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暂时把目光聚焦在此刻的无愁宫。
蒙克亲王已经带着伊丽莎白先一步抵达了正殿的大宴会厅,此时,他正中气十足地指挥着周围的女仆和化妆师们,为伊丽莎白做最后的修饰,并为她佩戴上数件祖传的精美而昂贵的首饰。这还是亲王早上特地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
“快一点,还有二十分钟宴会就开始了!听好了,谁都不准给我出任何纰漏!”蒙克亲王站在侧厅的休息室正中,手中的绅士杖配合着他的话语重重地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了数下,如击在人心头的雷鸣。
于是,女仆们本就迅捷的动作不由地更加快了;蒙克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休息室进入大宴会厅,准备事先打点下其他相关的事情去了。
相对于周围翻飞如梭的手掌,坐在中间的伊丽莎白僵硬得像一个只能任人支配的木偶,机械地坐在那里,眼神迷离,心思不知道到哪里流浪去了。
自从下午看到那份名单之后,伊丽莎白就是现在这个状态了,之后发生过些什么事情,她完全不记得。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雾,看不真切,整个人就像在深冷的海水中沉浮,无法呼吸也不能思考,只能心不在焉地蒙克亲王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
这两天为了平衡英利各方背后的利益与牵制,忙得有些焦头烂额的蒙克亲王,虽然也注意到了伊丽莎白的异常,但并不清楚她身份与经历的蒙克,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这是由于宴会临近的紧张感所引起的无措。心里计量着等下该如何帮助她挡住有心人士的“攻击”、斗志昂扬无暇顾及其他的亲王,只是严厉命令相关的女官女仆们,千万仔细地为伊丽莎白打扮,第一次的亮相,务求震惊四座才行!
深谙政治斗争诀窍的蒙克亲王明白,这第一次的印象和震撼效果有多么重要!又可以在将来免除多少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正是他几天来如此奔波的原因。
这样一来,蒙克亲王不在意,其他人不敢说,没人打扰的伊丽莎白自然沉浸在自己茫然的思绪中无法自拔,一味发呆。
她逃了三年啊!明明知道他就在燕祈、在祁恋,却一直想尽办法远离,刻意屏蔽他的消息,以为只要不关注就不会想起,不曾料到会突然之间就这么迎面撞上,连回避的机会也没有!
她该怎么办?伊丽莎白瑟缩的心正在无助地自问,她该怎么向皓星翼解释她的愚蠢?她的不信任?她该怎么描述这三年来的一切?她能用什么粉饰三年都不曾与他联络的原因?如果皓星翼知道了这一切,他又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从此以后,连躲在一旁做梦的奢望,她都不能再拥有了?
暗影一定会对她非常非常失望吧?!导师费了多大的心血来造就她?!如今看来没用的,一切都没用了!她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自己!她现在一点都坚强不起来,连心都在发抖,她该怎么办?怎么面对那个二十分钟后就会出现的人?她可不可以不出席这场宴会?就说,就说自己不舒服,得了急病?或者给自己下毒也行!
“公主,都打扮好了!您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到宴会厅的门口迎接宾客们了!”负责为她戴上最后一件祖母绿额饰的女官,殷勤地把伊丽莎白推近巨大的落地穿衣镜,让她审视自己的装扮。
回过神来的伊丽莎白眨了好几下眼,才能慢慢地对准焦距,看清楚镜中的人影。亚麻色的短发被发型师人为地接长,彩金打造的额饰,上半部分做成了小巧的皇冠形状,插入头发的部分被刻意抛光成相近的色泽,使之与秀发配合得天衣无缝、相得益彰;最出彩的却是自然垂在她额间的那枚坠泪形的祖母绿宝石,与她如今翡翠一样的眸色相互辉映,在无愁宫如同白昼一般的灯光下熠熠闪烁,美丽又不失精巧,清艳优雅至极!
眼前这个精心雕琢出来的人物,一点都不像自己了!伊丽莎白轻轻摇头,对着镜中的美人皱眉,精巧纤细得像个洋娃娃似的。而且礼服的束腰非常地紧,行动甚不方便,就连“玄月”鞭,也不得不拿了下来。看来,等下她得想办法把它固定在腿上才行!暗影可是曾三令五申地告诫过她,任何情况下,都决不能离开“玄月”!
突然,一道闪电般的了悟划过伊丽莎白整个下午都有些迷迷糊糊的脑海——等等!她猛地睁大眼,双手撑着扶手椅瞬间站起,把脸更贴近落地长镜仔细观察着。那眉、那眼、那轮廓,因着这三年的经历凌厉坚硬了好多,再不复当初年少温婉的模样!
不同的眸色和发色,不同的声音和气质,皓星翼,不太可能认得出她吧!?对,不可能!只要她再小心一点,尽可能不要和他接触不就可以了?
学习易容术,可不仅仅只是学化妆的技巧,暗影教导她更重要的一部分,在于气息的控制和音色的改变,以及在迥异的气质间灵活转换的本领。她是易容术甚至骗过了很多以阴险狡诈而国际知名的犯罪分子,没道理瞒不过皓星翼不是吗?再退一步讲,就算翼觉得她伊丽莎白与“夜神汐沙”相似,她也可以拿“她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做挡箭牌啊!
就这么办!伊丽莎白终于吐出了那一口憋了一下午的气,无力地跌坐回扶手椅。她根本还没有准备好要怎么面对皓星翼,所以,就先这样吧!这一次,就让她躲在一旁,偷偷看他一眼,就一眼……
“公主,您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去帮您端杯茶过来!”一旁的女官见伊丽莎白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突然站起又坐下的,额际还隐隐冒着冷汗,以为她得了什么急病,差点尖叫了出来!蒙克亲王之前可是“威胁”过不准出任何纰漏的啊!
“我没事!”伊丽莎白连忙开口制止女官们的慌乱,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地引来蒙克的“关怀”。她现在精力有限,能安全对付下这场晚宴、对付下皓星翼,她就谢天谢地了!“我看这妆没什么问题了,我们这就去大宴会厅欢迎各位贵宾吧!”
伊丽莎白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扶着女官的手站起,缓缓步向休息室与宴会厅之间紧闭的大门。在那淡然雅致的微笑的掩饰下,没人发现,她的指尖冰凉得厉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