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冷宴觉得他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沈希蓉=慕诗音。
他无意识地将这两个名字在口中念叨,随即猛然顿住。沈在D国人口中读出,不就是慕诗音吗?
伏冷宴想放声大笑,嘲笑她,抹黑她,将这样一个女人踩到泥里,谁能呢?
她的《意志与物质世界的构建》可是在三年前就出版了啊?至今仍是畅销书!
区区一本盛世仁医,若非真是出自她手,她屑于看吗?
伏冷宴打开文件工具,五指如飞地将自己发现的证据一条条写出:
第一,维杰尔和赫华同为文坛顶级大师,就算关注我国的抄袭案,也不该将关注点放到原被告身上,而是会着重在这件事的影响上。
第二,赫华先生亲赴望半山,怎么谁都不遇,偏偏遇到抄袭案原告沈希蓉?
第三,沈在D文中与慕诗音何其相像?
第四,沈希蓉高考作文中之遣词造句与《意志与物质世界的构建》相同处……
伏冷宴洋洋洒洒,很快便将一篇分析写了出来,并且在结尾处断定,沈希蓉就是让西方媒体界寻找了三年而不得慕诗音,她将是我们H国文界的一颗常青藤。
一气写完,伏冷宴通红的眼睛才闭了闭以缓酸涩。然后他睁开眼睛,将这篇分析文发到了新闻社官网之上。
此文一放上去,便立刻以它天方夜谭之奇诡乱谈引起了观者的注意,然后看到的人好笑地点击下载,有人发到微博嘲笑,有人发为“今年最好笑的真相贴”。
不过十几分钟,网络上又热闹起来。
正因为宋玉依的小说作品全部被禁而万分不满的人们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个个不遗余力地开喷。
“这也太扯了吧,某婊找水军也不找些像样点的。沈和慕诗音简直差到天上地下了好吗?”
“都把我们阿娇逼成这个样子了,还这样步步紧逼,是想把人逼死咋地?”
“围观党出没,不过也不得不发一言,这玩笑开得太过了啊。缘木社还是快将文撤了吧,否则被人从D国过来追究,到时候就丢人丢大发了。”
“同意楼上”。
“同意,今天又不是愚人节,缘木社想娱乐大众也不是这个法子啊。”
“阿娇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某些人够了啊,后台再硬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慕诗音谁啊?飘过”
“裴粉表示确实有欺负人之嫌,裴总这事做的有点不太君子了。”
“或许是缘木社想出风头想疯了,别扯咱们男神。”
“很有道理,如果他们想逗人,很好,成功了,但如果他们想抢关注,我踹他丫的。”
……
“难道就我一个人关心仁医的更新问题吗?我们已经两天没看了啊。仁医到底给我们一个怎么样的说法?”上千层楼的唾骂声之下出现了这么一个评。
“私以为,这个问题应该裴总家问。”
“我们好像太激动而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
缘木社主编看着终于偏楼的评论,以及官网下渐渐减少的骂评,这一小波混乱总算是过去了。他看向自家新闻社中的骨干,说道:“刘辉啊,这件事多亏了你的主意了。要不然我们还不给这些疯狂的粉丝给骂死,网络越发达,我们搞新闻的也就也越难做。”
刘辉笑了笑,难掩几分自得道:“网友们转回对仁医的关注是早晚的问题,咱们只不过提醒了一下而已。不过小伏的确太年轻气盛了,说什么也不想想后果。这件事网民对我们新闻社的讽刺还是小事,若是被真正的慕诗音?赫华追究起来,我们也不好交代。”
主编连连点头,“你说的对,这个小伏得好好教训一下,让他长个记性。”
伏冷宴很快被叫了过来,听了主编劈头盖脸的一通骂,然后以扣除他三个月的工资和年终奖作结。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伏冷宴熬了一天一夜的通红眼珠中满是不解和后悔。
本以为这是一个超预见性的大新闻,不想却是让新闻社挨了网友们的骂,自己还被扣了工资和年终奖。
伏冷宴不禁有些低落,但是想到贫穷的家乡山村,他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他一定要闯出成就,让山村渐渐富起来。
……
希蓉在房主的带领下将房间各处都看了看,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装修既温馨又简洁,除了食材和一些点缀小品,这间房子很齐全了。
没有多犹豫,希蓉便和房主签了三个月的合同,因为手中的钱也够,她便一下子将三个月共计一万二的房租都交上了。
房主太太立刻又热情了两分,对希蓉道:“小区出去往东拐五百米左右就是菜市场,超市就在旁边,你若是晚上这一顿想自己做着吃,便可以现在出去采购些食材。不过要记得买口锅,这个厨房里没有。若是不想自己做着吃呢,叫外卖或者去小区旁边的饭馆吃都很方便。咱们这里要数胡家私房菜最好,又实惠又美味。”
希蓉也不禁笑了笑,说道:“谢谢您了阿姨,我就先回了。”
“哎,走吧。看看还有什么缺的,能补的阿姨都给你补上。”房主太太笑眯眯地说道。
希蓉点头,开门出去。
外面的楼梯上正争执着走上来一男一女,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女孩子说:“这个伏冷宴就是沈婊找的水军,慕诗音那种高大上的作者她也配?”
