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恪不知道那一瞬间到底有多长。徐游以思维透明化异能所展露在他面前的思想,是直接进入他的大脑内部的,不需要以视觉和听觉来接收,也不需要花费一般情况下去看和去听的时间。那种感觉,就像是脑海里面一下子多出了犹如**大海一般浩瀚无尽的信息,却不用消化就能理解吸收。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今夕何夕,满脑子里只有她展现给他的全部思维。毫无保留,毫无掩饰,从她小时候两三岁的模糊记忆,一直到刚刚他对着她开枪时冷酷果决的眼神;从她最深刻最清晰的愿望,一直到只不过是偶尔掠过脑海的一个小小念头……
他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了徐游在进入黑洞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为什么会回来找他。
他感受到的是徐游的全部思维,就等于是他也站在徐游的角度,将她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同样一一经历过了一遍,同时甚至还能感受到她的想法和情绪。
在徐游自己让自己被吞噬进她的黑洞里面之后,她在一片无法形容的混沌状态之中,不知道漂浮了多长的时间。
不是感官上判断不出时间的流逝,而是那里根本就没有时间,就像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奇点,没有形状,没有体积,时空无限弯曲,有着无限大的物质和能量密度。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本身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她的身体大概的确是在进入黑洞的一瞬间就被毁灭掉了,没有实体,或者说实体变成了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存在方式。
只有精神,像是失去附着物的游丝一般,像是漂浮在一片虚空之中,又像是游离在这片虚空之外,分不清到底是置身其中还是只在外面旁观。那种不可言说的奇异感觉,就仿佛正对着四面八方无数面无限大的屏幕,正在播放着她所经历的一切,无法判断是在剧中还是剧外。
这时候她的记忆,没有任何来自于外部的信息,他只能感觉到她的情绪。
换做其他人,乍然进入这片完全未知、不可思议的所在,恐怕早就吓疯了。她在一开始时多少也是有些恐慌的,但心理素质毕竟远非一般人可比,一向是冷静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那种恐慌也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满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如何从这个诡异的黑洞里面回去,回去杀了他报仇,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那时的她,充满了冰冷的仇恨、决心和杀意。然而她已经没有身体的存在,无论想做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么存在于这片虚无的混沌里面。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片混沌突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只能用爆炸来形容当时的状况。物质和能量迅速膨胀扩散开去,形成了时间和空间,一片混沌里也有了光,光主宰着各种能量的形式,终于可以“看”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现在已经有了时间的概念。三十万年之后,随着空间中温度密度不断下降,渐渐冷却,各种基本粒子复合形成气体,气体逐渐凝聚成星云,星云进一步形成恒星和星系,诞生出一整片浩瀚无边的宇宙。
这时候徐游已经明白了,她所看到的,是宇宙诞生的起源。
初升的宇宙,还在不断地膨胀,扩大。在几十亿年的时间里,她所看到的,都是一片广袤到了极点,而又寂静到了极点的星空,浩渺无边,苍茫无尽。
无数千万光年距离之外的星云和星系,朝她绽放着来自千万年之前的光芒,在这里的一切,动辄就是以不可思议般巨大的数量级来衡量。她置身于这片空间无限广阔,时间无限漫长的宇宙之中,只感到一种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极度恐惧,以及孤独。
然后,大概在八九十亿年之后,她看到了一个星系,包括一颗恒星和八颗行星,里面有一颗正在形成的行星。尽管看过去很陌生,和书本上以及科普片里面的效果图大相径庭,但她还是能认得出来,那个星系是太阳系,而那颗行星是地球。
