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君……你最近好吗?”踌躇了很久,程薇丽才有些嗫嚅地开口。
“很好!身体基本上没有大碍了。”皓星翼的回答一板一眼,明显没有往日的灵动,分明心神不宁中。
“那就好!那,那你最近精神怎么样?”
“不错。睡得好,吃得也好。”什么时候和母亲的交流变得如此僵硬别扭?
“最近,还会失眠吗?”
“不了,自从和心理医生交谈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
“是吗?这真是太好了!”程薇丽在心中暗暗责备自己的口拙,儿子快上飞机了,自己想问的到现在还开不了口,尽在这里拉扯些废话!“这次,你们球队要去,要去英利哦?”
“是。教练组决定热身赛在那里举行。”
“谁决定的啊?明明知道你和夜——明明知道你不想去那里的!为什么不去南美呢?你也可以顺便拜访一下你在巴西的朋友啊!”程薇丽努力装出一脸不经意的神情,微笑着抱怨。
“是我提议的——”皓星翼顿了一顿,他明白母亲在担心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让她放心。“汉诺威五天后结婚,他特地打电话来邀请我们去参加他的婚宴,所以我才向教练这么提议的。”
“是吗?”程薇丽没有想到事情的原委居然是这样的,既然这是翼他自己的提议,她是否可以理解为儿子已经不讳言提起与夜神汐沙相关的事物了?那她直接问儿子一句“你已经释怀了吗?”,可不可以呢?
然而话已经到嘴边了,奈何在舌尖上转了几个圈子,程薇丽最终还是没能说得出口,犹豫再三后才斯斯艾艾地问了个迂回的问题:“你提议去英利只是为了参加朋友的婚宴吧?!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皓星翼上下打量着母亲,自从三年前那场变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如此头脑清楚,而且身体状况也完全没有问题的场合这么仔细地观察她。母亲,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啊!
原来的她,长年养尊处优待在家中,闲暇时不过和由美子她们出去逛街、购物、闲聊什么的,举止行为永远一派贵妇人的雍容。可眼前的她,额头上粘着还有些汗湿的头发,其中隐隐露出几缕白色;她的妆容也不再精致,虽然有刻意上粉掩盖,但醒目的黑眼圈还是清晰可见。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可曾了解母亲的焦急、无奈、绝望,甚至疯狂?!
皓星翼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握着拉杆箱的右手紧了紧,用力到指节发白才克制住一瞬间的激动,“您放心吧,我确实是为了比赛和朋友的喜宴才会提议去英利的!没事的……妈!您在燕祈也自己多保重。”
一声饱含着情感的“妈”霎时勾出了程薇丽满眶的眼泪——她本是带着不惜再次和儿子撕破脸的决心而来,何曾想到可以遇见这般的惊喜!激荡的心情让她无法连贯语句,只能不停喃喃说道:“这就好,这就好……”
“妈,这三年来让您担心了!是我不好,没能处理好感情的事、摆正心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皓星翼眼见母亲无措到这个样子,有些心酸地给予进一步的安慰,“我……或者我还不能完全放下,但我保证,会尽力去往前看的。”
“好,你有这个心就好!之前是我们错了,但现在,妈妈相信你已经长大了,会做出最适合你自己的判断!以后我们不会再干涉你,你尽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不要忘了,我和你爸爸都会一直在你身后。无论,无论夜神汐沙她,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程薇丽喜极而泣,她终于坦言出自己的愧疚,终于表达出对儿子的支持!那个禁忌的名字,似乎也能自然地说出了口。这一刻,她愿意无条件信任眼前已经“长大成人”、“成熟懂事”的儿子。信任,是他们母子重修旧好的开始,只要他不离开、不再放弃自己,她放任他做一切他想要做的事情!
一直以来,单纯执着的独子都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隐忧,她害怕纯良的皓星翼会受人欺骗,才会干涉他和汐沙的交往。不想,那一颗诚挚的心看人却比她精准,最后受蒙蔽犯错的人居然是她程薇丽!然而事情却还远远没有结束!她的错误对自己一直全心呵护的儿子的打击竟会如此深重,这是她当初做下赶除汐沙的决定时所始料未及的!看着翼陷入绝望的空茫,看着翼在生死边缘挣扎,看着翼戒除酒瘾的凄惶狼狈,她担心得夜不安枕、自责得心碎神伤!
可如今,儿子终究没有让她失望,无论多么艰难,他最后还是站了起来,站起来继续地前行!程薇丽欣慰微笑,这一次,她可以放心放手了吧?!经历过这场风雨的皓星翼,即便没有她这个母亲,也可以走得更远了吧?!
“到了英利,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尽管打电话回来!”
“好的。那我上飞机了,再见,妈!”皓星翼和母亲告别,然后不再回头,径直往登机口走去;他怕再留下去,会让母亲看到他禁不住落下的泪!
愿所有的悲伤与争执、遗憾和悔恨,都可以随着这泪水一并流逝,只留下执着和爱!心如被煎熬一般疼痛,但这是成长的代价!(未完待续)