男孩子青春张扬的脸上全是不服气,却摆了摆手道:“不跟你说了,女人就容易感情用事,你认真看伏冷宴的分析了吗?还有你看过慕诗音的书吗?”
男孩子说着便一步两阶地上到楼上。
女孩子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我没看过但我没听老师提过吗?妈,你看你儿子,就会欺负我这个妹妹。”
当看到家门口有外人在时,兄妹两个都怔了怔。
倒是女孩子最先上前问道:“妈妈,这位姐姐是新来的房客吗?”
房主太太娇宠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说声“是啊”,才对希蓉道:“有机会来阿姨这里玩。”
希蓉点头,跟这一家三口说了再见,便上了楼梯。
租房就在房主太太家上面,在三楼。
一回到房间,希蓉便打开了手机。
如果没听错的话,刚才那兄妹俩讨论的事情貌似和她有关。
慕诗音?伏冷宴?
希蓉很快便从网页上得到了答案,看着这名名为伏冷宴的记者一条条证据确凿的分析,她不由地会心一笑。
不得不说,分析的挺有道理。这个人倒是挺厉害的嘛!
希蓉看过伏冷宴的分析便收起了手机,拿出手包数了数手边的现钱,发现只剩五百块,需要再取些钱了,要不然明天可不够租搬家公司的车。
再加上房主太太这里并不提供棉被被褥,得自个儿出去买,希蓉便拿着包下了楼,在小区边搭上公交去了最近一站的购物广场。
至于宿舍中的被褥,宽度上根本就不合房主太太家的床,被子倒是还可以继续用,不过这一次还是得买一床被子,要不然这一晚上可没法过。
……
决算部和预算部的两个经理不安地坐在外面的等候室,一听到总裁办公室的门打开,便立即站了起来。
“余经理,家主心情还是很不好?”预算部的经理急急地问蔫头耷脑出来的销售总部经理。
余经理跟助理要了根烟,抽了好几口,才说道:“何止是很不好,简直是要命。决算和预算一向是裴氏的大项,二位小心点。”
两个经理均是神色一凛,他们之前已经对过了,今年裴氏的决算额超过了预算额整整八千万。
按照裴氏这么大的规模来说,预算和决算相差个八千万,那几乎是不算失误的。
可是谁让他们正碰到了家主心情不好的时间点?
销售部之前的财务部有一笔两千万的钱款去向不明,那何经理出来时可是脸色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了,大冬天额头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
余经理这算是这一下午向家主汇报情况后出来时面色最好看的一个了。
半个小时候,预算部和决算部两个经理腿肚发抖地走了出来。
明明家主没发火,但是那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却生生让人觉出一种锋剑悬顶的汗毛倒竖感。
好久两人才在喝过助理送来的浓茶后恢复了点平静。
决算部经理拍了拍预算部经理的肩膀,顿了顿说道:“老陆啊,这一关算是过了。不过下一年的预算,你们可要做的仔细点。”
言外之意是你们预算部做不好,我们决算部也跟着遭殃啊。
预算部经理露出了一个苦笑。
……
裴缙不知为何今天下午这么容易累,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叫来兆堪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兆堪也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应了声便快步转身离开。
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裴缙拨了个号码,片刻后问道:“她走了吗?”