地球这时处于冥古宙时代,还是一个布满炽热岩浆的球体,一亿年后渐渐冷却下来,出现原始的海洋、大气与陆地,但仍然是火山喷发遍布、熔岩四处流淌,上面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冥古宙之后,是持续了大约十三亿年的太古宙。太古宙里才开始出现最原始的生命,但地球上仍然有着强烈而频繁的火山岩浆活动,就像是一个到处都在喷火的火球。
这之后持续十九亿年的元古宙,生命渐渐开始发展增加。然后是显生宙的古生代,包括寒武纪、奥陶纪、志留纪、泥盆纪、石炭纪、二叠纪……生命于寒武纪大爆发,至此进入繁盛,软体动物、节肢动物、鱼类、昆虫、蕨类植物、灌木、乔木……无数的物种在漫长的进化中被淘汰灭绝,又有无数的物种在不断地崛起,兴衰更迭,生生不息。
而人类,这些物种的其中之一,在距今两百六十万年的新生代第四纪才开始出现。对于地球四十六亿年的历史,地球上生命三十八亿年的演变来说,人类在其中所占据的时间,简直短得可怜。就像是一条长达几千公里的江河,奔流过千山万岭,最后在入海口处那短短的一段。
这还只是人类出现的时间。真正形成文明和社会的,又只是这两百多万年里面的几千年而已,只相当于入海口旁边小小的一块浅滩。
至于她所活的这三十来年……放在整个宇宙的一百三十亿年历史,整个地球的四十六亿年历史,整个人类的两百六十万年历史中,她已经找不到什么比喻来形容它的渺小,它的短暂,它的微不足道,它犹如须弥尘埃一般的存在。
她以前听司马恪转述过赵景行的话,无论什么样的权力沉浮王图霸业,天下至高无上的巅峰位置,在看过两千多年的沧海桑田,兴衰荣辱,朝代更迭之后,全都渺如过眼云烟。当时她不能理解,但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赵景行看的只是两千年的华夏历史,而她看的是一百三十亿年的宇宙历史,生命历史。
因为黑洞里面时空的特殊,已经远远超越了三维世界,她能够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其间发生的所有一切。从宇宙大爆炸之初第一批的原子合成为分子,到太古宙冰河世纪里存在了数百万年时间的寒冰渐渐融化;从第一只两栖动物摇摆着尾巴离开海水爬上陆地,到两亿年前占据了地球的恐龙在从天而降的陨石中集体灭绝……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过程,她全部都能看到,就像是在看一场无比恢弘壮观,而又无比细致入微的超大型纪录片。
那样漫长的时间,那样浩瀚的空间里,她曾经终其一生,放弃其他一切去追求的权力巅峰,天下统治,就连过眼云烟都算不上,只像是时空海洋里面漂浮起来的一个小小的水分子。
她为什么要去追求这么渺小,这么虚无的东西?
开始时对于司马恪的复仇之心,早就已经在这一百三十亿年时间的流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消失得她甚至都不会去记起。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望着眼前无边无尽的宇宙,无边无尽的时光,只有一片心如死灰。
就算是她回去从司马恪手里夺回了金钻王冠,在整个地球上建立起她的统治,作为丧尸活个几千年甚至是几万年时间,在地球上物种一次又一次的大毁灭中,这个无限阔大的时空里面,在动辄几亿年几亿光年的宇宙级衡量尺度面前,她又算什么?
……什么也算不上。
既然她的一生,她的追求如此微不足道,那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她这种死灰般的状态,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任何喜怒哀乐,没有任何爱恨欲望,就这么遥遥地站在超越时空之外的高处,漠然俯瞰时光流逝,宇宙变迁。
然而到后来,她看着人类文明在地球上发展繁荣,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出生、成长、相识相爱、生儿育女、衰老死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想法就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公元前两百多年,她在地球上亚洲大陆的东部,一片山林中的一片屋舍前面,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十几岁少年。
那少年有着一张古典东方美男的面容,剑眉入鬓,鼻梁挺拔,嘴唇弧度优美,下颌带着优雅凝练的线条。只是一双瞳眸还是黑色的,脸上没有那一道妖异的细长疤痕,也没有那满身黑暗诡谲的气息。他和另外几个穿着同款式白袍的少年少女正在林中嬉闹,笑容明朗纯粹,犹如六月里最为明净温暖的阳光。到一片开满鲜花的草地上时,他随手摘了一朵花,带着几分调戏意味,却动作温柔地插在一个少女的发鬓上,惹来那少女的一阵嬉笑打骂。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她存在的意义。也终于明白,赵景行活了两千多年,为什么还会爱上夏然。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一百三十亿年的时间,银河系十几万光年的直径,宇宙中两千多亿个可观测星系,与她又有何相干。她所想要的,的确再渺小再简单不过,不过是那一生短短百年,一隅安身家园,一人白首不离。
