工资。”
“多谢家主”,得到意外之喜的裴十一满面笑容。不过随后他就感觉到,家主或许对那个女人是认真的。看来自己的不屑可是不能再有了,否则前途不美啊。
裴缙在车上酒喝得有些多,因此走到客厅时脚步还透着些凌乱。
正在翻看一本摄影杂志的裴萦见他进来,便将书合上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待看到裴缙不稳的脚步时,她不由皱眉道:“我听曹医生说你脑袋上有个缝了两三针的伤口,怎么还在这个时候喝酒?”
裴缙扶着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揉了揉眉心道:“只有几杯,伤口也不大,没事。”
管家方伯端了碗醒酒汤过来,放到他面前,说道:“少爷还是喝点醒酒汤吧,否则明早起来是要头疼的。”
裴缙点头,坐直身子端起醒酒汤连喝了好几口才放下。
方伯欣慰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裴喻听仆人说儿子回来了,便搁下了手中的毛笔,端着杯茶走了出来。
“这次的事,没什么问题吧?”见儿子神色间有些疲累,他不由开口道。
裴喻自从卸了家主任后,便一心调养身体,而现在身体恢复前两年的壮健,他便会时常和几个老友去风景胜地转转。
这次也是看到了网络大战牵扯到自家进入娱乐圈的儿子,担心影响会扩展到裴氏,他才在前两天从黄山飞了回来。
不过对于儿子的能力,裴喻还是很相信的。因此前天女儿看到时评非要他去裴氏说说儿子时,他也是很淡定地没有前去。
可是现在却见到儿子神色间的疲累,裴喻不禁担心事情是不是又恶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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