裴九是两点多的时候接到家主暗中看着沈希蓉的命令的,此时正跟着人到了煜阳小区,看到她在这里租房正暗自疑惑,便接到了家主的电话。
“沈小姐在您离开大约一个小时后便走了”,裴九回道:“不过,她并没有回学校,而是在帝郊外的煜阳小区租了房。”
裴缙的脸色有些沉凝,沉默片刻后才道:“我知道了,你跟着她,注意着她的安全。”
裴九听了家主的命令,眼中的诧异不由更明显。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家主如此关心一个人,这是步入恋爱状态的节奏吗?
可是貌似那位沈小姐,对他们家家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想到家主或许是在单恋,裴九便不由地有些同情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子的家主来。
裴缙放下电话,神色疲累地靠在椅背上。
没有再见时,心中对于她的那点异样他能够很轻易地便去忽视。可是在与她有了接触之后,那点异样几乎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时已化成了浓烈的渴望。
裴缙第一次如此渴望着一个人,准确地说,在以往没有任何东西让他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渴望。
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一定要将她锁在自己身边,否则他将后悔终生。
想到今晚的公寓中不会再有那个身影,裴缙的心口就像是突然间被汹涌而来的恐慌塞满窒息。
他直到很晚才从裴氏办公楼离开,不过却依旧回了柳绿小区,带了两人份的饭。
进门开灯,明亮的灯光将整个房子瞬间照得清清楚楚。
房间中寂静地过分,一点微小的响动都好似被放大了百倍般,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裴缙眼中的冷漠越聚越浓,只觉得这灯光如此刺眼,这静谧的时间如此难熬。整个房间都好像灌满了白冷孤寂。
当看到沙发上明显没有被动过的衣盒时,裴缙脚步一顿,缓步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随手将饭盒放在茶几上,他打开衣盒,看着被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盒中的淡紫色连衣裙,眼中的冷漠似被什么搅动然而稀散。
伸出手指摩挲着丝滑细腻的连衣裙,一个穿着淡紫色连衣裙的希蓉出现在眼前,裴缙微微勾了勾唇。
拿出手机,拨通那个他只看一遍便记在了脑中的电话,裴缙问道:“蓉蓉,你在学校吗?”
希蓉刚刚铺好了床正准备去开点水,接到裴缙的电话,她有些奇怪,“我没在学校。”
虽然不会主动跟裴缙说自己的事,但她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怎么没有回学校?”裴缙问道,其实他下午已经让裴十一去查过,已知道了原因。
“我以后都不在那里读书了。”希蓉将自己被开除的事说的尽量委婉。
好在裴缙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道:“帝都第一私立大学有裴家的股份,而且在古文字专业领域的排行也不错,你要不要过来这里读书?”
“谢谢你,不过我已经找好学校了。”希蓉不会接受突如其来的好意,但却依然感谢他这份关心。
裴缙从没有觉得“谢谢你”三个字这么刺耳过,他的眉头不经意间皱了起来,声音却一如刚才的温和:“没关系,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都可以来找我。”
“不用谢我”,他又紧接着说道。
电话这头的希蓉将张开的嘴闭了闭,才笑说道:“好。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裴缙沉默一瞬,问道:“我以后能去看你吗?”
都已准备挂电话的希蓉顿了顿,说道:“可以,不过怎么也要等我安顿好之后。”
裴缙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好。”
挂了电话,他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掠夺气息的坚定光芒。
即使不择手段,他也要让这个女人陪他走完这一生。
而另一边的希蓉,看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回想着裴缙对她的态度,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这人是不是对自己太过照顾了些?可是她有什么是他一个家主需要的吗?