这之后更加漫长的时间里,她继续看到了人类的灭亡,地球的毁灭。整个宇宙膨胀渐渐减缓,停滞,收缩,最终再次化为一个大爆炸之前的奇点,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彻底摧毁宇宙中的一切事物。
但这时的她已经心静如止水。黑洞中的宇宙消失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这个时空,她自己的身躯已经没有了,而是到了一个原本已经死亡的女子张平身上。
这个时空里的时间只过去几个月,然而她在黑洞里经历的时光,却有几百亿年。
再然后,她回来找他。
徐游的思维透明化异能,是直接展露全部的思维,就相当于是把整个黑洞中的宇宙一模一样地展露在了司马恪的面前。在这个时空里过去的时间也许只有一两秒,但对于司马恪来说,仿佛他也同样经历了那几百亿年的时间,看到了整个宇宙的诞生,兴盛,衰老和灭亡。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颤抖和寒意都已经感觉不到了。就像是直接跨进了宇宙毁灭时的那个奇点,时间终止,冻结一切。
这就是她的经历。
难怪……难怪她会变得那么天翻地覆,和以前判若两人,这样的几百亿年时间,连宇宙都经历了一遍兴衰生死,足以改变任何一个人。
除了记忆之外,他还能读到她的思想和感情,那是这些透明化思维里面,最最让他恐惧至极的一部分。
她回来找他,带着这几百亿年才终于彻悟的一颗真心,希望找到她在这无尽时空中唯一的所求。一生短短百年,一隅安身家园,一人白首不离。
所以她会去帮助联盟军队对付金钻王冠,因为她很明白,如果他真的站到那个高处不胜寒的巅峰位置,他就永远不会明白她的感情,她也永远不可能实现她的愿望。
即便是她回来之后,要冒着随时可能暴露并且被他杀死的风险,他也的确是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杀她,可那段作为张平留在他身边的时间,大概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称得上是快乐的时间。
在所有思维的最后,他看到了一段幻想,关于他们共同的未来。
以前的她冷酷,理智,现实,缜密,是个从来不会做无谓幻想的人,但是这段幻想不可思议地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不像他曾经的幻想那样只有一个朦胧不清的轮廓,她的幻想很美好,很温暖,很细致,细致到他们的住处里面应该挂什么样的窗帘,细致到他们什么时候应该去旅游什么时候应该去探险,细致到他们的孩子会有谁的眼睛,谁的眉毛,谁的性格……
就像是世界上每一个普通女子对于所希冀的未来的幻想。
然后那段幻想在对上他举起的枪口时,戛然而止。
她想开口对他说的话,她所有的思维,在这里全部中断,因为她的心脏已经被他的子弹打穿了。
思维透明化异能是她在前不久刚刚觉醒的,只有在一定范围之内,透明化的思维才能被别人接收到。她来浮空岛上阻止他,本来想的也是把她这几百亿年的经历分享给他,希望能够改变他。
如果他能够听她说一句话,哪怕一句也好,他们的结局也许都会完全不一样。
……可是他没有。
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在她刚刚开口的那一瞬间,就以绝对的迅捷速度和冷静无情,对准她的心脏开了一枪,毫无生还机会,必死无疑的一枪。
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她什么也来不及说,只能发动异能让所有思维透明化,把她想要说的全部告诉他。
他不相信她,那么她就把心剖给他看。
司马恪脑海中的所有外来思维,突然全部都消失了。他全身猛然一颤,从那无尽的时空和纷繁的情感中清醒过来,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中的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徐游已经彻底失去光芒的涣散双瞳,正在缓缓地闭上。
她死了,展露在他脑海中的思维自然也全部消失。
司马恪扔下手里的枪,冲过去,在她摔落到地面的前一瞬间接住她,以最快的速度从自己的的储物空间里面取出全部的白骨魔芋提取液,泼在她胸口的那个血洞上。
白骨魔芋提取液能够在碰到人伤口的一瞬间,让无论多重的伤口迅速愈合,但是这一次,她身上的血洞却毫无动静。
因为白骨魔芋对已经死亡的人不起作用。
司马恪剧烈地颤抖着双手,去试她的心跳,摸她的脉搏,探她的呼吸,但全都已经停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
只有她的嘴唇仍然微微张着,像是还想对他说那一句她没来得及说出口,也永远不可能再说出口的话。
司马恪抱着她,全身的颤抖突然就停了下来,凝固成一片死一般的静止。
他的面容在这一刻看过去竟然有几分像是回来之后的徐游,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极度的平静。只不过那种平静不是她如水一般空明澄澈的平静,而是荒芜冰冷,灭绝生机,像是尘封千年的荒城一般的死寂。