希蓉忽然想到,在她起诉宋玉依之前,盛世仁医这部剧很受人们的欢迎,而现在书是她的,他们在没有和她签合同之前是不能继续拍摄的。
可是,裴氏那么大,裴缙他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小说的版权这样照顾她吧。
百思不得其解,希蓉只好将这个疑问放下,洗漱过后便钻到软和和的被子中沉沉睡去。
不管目的是什么,别人对她的好她接着,至于该防着的地方她也不会掉以轻心。
而希蓉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裴缙所有的照顾殷勤都是因为想要得到她。
第二天希蓉早早地便从被窝中爬了起来,一番洗漱整理后就去小区旁的早点铺子吃了顿早餐。
之后她去搬家公司雇了一辆中小型货车,不到九点钟就把学校宿舍中的东西全部拉到了新租的房子中。
所幸临近期末考,宿舍中的其他三人都去了学校自习室,让希蓉免了很多被盘问的尴尬。
希蓉让搬家公司的人帮忙将拉来的东西都堆在了客厅中,也没有顾得上整理房间,她付了费用之后,又回了学校一趟。待她找到辅导员将所有的手续都办好,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于辅导员推着电动车和她一起走出国雅西大门,对她说道:“这事你别有心理压力,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走上社会要多长个心眼,千万不要在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得罪了人。”
希蓉点头,于辅导员又道:“至于你的那些助学贷款,尽量在下一年六月份之前还清,不然发款银行就该收利息了。”
“我会尽快换上的”,希蓉这么说道,并没有跟辅导员说自己的经济状况。
一路讲了许多经验之谈,于辅导员坚持带着希蓉去吃了一顿饭,送她上了公交,才骑着电动车回了学校。
她一个辅导员能为这个无法正常毕业的学生所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而希蓉却是一回到煜阳小区的房子,便动手整理起房间来。
但是自己的那点东西放到宿舍中看着挺满当的,放在这个一百五十多平的房间中就不怎么显了。
没用一个小时,希蓉就把东西都归置好了。看着这间租来的房子终于带上了自己的气息,她不禁满足地笑了笑。
看了看表才下午三点多,希蓉便又将自己的衣服都找出来放到洗衣机中洗了洗,后来将房间中原本挂着的窗帘也摘下重新洗过。
这期间她又是拖地板擦窗台,直忙到了晚上八点多钟才将房间从里到外都打扫了一边。
希蓉从没一下子做过这么大劳动量,房间打扫好之后,她已累得丝毫都不想动弹了,最后只撑着洗洗脸刷刷牙,晚饭都没吃便睡了过去。
……
早起,希蓉洗漱好之后,正要梳头时,听到了手机上的天气提示:今天天气小雪转中雪,请朋友们出门时做好保暖措施,开车的朋友注意道路安全。
这个提示音让希蓉的脸色有些纠结,她今天还要出去采购呢。下雪了可不太方便,明明昨天还是一个大晴天呢。
将头发梳拢,只简单地在脑后扎成松散的发辫,希蓉对着镜中闲散的自己笑了笑。
下雪就下雪吧,她早点出门将需要的东西不就行了。
回到卧室将窗帘拉开,果见窗外的天空暗沉沉的,浓重的黑云时散时合,显然今天的风也不小。
希蓉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刚刚还有些纠结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兴冲冲的。
她拿起放在床对面桌子上的手提包,又在客厅中找出昨天放起来的雨伞,便拿着钥匙出门。
不过门刚一打开,她就被灌了一嘴的冷风,扶着门把的手也被冻得往后一缩。
希蓉暗骂自己大意,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戴手套啊。这么冷的天,回来时再提一兜东西,还不把两只手都给冻成红萝卜啊。
转回卧室将放在床头柜中的手套拿出来戴上,希蓉这才提着包出了门。
手套是她在校门口的夜间地摊上买的,红艳艳的一团上绣着两朵米黄色的五瓣花,简单而又艳俗的颜色搭配。不过希蓉却是极喜欢,看着就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待她走出所在的D栋住宅楼,迎面的寒风也更加凛冽了。
希蓉不由将围巾往上拉了拉,将鼻子以下遮得严严实实。看到围巾就想起之前借给裴缙堵伤口的那条,她不过睡了一晚的功夫,第二天想把围巾上的血污洗一洗时,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了。
然后希蓉不得不猜想,裴缙恐怕是将那条围巾当做垃圾处理了。想到这种可能,她倒是有些心疼。这条围巾可是她才买了没多久,花了她二百多块,没围着几天呢。
便是知道围巾上沾过血,希蓉也只想着好好清洗几遍却也没想着扔的。
谁料裴缙却是代她处理了?
不过再想到他后脑上的一个血窟窿全是为她挡在,自己还计较一条围巾的事也未免太小心眼了。
思绪间,希蓉已经走到了小区旁边的早餐摊子。
这里比起清清冷冷的小区,倒是热闹多了。一桶桶的胡辣汤豆腐脑米粥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浓浓的白雾,旁边吃早餐的人虽然还不多,但是相互间的大声谈话倒是更为寒冷的街头增添了些人气。
希蓉对眼前的情景不由产生了几分亲切感,国雅学院西大门外的小吃街几乎每天都是这么热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