两三秒钟的时间内,他从惊异震撼、不敢置信、心痛如死、后悔莫及……到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一片死寂。
她已经死了,无论他此刻有再多的情绪,再多的反应,都没有意义了。
他在地面上缓缓地坐下来,没有说话,没有去亲吻她,抚摸她,没有其他的任何动作,只是很平静地把她揽在怀里,从空间容器里面再取出一把手枪来,拉开了保险栓。
……
五天之后。
重新悬浮到高空中的浮空岛,主岛最边缘的一大片公墓,周围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碧绿色针叶芦苇,像是碧海般在风里拂起一道道柔软的波澜。
朝临基地最终还是从丧尸大潮和飞行动物群中逃脱了出来。那只重量异能丧尸对于浮空岛的重量影响在几个小时之后消失,异能者们赶在丧尸大潮攻破防线之前,终于让浮空岛升上了天空。
控制变异动物群的精神系异能丧尸被杀死之后,周围的变异动物群也不再那么疯狂而具有攻击性,以很多变异动物的正常习性,是不会跟其他这么多不同种族的动物攻击同一个猎物的,甚至有些根本就不会集体活动。没有了人为控制之后,很多动物群都渐渐散去,浮空岛升到近万米的高空,在一天前总算甩开了最后一群小型鸟类。
其他基地里的人们大部分也熬过了这场灾难,只是地面上的基地原址已经被丧尸潮和动物群摧毁得差不多,只能重新再建设。
这次灾难给朝临基地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光是人员牺牲就有上千人。浮空岛上土地有限,以前基地里的居民死亡,一律都是火化之后,将骨灰安葬在开辟出来的一大片公墓里面。
今天是这些牺牲者们集体下葬的日子。死亡人数太多,基地里的高层人员几乎都来参加了这场葬礼,众人全部身着黑衣,在墓地的边缘整齐肃穆地站成一排,手里捧着鲜花,等待牺牲者们全部下葬之后,再依次上去致词和献花。
夏然同样一身黑衣,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有一名工作人员过来,压低声音问夏然:
“基地长,广场上的那两个……也已经火化了,怎么处理?”
落进基地里的那些人性化异能丧尸,开始的时候跟异能者们战斗得还十分激烈,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纷纷停住了手,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像是一群提线木偶突然就断了线,一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傻愣愣模样。
这些人性化丧尸失去了控制,就跟一群脑子有缺陷的人类一样,也没有了什么危害。后来有一部分留在基地里,还有一部分被异能者们误杀了,尸体也同样火化,准备葬进公墓。
只有广场上那一对相拥倒在血泊里的男女尸体,众人认得那个男人就是金钻王冠以前的领导者司马恪,也是这次灾难的发动者,按道理说应该是他们整个基地所有人仇深似海的敌人。两人的尸体也被火化了,只是骨灰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夏然沉吟了一下,低声开口:“不要葬在基地公墓里面,也不要随便把骨灰洒了,去地面上找个合适的地方,把他们的骨灰埋在一起吧。”
那个工作人员点点头,领命而去。
这时候,对面的下葬已经完成,夏然上去献了花,致了词,便走到公墓的另一边。
那里的一棵大树下,赵景行推着三个并排座位的婴儿车正在等她。从树梢之间落下来的细碎光斑,投影在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绽放出淡淡的光华,柔和优雅,而又美得摄人心魂。
三只包子都坐在婴儿车里面。几个月大的孩子当然还不懂得什么是葬礼,但都跟成了精一样,也是一副十分庄严肃穆的样子,不哭不闹,一本正经地排排坐着,三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她。
夏然把小女儿赵怀璎抱起来。这才多长时间没抱,小家伙居然就已经大了一圈,那小小软软萌萌哒的小身体抱在怀里,在她身上扭来扭去蹭啊蹭的,暖得人一颗心简直都要化掉。
她抱着小包子,回头望向后面的公墓,众人正在排队上去献花。朝临基地建立起来将近四年,基地里的死亡人数也不少,一排排全都是微型的墓碑。
总有一天,这里也会有她和赵景行的墓碑。
总有一天……他们会衰老,会死去,然而他们孕育出来的新生命,以及借由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无数下一代,却可以超越他们的死亡,一直一直传承下去,生生不息。
“咿呀……”
夏然怀里抱着的赵怀璎小盆友,突然叫了起来,挥舞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从旁边赵景行胸前佩戴的一束白花中扯下一朵来,有模有样地学着对面正在献花的众人的样子,把那朵花送到面前的一块小墓碑上方,往下一放。
那朵小小的白花,从她稚嫩可爱,充满生机的粉色小手中打着旋飘下,落到下方那块灰色的墓碑上,像是小天使落到人间的一片羽毛。
(正文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